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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惹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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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副官吼道。

    这话多的家伙像是终于想起自己是个武官,一发怒,提了腰间的佩刀,片刻就要冲上去砍人。

    却又见盛怀言悠悠然抬起扇面一挡,道了句:“且慢。”

    许是在他眼里,面前的少年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副官还真顿了下脚,勾着下巴,满脸写着“有屁快放”,像一个被打断觅食的秃鹫。

    盛怀言却一改方才张扬的笑意,双手捏着折扇的柄,拱手谦逊道:“小生一直有一困惑,诸位大人想必学识渊博,不知今日可否替我解答?”

    他态度这样好,方才还想要砍了他的副官又觉得十分受用,便收了佩刀,道:“什么困惑?”

    盛怀言道:“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样的贪官,分明心里打的是鸡鸣狗盗的算盘,为何做起事来,还总要冠些冠冕堂皇的因由?不觉得麻烦吗?”

    那副官当即脸色一变,扭头看了眼县令大人。

    后者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四下很快响起一阵窸窣的笑声。

    “放肆!”随着一声暴喝,副官终于忍无可忍,抽出佩刀便要朝盛怀言掠去。

    刀尖将将出鞘,握刀的人却忽然笔挺着朝后倒了下去。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当啷一声,刀落人翻,而在副官紧闭的双眸之间,留下了一个泛红的印记,四周还蹭了些白|粉。

    同样的白|粉也在盛怀言的指尖蹭了些许,众目睽睽之下,他略带嫌弃地搓了搓指尖,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那副官竟是被他隔空用脚边随手捡起的石子打晕了!

    见此情状,副官的几个手下无法忍受如此羞辱,刹时吵嚷起来,扬言要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兵器还没举起来,便又听到对面传来一声:“且慢!”

    这次说话的不是盛怀言,而是卞熹。

    说到底,此人才是他们今日大动干戈要讨伐的对象,手下们不敢妄动,便一齐回头看向站在中间的县令大人。

    被盛怀言这么一搅和,李志的额间已清晰可见一团乌黑的阴霾,他沉着脸道:“罪人卞熹,你拒不认罪,还袭击官衙,如今证据确凿,若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便放你这里一条生路,否则,休要怪本官不讲情面。”

    卞熹却仍旧面不改色,淡然一笑道:“卞某糊涂。”

    虽说是从面色到口气都听不出他哪里糊涂,他还是接着道:“此处乃是卞某私人的一处宅院,不过平日里用来熬些药草做研究,大人可曾见过哪处医馆,连个门头都没有?”

    “至于这位大人,”他看了一眼倒下的副官,无辜道,“从头至尾便只见他一人喊打喊杀,依卞某多年的行医经验,他或许只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

    “他是我打的,”盛怀言又举了下手,对李志道,“你想杀人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冠冕堂皇。”

    “……”

    卞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约是心知自己再怎么费口舌也按不住这位乐意作死的三皇子,干脆默了。

    李志冷笑一声,道:“你既是卞熹的人,是你是他又有何分别?至于这里是不是医馆,待本官进去查探一番自会知晓。”

    卞熹看了一眼盛怀言,正心道“谁是谁的人您还真挺敢乱说”,回眸便见李志抬起右手一挥,就要带人冲破小厮们的阻拦闯进去。

    眼看一场冲突即将升级,从人群里又冒出一声:“且慢!”

    他妈的有完没完?

    李志脚步一顿,气恼地看向声音来源的位置,却吓了一跳。

    “钱老爷?”他惊疑道,“您怎会在此?”

    “怎么?”钱富昌道,“李大人好大的官威,老头子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下官不敢,”李志道,“只是下官今日特来查办这所违律的宅院,这刀剑无眼……”他身子一侧,面向曾晚道,“还请这位姑娘,扶你家老爷去院外稍候片刻吧。”

    竟是将扶着他的曾晚认成了钱家的侍女。

    曾晚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李志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却是知晓一二的。

    卞熹既是独自一人回来,不是回来求救,那便是事情大约办成了。

    她方才就有所猜测,如今又见卞熹将一番话说得拖泥带水绵绵悠长,便愈发确定,他十有八九是在拖延时间。

    可盛怀言的态度又极为奇怪,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存心想这架快些打起来。

    两个人之间隐隐还有些对抗的意思。

    没等曾晚答话,身侧的钱富昌已然将拐杖敲得邦邦响,往前一上,几近撒泼道:“去什么院外?今天有老头子在这,我看谁敢往前一步?!”

    先前在院内聊天时,他们并未将此番的计划一并告知钱富昌,但也不知道是老人家耳清目明,一下便看透了局势,还是单纯就想保着这几位年轻人,他这话一出口,倒当真是效果斐然,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官兵们仍举着兵器,却是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曾晚微微一愣,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盛怀言。

    这人从开始便一直表现的像个搅局的,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曾晚总觉得好像他才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唯一一个能拿主意的。

    倘若钱富昌的行为不是帮忙,而是不小心坏了计划呢?

    她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然而后者的神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修长的身躯斜倚着门框,一手环胸,另一手仍旧不急不缓地摇着那纸扇,视线落于院中,唇角似有若无地勾着,只有眼底的轻蔑似乎更多了些。

    倏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他也侧过头看向曾晚。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轻蔑之意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弯起的眉眼,和勾得更高一些的鲜红的唇。

    他笑得毫不掩饰,仿佛并未觉出此情此景有哪里值得担忧,一贯的肆无忌惮,却莫名叫人安心。

    曾晚心下一跳,慌忙挪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她忽然觉出身后起了一阵风。

    没等回头看,身侧已经掠过来一个青灰色的身影,只听“咔嚓”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凄厉,又响在曾晚脑袋后头半步远的位置,直吓得她天灵盖刹时冰凉,腿脚一软便要朝旁边倒去。

    身子刚歪了一点点,后背突然环上来一个温柔的手臂,带着她往旁边一侧,这才堪堪站稳。

    她稳了稳心神,抬头看见了盛怀言近在咫尺的下颌。

    不到眨眼的功夫,这张方才还对她笑得十分亲和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仔细看的话,紧绷的下颌线还在微微颤动,漂亮的桃花眼难得露出如此杀气,此刻死死地盯着李志,低沉道:“你找死。”

    曾晚被他揽在怀里,扭头去看了眼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如今蜷着一个官兵打扮的男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四肢倒是都还健全着,却像个做坏了的木偶似的,两条胳膊绵软无力地搭在两边。

    看着像是被人卸了。

    众人皆是被这动静一惊,再看到这名官兵的惨状,又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卞熹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志似是也未想到偷袭不成,看盛怀言的眼色又多了几分复杂,道:“既是这位姑娘不愿带钱老爷出去,那只能由我的人送他们出去了,卞熹,你我之间的恩怨,想必你也不想伤及无辜吧?”

    他这话说得倒是好听,然而在场之人谁不知道,若是方才真让他碰到了曾晚和钱富昌,是“送人”还是“劫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卞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那头搂着姑娘的青衣男子。

    在曾晚来之前,他就在和盛怀言商讨如何应对眼下这情形,只是刚一提起,便听见后者随口回道:“打出去就好了。”

    说这话的是三皇子殿下,若论身份,他确实没什么好惧怕的。

    只是卞熹早年在景方圆门下时听过些皇室秘辛,知道眼前的这位三皇子乃是先皇后之子,虽说传闻胸无大志,无才无德,对太子之位也毫无兴趣,却仍免不了被一些有心之人当眼中钉的防着,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

    卞熹和李志斗了这么久,对他在上京有后台一事,大约也知道一二。

    此事确乎可大可小,若是盛怀言如一直以来那样藏于幕后,便是李志和他的后台都倒了,也难以把他牵扯进来。

    但若是打起来可就不好说了。

    卞熹是求人帮忙的,没道理再给人添那么大的麻烦,是以二人争执不下,一直到方才,他还在刻意化解盛怀言话语间的挑衅。

    偏这李志当真是不长脑子,碰谁不好非要去碰曾晚。

    那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差点被三皇子当场掀了的女人。

    他心知一场打斗在所难免,果然片刻便听盛怀言冷笑一声道:“废话听得多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曾晚一直被他搂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之人的怒意正腾腾而起。

    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她整个人被带着朝后飞了几步,再反应过来时,四周的景色已完全变了样子。

    竟是被盛怀言塞进了身后的一间屋子里。

    没多时,钱富昌也被塞了进来。

    屋外已隐约响起兵刃相向的声响,曾晚一惊,刚要出门去看,却发现木门已经被盛怀言从外面把住了。

    双门紧闭的一瞬间,她听见盛怀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道:“放心,很快就好。”

    曾晚哪里放得下心,只是出不去门,这屋里的窗户又开得极高,她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只好伴着打斗的声音在屋里来回踱步。

    相比而言,钱富昌就淡定多了,他随手寻了把椅子坐下,拉住曾晚道:“小晚啊,你可别再走了,小老儿这眼睛都要给你走晕咯。”

    曾晚不好意思地在他身旁坐下,却仍旧难掩忧心之色。

    “担心啊?”钱富昌问。

    曾晚点了点头。

    “让我来猜猜,”他双手交叠杵着拐,笑眯眯道,“外头那两位,小熹你统共见了不到三次面,那你担心的,便是姓闫的那位小公子了?”

    曾晚望着他,怔了一下,不明白如此情境,他如何还能这般从容。

    “若是那位,你倒大可不必如此,”钱富昌又笑了两声,接着道,“哪怕是那县令小子带来的所有人一起上啊,都不是闫小公子的对手。”

    “真的?”曾晚知道盛怀言武功高强,却仍旧关心则乱。

    “你见我何时骗过你?”钱富昌道。

    曾晚在脑中迅速过了一下他们一路走来的各种场景,这才勉强放宽心。

    屋内静了片刻,逐渐变小的打斗声里,钱富昌又开了口,小声自语道:“那小子……”

    “您说什么?”曾晚问。

    钱富昌咳了一声,忽然正色道:“小老儿这双眼可从未看错,你如此担心他,可是对人家有意了?”

    曾晚被他问得一愣,“钱老爷此话,是……从何说起?”

    钱富昌也不纠缠,笑了笑道:“别紧张,小晚,小老儿我没有儿女,也不怕你笑话,我早将你当作了我的半个孙女,此事总得有个长辈同你说道说道,你若是不愿听,我也就不费这个口舌了。”

    曾晚心想就算要聊此事好像现在的时机也不大合适吧?

    面上却做不出拒绝的姿态,认真听着。

    钱富昌便慈眉一笑,道:“自古谈婚论嫁,首先便是要‘门当户对’这四字,那你可知,这闫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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