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另一边,老高虽然在张凛这里吃了瘪,但他依旧选择最熟悉的关口,按以前的方式招募大量的白底水客,将货物分散带进来。
前期还算顺利,但近几天老高总是会被叫到隔板间抽查。
他经常两手空空,一件行李都没有,却躲不开旅检科对他密集的关注。
老高警惕心渐起,想起英姐之前提醒过一次,最好换个关口走货,但他当时没当回事。
这天,在旅检大楼过关又被点进去,老高越想越不对劲,出来后立马打电话给路歌。
“那个张凛什么意思,他是摆明了要搞我是吧?”
路歌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但她还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疑惑的语气,手上捏着张小方纸,正坐在福利彩票店里的高脚凳上,慢悠悠地对着纸上的数字,说,“张凛好像已经不在旅检科了,也不知道调到哪去了,那天之后我也没见过他,怎么,你碰到他了?”
老高诧异地问,“他跟你都不联系了?”
路歌确定完彩票没中,团成一个小纸球丢进垃圾桶,“联系什么啊联系,男人都一个狗样,我算是看透了。”
老高没诈出什么话,却听她火气也不小,瞬间换了口气,“我这几天好像被白制服盯上了,进隔板间比进厕所还勤,我觉得这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路歌走出彩票店,手遮着太阳,边走边说,“你不是一向自己不带货吗?抽查问题也不大吧。”
“但这太不正常。”
“呵,你干水货七八年了老高,偶尔湿湿鞋这才叫正常。”路歌走到公交站台,见车刚巧到了。
她刷卡上去,站在后门靠着扶手,压低声音说,“还有啊,上次我就跟英姐说过,我对张凛没多大把握,你们不信,非要试一试。他又不是我养的水鱼,什么都听我的,以后你可别指望总拿这点破事咬我。”
“我这次是贴了老本的生意,一场翻身仗,我连滴水都不能碰,还湿鞋。”
老高知道路歌这人虽年纪轻轻,但心有七窍,鬼得很,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有麻烦,谁都别想好过。”
路歌暗骂一句脏话,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那你就换个关口走啊,总在这儿死磕有意思吗?”
老高来一句,“换不换是我的事,跟你说不着。”
路歌嘴上一句“草”还没骂出来,就被挂了电话。
英姐知道这事后,说,“他这次货铺得量很大,估计就是太紧张了。”
路歌冷嘲道,“他连棺材本都砸进去了,那些东西就算能运进来,不知道猴年马月销得完。”
“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英姐把麻将馆的抽水账本给她,“看看这些钱够不够你用的?”
英姐扩这家新店的时候,从路歌这里借走了利南培的几万块钱,前段时间路歌替英姐把钱还了,全当投资到麻将馆里。
路歌大部分时间不守店,偶尔过来陪打吹水,每个月拿三成的利润。
“脑壳疼。”路歌把本子扔到桌上,“我不看,有钱收就行。”
英姐抽着烟,从手机上把钱转给她,“我只能保证饿不死你,可不像利南培能带你赚大钱。”
“别跟我提他。”路歌低哼一声,“资本家,榨干我的劳动价值,现在连个面都不露了,简直不是个玩意。”
英姐笑着侧头瞧她,吐了口烟。
“你不是挂念他了吧?”
路歌又一声高调哼,懒得接这种玩笑话。
英姐仰着脸,往破沙发上一靠,说,“我得告诉阿培,他再玩消失,小路歌可就要跟别人赚钱去了。”
路歌当下一愣,想着这麻将馆果然没什么事能瞒得住英姐。
前两天,英姐不在店里,有几个来打牌的水客,玩笑似的跟路歌说,“你跟谁不是赚钱,不如来我这儿一起干。”
路歌推了张牌出去,看着那人,淡淡地说,“我最近不想走货。”
“不用你亲自走,过来帮忙看看水就行。”
熟悉关口每天的情况,有临时应变能力,还有四五年走水经验,像她这样年轻又能在这行混这么久的女人,简直是少之又少。
最关键的是,最近有传闻说这女人好像在旅检科有人。
那人说,“一天一千,怎么样?”
另一个对家趁机说,“一千有点少吧,要不玩对赌吧,你保我的货每天顺利过去五趟,我给你三千,多一趟加一千,少一趟你减一千。”男人环视一圈周围的人,问,“怎么样,刺激吧?”
啧,路歌一边打牌一边笑,同样是走关系,这些人可比老高高明多了。
他们这种玩法没有风险,不必直接出面,只要给路歌这个中间人好处就行了,只要她想赚钱,就自然会去利用自己的人脉去疏通开路。
路歌哈哈大笑,装着糊涂,“原来我行情这么好呢,那我得去跟利老板谈谈了。”
“对啊,最近怎么没见利老板过来呢?”
“严查刚过去,当然得谨慎点了。”路歌摸张九筒,又丢了出去,说,“不过就算他给货,我现在也不敢走啊。”
“碰。”对方把她那张牌拿走,闻声明显一愣,“怎么说?”
路歌又抓了张牌,眼睛一亮,瞬间自摸推牌。
她赢了钱却唉声道,“我前段时间啊,不小心吃了张白单,今年怕是赚不了这个钱了。”
牌桌上几个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顿时开始琢磨这传闻的可信度。
她真要是背后有人,身上还能背张罚单?
路歌抬起头看着他们,一个个没声了,她抿嘴笑笑,“来啊,一家一百二,快给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英姐真传了什么话,利南培约她第二天到港吃饭。
港式茶餐厅桌挨着椅,空间拥挤,茶碗碰撞间掺杂着老头老太太的聊天声。
路歌手肘抵在桌沿,托着脸打盹。
利南培扶起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起早这么痛苦啊?”
“废话。”路歌打掉他的手,睁开眼,细细打量利南培身上的灰色衬衫和西装裤。
“搞什么。”半个月没见,路歌有点看不懂他了,“穿成这样,扮斯文人?”
“你懂个屁。”利南培坐直了,不想承认还是花衬衫大短裤穿着舒服。
他叼着根牙签,看着路歌,“听说最近不少人挖墙脚,出价多少,让我看看值不值得把你卖出去?”
路歌端起杯子到嘴边,喝起茶,“反正价高过你,赶紧想想怎么留我吧,我现在可要穷死了。”
“缺钱啊?”利南培翘起二郎腿,手搭在桌上,“你本事大,多勾搭几个白制服,这四面八方的多少水客都得来拜你,多好的买卖。”
路歌直视他片刻,杯子放下起身要走。
“行了,”利南培目不斜视,伸手拽住她手腕,“我也在想办法呢,所以今天才把你叫过来。”
路歌低眼看着他,堪堪熄火,抱臂而坐,“让我过来干嘛?”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服务员过来拿单,利南培把餐牌递出去。
十几分钟后,路歌喝了一肚子的水,她问利南培,“那人什么时候到?”
利南培看看手表:“快了,约了十一点半。”
路歌以为听错了,“十一点半?”
“没错。”利南培冲她咧嘴一笑,“跟你说十点来,是给你预留了迟到时间,不过你今天还不错。”
只迟了半个小时。
路歌越听越火,起身说:“我去洗手间。”
“行,快去快回。”
路歌没搭理,在心里把他骂了五十遍,在里面待到点才出来。
她回来的时候,远远就见座位上坐着个中年女人,走近一看,那女人皮肤黎黑,一张素面朝天的脸,身穿麻质外套,有种东南亚女人的气质。
不过她一开口却说的是普通话,而且有种极重的内地口音。
路歌坐下,利南培斜眼瞧着她,没说话,转头给中年女人介绍道,“她就是路歌,”他再次看向路歌说:“这是袁姐。”
两人打过招呼,袁姐直奔主题,“听阿培说你住在关口附近。”
路歌不明所以,只微微点了点头,
袁姐说,“我最近想在你那个小区买套房,但没时间经常过去,在这边跟中介联系又不方便,正好阿培说你在那块比较熟,所以想请你吃顿饭,麻烦你有空帮我留意下。”
路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又在心里把利南培骂了一百遍。
他就是有毛病,什么事都不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利南培看出她在酝酿,从桌底下踢了路歌一脚,路歌扫了他一眼,马上笑着哎呀一声,“巧了,我前两天去交管理费,确实听到小区里有两套房放出来。”
袁姐说,“行啊,你帮忙去看看,我对房子没什么要求,只要是那个小区,什么户型都可以。”
利南培说,“她那边虽然房子年代久了点,但地段好,这两年还是很抢手的,袁姐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小路。”
路歌眉眼弯弯,附和着说,“对对,我去办。”
袁姐满意地点头,“那就辛苦你了,阿培知道我挺着急的,最好这个月就能定下来。”
“没问题。”利南培替路歌答应得爽快,他起身用公筷给袁姐夹菜。
这时袁姐接了个电话,她只嗯了几声,挂上之后就抬手招服务员。
看起来这家茶餐厅她常来,服务员过来就问,“袁姐,要添茶还是加菜?”
“这单记在我账上。”
“好的。”
袁姐转头跟利南培说了两句话,路歌见他附耳上去,袁姐说完,利南培看看时间,说,“我陪您一同过去吧。”
“不用,下次吧。”
袁姐跟路歌说有点急事,匆匆走了。
看着她离开,利南培看着路歌,“那两套房子在几栋?”
路歌挎上包,也准备要走。管理处她可懒得去,都是把一年的费用一次□□清,省事。
“我刚才是瞎编的。”
“丢你老母。”利南培抓住她的手臂,突然怒气冲冲,“你几时能靠谱点?呢个袁姐,你敷衍佢都系唔俾面我,你懂唔懂啊?”
“我唔懂啊。”路歌甩开手,与他对视,“我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上次按你的来,结果航叔的事让我吃了一张白单,你别想再坑我。”
“看看你那记仇的死样子,除了那次,我这几年亏待过你?”利南培压着声,说,“这个袁姐手上有上千万的买卖,你不想赚钱了?”
路歌冷哼哼瞧着他,利南培一只手臂锁着她脖子,带着她往外走,“目光短浅。”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所以你这样的人只能日日揾点小钱。”
“我乐意。”路歌用手肘撞了下他胸口,“别碰我。”
利南培非但没放手,还反手捏住她下巴,凑脸上去厉声说,“你再这样不配合,我有的是办法弄你。”
“你少威胁我。”
利南培嘴唇移到她耳边,吹走一缕头发,说,“最近入境处在做确认调查,你不想我们的关系被拆穿,最好就按我说的办。”
路歌微微咬着嘴唇,抬头瞪着他。
许久才说,“行,我去找中介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