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天人之法
古有君子,藏剑于身。
今有子期,藏身于剑。
那么问题来了,往后该称呼他为人剑呢,还是该称他为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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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狗讲的很详细,将因果脉络说的一清二楚。
蓝乔挠了挠头,看了眼大黄狗,又看了眼诛仙剑。
她觉着这件事情,不仅荒诞好笑,又夹杂着些许心酸。
蓝乔抓起诛仙剑,轻轻拂过赤红剑身,问道:“狗哥,子期往后就只能是这样了吗?”
大黄狗沉吟少许,“这个嘛陈子期倒是没跟我细讲,不过,依我看来,应该不会。在凡人眼里看来,血肉身躯乃是父母所赐,对于大修行者而言,他们的身躯皆是由天地之力凝聚而出。换而言之,只要能够调用充沛的天地之力,重铸身躯自然不在话下。”
“诛仙剑不是凡剑,剑成之日便滋生出极为凌锐的剑意,而这些剑意便是不归于天道统辖的天地之力。陈子期藏身于剑的时日尚浅,尚且无法调用这些剑意,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自如调用诛仙剑内蕴藏的剑意,大概便能剑意重塑身躯。”
诛仙剑微微泛亮,剑鸣低沉,似在回应。
蓝乔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长长呼出口气,默然道:“又是十年?”
大黄狗摇了摇头,“他可是仙人弟子,悟性虽然没我强,却也极为不俗,不需要十年,至多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哦,对了,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蓝乔叹了口气,恼道:“狗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捉弄我了。”
大黄狗略微仰头,紧盯着蓝乔,说道:
“坏消息是,即便是以剑意重铸的身躯,也是虚假的东西,而剑意从剑身溢出,难以久存天地,至多十天半个月就会消散。当然剑意散去之后,也能重聚,不过,这个过程也差不多是十天半个月左右。”
蓝乔抿了抿嘴,“这个我倒是不在乎,好消息呢?”
大黄狗咧嘴一笑,从长椅上跃下,凑在蓝乔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蓝乔先是点头,继而愣神,回过神后,‘唰’的一下羞红了脸,像是一枚熟透了的苹果,‘腾!’的一声站起身,狠狠瞪了大黄狗一眼,“哎呀,狗哥,你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是这种人!”
大黄狗眨了眨眼,似笑非笑,“我就是随口一说,瞧把你激动的,反正确实有这么个好处,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商量着来呗。”
夕阳西下。
大黄狗带着蓝乔,蓝乔带着诛仙剑,诛仙剑带着陈子期。
走出蜀郡,朝柳村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丑媳妇也得去见公婆,何况蓝乔这般漂亮。
陈子期说的。
与此同时。
剑阁,青云峰。
一道青蓝烈焰从天而落,蓦然落在山腰处,‘轰!!’的一声巨响,山石滚落,泥土飞溅,几乎半座山头都在震颤。
‘嗖!’
‘嗖!’
一道道惊鸿掠过天幕,惊鸿之内,藏着一位又一位江湖高手。
山腰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坑洞里有炙热无比的青蓝烈焰猛烈燃烧。
赵政率先落在坑洞旁,低眉看去,微微皱眉,“这是”
一位又一位江湖武者走来,嘈杂议论起来。
这道从天而落的青蓝火焰,竟然是一杆长枪,枪身赤红,枪头黝黑,长枪之内正在不断溢出暖热气旋,这些气旋化作青蓝火焰,狂躁不已。
遥望便知其狰狞。
诸葛轩逸蹲下身子,眯眼望着枪身上刻着的那两个模糊不清的小字,皱眉念出声来,“青——鸾?没听说过啊。”
赵政闭目,感受着天地之力的躁动,循着蛛丝马迹缓缓探寻,最终将目光落在山下的一位宫装女子身上,瞧清了这位女子的面貌后,赵政紧皱的眉头忽而舒缓,“原来如此。”
他睁开眼,忽然说道:“天赐之物,能者居之。”
这话落下,周旁武者除却闻人雨泽之外,皆是极有默契的屏息凝神后撤一步。
什么叫做能者居之。
青云峰是剑阁主峰,此行众多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者前来议事,是奉赵政之令,如今整座青云峰,也只有闻人雨泽一位枪修。
江湖人说,闻人雨泽是天下第一枪。
那么,他便该是赵政口中的‘能者’了。
赵政深深看了闻人雨泽一眼,又转身看了眼身后环伺的江湖武者,淡然挥袖,“散了。”
一道又一道惊鸿直掠天幕。
闻人雨泽走入坑洞内,朝长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轻声道:“晚辈资质愚钝,却承蒙前辈看重,此情无以为报,唯愿以糟粕之身承继前辈志向,宁死而不坠青鸾威名!”
青蓝烈焰缓缓熄灭,直冲云霄的枪意渐渐凝聚成半卷古籍,上面刻着三个娟秀小字。
这三个字,并不是一个宗门,而是一招枪法。
闻人雨泽捡起古籍,凝目看去,轻声默念,“听雨轩。”
乌云遮月,星光璀璨。
燕国,洛水城。
国师府。
今夜,来了一位客人——天机阁之主王龟。
王十九躺在假山上,枕着藤蔓,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棋谱,借着月光仔细观摩棋谱,看得津津有味。
王龟来到假山下。
王十九没有侧目,似乎没有将王龟放在心上,只顾着翻阅棋谱,调侃道:
“老祖宗,仵世子阳还在逍遥观里跪着呢,就算您要弄死我,总得给我个与他诀别的机会吧。要我说啊这事儿啊,急不得,您先去偏殿等着,一会儿我过去跟您泡壶茶,咱们再好好唠。放心,我说话算话,肯定不跑,我要是跑了,就让那狗日的王十八被天上神雷活活劈死。”
王龟两手拢袖,笑道:“王十八与你亲如父子,你敢以他起誓,我自然是信的,只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王十九叹了口气,有些感伤,“老祖宗,您这话说得,也忒不讲理了。您到了寿限,跟我有狗屁关系,您既然要消散了,就安安静静的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为啥非要带上我呢我可是个年轻人,还有大好前程。”
王龟笑意不减,“王二十也是个年轻人,他也有大好前程,而他的前程,就是你啊。你既然无法在我死之前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我只好带上你了,你小子太孝顺了,到了阴间,也能给我端茶倒水,好做个伴儿。”
王十九收起棋谱,终于偏转目光,看向王龟,感慨道:“难怪世人常言,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用在您的身上,实在是贴切得很啊。”
王龟探出一手,轻微抬起。
璀璨的星芒蓦然熄灭,似乎被深渊裹挟。
天色大暗,伸手不可五指。
在这极致的黑暗里,两双泛着璀璨金光的眸子,平静遥望。
“你想怎么死?”
“咋死都行,您说了算。”
“听说,你这十年,都在看棋?”
“哎呦,老祖宗果然厉害,这都被您发现了!”
王龟笑而不语,两指捻起星光,化作棋子,朝天穹深处盈盈一点。
天穹深处,一枚星星闪烁泛亮。
要以天幕做棋盘,要以星辰作棋子。
王十九微微挑眉,探出一手,蓦然挥袖,‘哗——’的一声,大片清凉月光汇聚成溪流,倒流入天际,渐渐融汇成弯月模样。
一轮弯月,遮了星芒。
这一手落下,堪比万星齐放,王龟第二手未下,已是大败、惨败。
王十九斜睨王龟,嗤笑道:“安敢与皓月争辉?”
王龟神色渐渐凝重,沉默半晌后,一字一句道:“你从何处修得天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