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情理之外

    什么‘好人有福报，坏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之类的话，都是拿出来吓唬小孩子的。

    事实上，让这些话实现的基础，在于以秩序建立的和平。

    江湖，从来是没有秩序的，杀人偿命？只有实力不够才会去偿命，真正立于江湖顶端的，哪个不是手染鲜血的狠厉人物。

    江湖，从来是没有和平的，实力，更强的实力，唯有杀出一条血路，建立起让人畏惧的名声，才是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

    所有行走在江湖上的游侠儿，在追寻自由的过程中，从来不会被所谓的善恶禁锢，所以，越是善良的人，在江湖上，越是活不长久。

    叶辰足够仗义，却被最信任的人一剑穿心。

    刑天足够豪气，被囚禁于黑狱。

    萧晨足够慷慨，被打碎真灵至今未醒。

    王十九也算是个好人吧，分明执柄命运，却历经世间最惨烈之事。

    若是叶麟没有实力，他或许会被李子夜暗算至死。

    若是赵政没有宁不凡的提携，他不可能安稳坐上轮回之主的位置。

    李三思、柳凝儿、江枫之流，便不再多提。

    很多很多的例子皆在证实，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想要当好人，首先得有足够的实力。

    人可以善良，却不能太善良，否则真的会遭报应的。

    在同一个夜晚。

    燕国东疆，千里苦寒之地，迎来了许多客人。

    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些不速之客翻山越岭远道而来，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雪山连绵，大雪呼啸。

    五位棋阁的司主，率领着三百余位实力不俗的江湖高手，走入乾坤门所在雪山，跨过山门。

    剑阁只派了一位峰主去往天机门。

    棋阁这边，此次前来的司主悉数去往乾坤门，若非拓跋渠这个小胖子未修武道不愿长途跋涉，此次便是棋阁司主齐聚乾坤门了。

    不得不说，相对于李子夜的不近人情，纳兰落离倒是给足了乾坤门脸面，只不过这个脸面有些重了，乾坤门似乎捡不起来。

    纳兰落离、欧阳墨辞、闻人明义、南宫云柔、公孙止，五位司主列作一排，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踏上堆满积雪的白玉石阶，若是只有他们五人，乾坤门估摸着早就前来迎接了，但他们五人身后，却跟随着乌泱泱一大群江湖高手。

    乾坤门数百位弟子尽皆赶来，拦在这些不速之客身前，怪就怪在，这些不速之客往前走一步，乾坤门的弟子便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石阶之上，是一处校场。

    校场不大，却人头攒动。

    纳兰落离扫了眼四面八方不断赶来的乾坤门弟子，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我乃棋阁之主纳兰落离，唤洛冰瑶前来，我要见她。”

    他口中的洛冰瑶，便是乾坤门之主，江湖名号‘三千’，名列江湖榜第八十七，这位女子的实力并不强，可以说棋阁任何一位司主便能将其轻易拿下，这也是她至今没有露面的缘故。

    洛冰瑶的父亲名为洛石，是上一任乾坤门之主，洛石临死之前，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洛冰瑶。

    乾坤门与天机门一样，并没有争霸江湖的野望，因此，洛冰瑶担任门主，几乎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江湖上对于洛冰瑶的评价，褒贬不一，而这位姑娘最引人称道之处，便是她的美貌了。

    洛冰瑶除了乾坤门之主的身份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江湖蝶花榜五。

    天下女子千千万，能够跻身蝶花榜的，也不过区区十人，可这位女子却能名列第五，是真正的艳绝天下，常被人称为燕国第一美，常言弱水有三千，她便是那三千，任取一瓢，皆是她。

    棋阁此行来人，除了数十位一品高手之外，皆是二品高手，虽然只有三百人，却足以屠尽乾坤门千余弟子。

    眼看没有丝毫胜算，乾坤门的一众堂主商议过后，还是选择将纳兰落离的话通报给了藏于后山的洛冰瑶。

    洛冰瑶犹豫很久，大概有半个时辰那么久，可纳兰落离却极有耐心，一直在等。

    终于，洛冰瑶走出后山，来到校场。

    她穿了一身红裙，大袖飘摇，腰佩流孙，随风轻晃，青丝披肩，面蒙白纱，瞧不清面容，露出的肌肤晶莹如玉，如同新月生晕，环姿艳逸。

    莲步轻移，如花解语。

    见到洛冰瑶的游侠儿，无论男女，皆是下意识的屏息凝目。

    唯有纳兰落离，轻轻叹了口气。

    洛冰瑶走到纳兰落离身前，轻盈行礼，柔声道：“落离叔叔，七年不见，瑶儿代父亲向您问好。”

    此言一出，引得许多游侠儿暗暗惊心。

    四位司主皆将目光放在纳兰落离身上，目光各异。

    难怪，这一路上山，并未动起刀兵，原来这洛冰瑶与纳兰落离竟是叔侄关系。

    实际上，他们也并非血亲。

    纳兰落离还很年轻的时候，约莫二十多年前，曾仗剑走天下，遇见了许多性情相投之辈，洛冰瑶的父亲洛石，便是其中一位，两人歃血为盟结拜为异性兄弟，生死与共。

    洛冰瑶出生的时候，纳兰落离还抱过她。

    时间像是奔流江河，一晃而过，便是二十多年。

    纳兰落离仔细打量着洛冰瑶，沉默半晌后，说道：

    “三年前，你父亲曾写过一封信，派人送我。信中说，他旧伤复发，怕是时日无多，已经立下遗命，要让瑶儿成为乾坤门之主。他担忧门内堂主反对，嘱咐我派些江湖高手前来助你上位。”

    “我那时陷于棋阁内斗，与慕容云画争的厉害，耽搁了几个月，等我抽出空暇，要派些人手去往燕国之时，江湖上却传来消息，说是洛石已死，洛冰瑶已经成为乾坤门之主。”

    字字句句，皆是感慨。

    洛冰瑶展露笑颜，将被寒风吹乱的秀发往后撩拨，轻声道：

    “那时正好是武道开天，得幸于柳先生，瑶儿才能走入一品之境，诸位堂主见瑶儿有些资质，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可惜父亲，他的武道资质远胜同辈，若是能多活数十日，或许便能破境而出，跻身一品之后，便什么病症都消了。”

    谈及洛石，纳兰落离笑了笑，“你父亲的武道资质比我要好很多，往年我与他一道行走江湖之时，每当遇到了仇家，他总是倾力助我，若是没有他，我或许也活不到今日。”

    洛冰瑶神色感伤，目光有些黯淡，“落离叔叔，你今日前来是来杀瑶儿的吗？”

    纳兰落离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是的。”

    洛冰瑶微微抿嘴，“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对于纳兰落离的回答，她其实并不觉着意外，心中却不免有些失落。

    江湖上的这些人啊，怎么总是这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