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红裙
翌日,初破晓。
北冥山,慈悲门。
按照金蝉的说法,将宁不凡困在神国三日,是为了给白若尘留出逃走的时间,三日过后,便该放宁不凡自由。
今日也是最后一日。
“宁小子,你可自去。”
金蝉一言落下,有一阵清风裹上宁不凡的身体,带着他飘向远方。
宁不凡眼前,立时浮现一片朦胧虚幻的画面,回过神后,面前已是葱郁林脉,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从金蝉的手掌心走了出来。
此时,他心头并没有丝毫欣喜,只有丝丝凝重。
今日之前,宁不凡只觉着,一品巅峰与不惑上境的区别,在于调动天地之力的多与少,似张火华、叶麟那般高手,只是在刀剑之路,走得更远了些。
他甚至认为,凭借自己远胜一品的剑道实力,或许虽不敌不惑上,但总归是能比拼两三招的。
可此次面见金蝉后,宁不凡才发觉,原来不惑上境已经拥有改天换地的伟力,所谓的一品高手,在踏入不惑上境的大修行者眼里,与孱弱的稚童,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越是走到高处,便越会发觉,自己的眼界之窄,越会觉着,自身之渺茫,天地之宏伟。
境界低微的武者,喊出什么‘逆天、杀仙’的口号,是很可笑的,而境界高深,譬如叶昊、王大爷一般的大修行者,能喊出这句口号,更是需要极大地勇气与胆量,是很可敬的。
宁不凡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敛去心思。
这时,一位鼻青脸肿的青袍老者飘然落下,立在宁不凡身前不远处。
此人正是三日前在山门外阻拦宁不凡,却被宁不凡当成兵器随意揉捏的那人。
青袍老者面上带着腻味,极不情愿的拱了拱手,说道:“宁小友,老夫奉门主之令,领你下山。”
这位可怜的老骨头,说话之时还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青肿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朱洪?”宁不凡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眉头渐渐舒展,走上前几步,迎着青袍老者的目光,眯眼笑道:“小子此次前来拜山,还没见过朱门主,不知前辈能否当个领路人?”
青袍老者心头微惊,摸不清楚宁不凡的心思,也不敢随意答应,犹豫半晌后,说道:“门主之令,让你速速下山,不可久留。”
宁不凡哦了一声,上前一把揽着青袍老者的肩膀,笑道:
“你这老骨头,当真是条忠犬,你方才说奉门主之令,嘿,狗屁门主,朱洪是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他的那些狗吠,我可听不懂。”
“此人原是刑天手下,刑天被困于剑阁,此人领头谋逆,刑天回来后,此人隐没江湖,大呼冤枉,刑天被九霄天召回后,这王八蛋朱洪竟然又叛逆了。”
“成了成了,越说越气,不见也罢!我怕真见了这厮的嘴脸,一剑便将他脑袋给剁了,我这人啊,太过心善,不喜争斗,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不凡猛一挥袖,将青袍老者往外一推,这可怜的长老一个趔趄,竟然摔了个狗啃泥,狼狈至极。
其实,严格来讲,宁不凡算是个尊老爱幼的人。
可他对这些慈悲门的人,实在不喜,更何况,这青袍老者,一口一个门主,一口一个奉令,提及朱洪之时,总是恭恭敬敬,属实令人心生厌烦。
人家都说,打狗也得看主人。
宁不凡想宰了这条老狗的主人,却顾忌金蝉的实力,不敢轻易下手,只好欺负欺负这条老狗。
青袍老者从地上爬起,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伸手指着宁不凡,“宁钰,你竟敢如此无礼!”
宁不凡拍了拍腰间系着的娟秀长剑,寒声道:
“换你一声前辈,你还真当自己是前辈不成?你慈悲门上下,在我眼里算是什么东西,就凭你这条老狗,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无礼?更无礼之举,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胆敢在我面前再大声说话,我便一剑砍死你!而你那狗屁门主朱洪,也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以正眼瞧我,你信,还是不信?”
青袍老者双手攥拳,咬牙切齿,最终却将一腔怨恨,都咽下了肚子里,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江湖之上,实力为尊。
没有实力的人,在有实力的人面前,便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想要尊严?
来,拔剑!
青袍老者没有这个胆量,只得平复心境,缓声道:“宁少侠,究竟何时下山?”
宁不凡也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立马伸手将青袍老者身上沾染的灰尘拍下,温和道:
“今日天色已晚,下山也寻不到歇脚之地,不如让我在北冥山叨扰数日,前辈雅量,自然不会与小子宁钰计较,对否?”
青袍老者眼皮狂跳,心道,若是自个儿不答应,是不是这小子就要拔剑了?不过这小子若是歇脚北冥山,多膈应人啊!
思虑良久后,青袍老者还是硬着头皮,摆手道:“不成!”
宁不凡眨了眨眼,摸了摸腰间系着的娟秀长剑,面上露出腼腆笑意。
——想好再说。
青袍老者颈间一凉,锋寒锐利的剑意让他立马改口,“倒也不是不成。”
宁不凡心中感慨,看来这北冥山上,也并非没有高雅之人。
如今,他已经破了观音山脉之杀局,想来季君定然能够瞧见,那么他与庙堂的合作,也可以步入正轨,而这个时候,该做的便是寻一处最安全的地方,静静看着季君的动作,随机应变便是。
北冥山,虽有金蝉。
不过,金蝉虽然想杀宁不凡,却没有充足的理由与借口。
宁不凡只要安安稳稳待在北冥山上,金蝉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寻到这些理由与借口,于是,对于宁不凡而言,有猛虎的山,反而是最安全的山。
今日时局的复杂程度,丝毫不逊色当年的剑阁之局,但今日的宁不凡,却不是当年的宁不凡。
他想尝试从被动防守,转为攻势。
他想好好陪着白若尘下一局棋,看一眼天下。
只要他一日待在北冥山,白若尘便一日不敢上山,只有切断白若尘与慈悲门之间的联手,才是反守为攻的第一步。
夜深人静。
青袍老者领着宁不凡来到后山的一处雅静院落。
这便是宁不凡的歇脚之地。
不过,在青袍老者走了之后,院子里来了四位模样可人的女子,瞧着不大,似乎只有十四五岁,还未及笄的年岁,模样却已长开,秀美绝俗。
青裙、黄裙、蓝裙、红裙,像是在雨中绚烂绽放的花朵,妩媚动人,楚楚可怜。
这四人大概是经过朱洪千挑万选,才敢拿出来献媚的物件儿,是的,物件儿。
她们颇有些拘谨,其中胆子稍大的是一位红裙少女,她怯生生道:“宁少侠,我等奉奉门主之令,前来服侍您安歇。”
宁不凡挥了挥手,本想让几人哪凉快哪里呆着,但一眼扫去,却被这袭红裙堵住了心头,沉默下来。
他面色淡漠,目光平静,看着面前这位红裙少女,心中罕见的生出了狂躁怒意。
这位女子的相貌,与王安琪颇有几分相似。
这并非巧合,显然是朱洪有意为之,他这是在献媚。
天底下面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因此,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凭什么,也敢身穿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