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一出好戏(五)
立于二十余位一品高手身前的青袍老者,先是扫了眼身后众人,见无人表态,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宁少侠,老夫听过许多关于你的江湖传闻,一直以为你是个高雅之人,因此素来敬重你的才子之名,可今日你为何如此失礼,竟无缘无故擅闯我慈悲门的山门?”
他能将宁不凡的拔剑相向说成是‘失礼’,能将一剑斩断山门说成是‘闯’,片言之间,已将自身的姿态放得极低,有意无意的给了宁不凡一个台阶,想着大事化小。
当然,这可不是他心善,而是他心中明白,今日若真与宁不凡翻脸,厮杀一场。此战过后,无论战果如何,都相当于惹恼了整个轮回。
轮回名下,可有个棋阁。
慈悲门虽在江湖上称得上是顶尖势力,却无法与三阁相提并论。
前段时日,在江湖上传的最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便是‘天机榜首一声令下,棋阁高手尽赴燕国’之事,与慈悲门实力相仿的大学门,被燕十三领着一众江湖高手,眨眼间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更是吓得观星阁与知行门死死闭合山门,一步不敢出。
随着燕国江湖势力的陆续凋零,轮回的手,也逐渐探至燕国,这才有了‘四分江湖,轮回居半’的说法。
若宁不凡只是天机榜首,慈悲门看在这四个字的面子上,会对他秉持礼节,以客相待。
可宁不凡头顶上,还挂了个轮回之主的名号,慈悲门便只能将这位年轻公子供奉起来,连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分错漏。
不得不说,青袍老者给的台阶相当含蓄。
不过,对于有意挑起事端的‘不速之客’而言,这台阶终归有些硌脚的。
宁不凡淡笑道:“你方才说,我擅闯你慈悲门的山门?那你倒是给我指一指,山门在哪儿呢,我怎么就没瞧见。”
目之所及,皆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别说山门了,连个门都找不出来。
先前,那两根连接崖壁的巨柱被剑意砍成了碎屑,连带着上面挂着的巨石牌匾都被一剑斩落。
如今,断成了数截的可怜牌匾,也不知躺在哪个被沙石掩埋起的深坑里,苟且度日。
青袍老者压下心头喷薄欲出的怒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宁少侠,请恕老夫之言,你今日即便是铁了心要砸烂慈悲门的招牌,也总得先给出个合适的理由吧?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年来,宁少侠虽是走南闯北,却从未与慈悲门有过恩怨。”
这也正是青袍老者苦思不解之处。
他虽在慈悲门担任长老一职,身份足够尊贵,却也无法知晓白若尘与金蝉联手布下的杀局。
换句话说,别看这二十余位一品高手瞧着威风凛凛,实则啊,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当真不知,该喜该悲。
宁不凡两指曲起,轻弹剑身,正色道:“我且问你,百晓生何在?”
青袍老者闻言,心头咯噔一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约莫在一个月前,朱洪亲自去了趟凤阳城,带回了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哥,将其安置在了后山。
这位年轻公子哥,很是平易近人,无论与谁说话,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有个怪癖嗯,也不能说是怪癖,应该说是喜好。
他每逢闲暇之时,便会搬着一张小椅子,来到人群密集之地,与不同的人讲不同的故事,从荒古讲到远古,再从远古讲到今时,滔滔不绝的将江湖上曾经发生过的风流事儿,一件又一件,以极为精彩纷呈的方式讲出来,若是讲的累了,便喝口水,再将腰间系着的那柄玉扇拿出、轻轻煽动两下,着实潇洒。
后来,青袍老者才知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便是传闻里通晓天地之事的百晓生,也就是天机榜四、白若尘。
整座江湖上,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剑阁之局,是白若尘亲手设下的杀局,险些害杀宁不凡。
因此,当宁不凡砸烂慈悲门山门之时,青袍老者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不过,宁不凡张口便问白若尘身在何处,也让青袍老者隐隐察觉,这天机榜首与天机榜四之间,似乎是有些恩怨。
可那白若尘,是门主亲自迎接回来的客人,青袍老者若是将白若尘的行踪说出去,便相当于是将整个慈悲门的脊梁骨打断,再也直不起来。
稍稍思虑一番后,青袍老者终于明白,今日之事,怕是无法消解了。
想通了这一点儿,他将面上笑意渐渐敛起,目光平静下来,略微抬手。
事可为则为之,若是只余下最后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只能是与宁不凡翻脸的话那么,无论这条路有多么难走、无论要付出何等惨烈代价,也得继续走下去。
大家都是出来混江湖的,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不都是一颗脑袋两手两脚一条狗命嘛,谁怕谁啊?
‘嗖!’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瞬间,身后二十余位一品高手身影齐齐掠出,以三丈为方圆,将宁不凡团团包围。
不得不说,这些慈悲门长老们的脊梁,确实很挺拔,宁死不弯,真该教那江湖上胆小怕事的游侠儿好生瞧一瞧,何为侠客风骨。
青袍老者掌心结出金印,似篆刻的符文一般,闪烁起一道道耀眼夺目的金光,轻缓道:
“宁少侠先前说,让我等不吝赐教,我等自知,即便二十三人联手,怕也不是你的对手,这赐教嘛,自然不敢当,可这‘不吝’二字,却敢应下。”
“小般若掌!”
随着青袍老者一声低喝,他掌中那枚金印蓦然升腾至半空,途径之处炸裂出一道雄浑金浪,刹那化作漫天梵文,似乎要将这三丈方圆的天地之气封锁,而那枚金印也像是一张遮天巨网,朝宁不凡当头落下。
余下二十二位一品高手枕戈待旦,并未出手,似乎在等待时机。
“好说,好说,”宁不凡懒散应了一句,轻轻挽了个剑花,娟秀长剑划破空气,卷起一帘剑光,迎着落下的金印樊笼便是蓦然一刺,长剑落处,一抹淡淡的问心剑意在心念牵引下,化作电光闪烁的雷霆剑芒,仿似毒蛇吐信般,自剑尖直刺而出。
‘咔嚓!’
一声轻响过后。
宁不凡的随手一剑,便将这威势不俗的金印整个刺穿,成百上千的金芒碎屑飘然落下,点点消散。
这一剑,是何名?
这一剑,没啥名字,若是为了耍一耍高手风范,也可唤它作——破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