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虚假与真实
李梦璃对宁不凡说的这些隐秘，是数百年前，听雨轩老祖宗为了哄后辈，讲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当然，这些故事虽然并不完整，但将一个个故事拼凑起来，却能看到着许多足以令世人震撼的真相。
不过，有许多事情，听雨轩的老祖宗从来没有说起过。
譬如被夺了龙珠、取了凤髓的巨龙与神凤，实则是红尘仙在白玉山上豢养的两头灵宠。
巨龙有名——冰之哀伤，又号冰霜苍龙。
神凤有名——五色神鸟，又号万灵之主。
斩断人间修行路的红尘仙，忧虑这两头神兽会在成年之后危害人间，却也不忍心将其灭杀，于是便将巨龙封于极寒之地万丈深渊，取其龙珠，制成神器。
至于神凤，素来有不死鸟之称，即便杀死，死后亦可涅槃重生。
红尘仙将其杀死，取出凤髓，制成神器，之后又是烧焚神凤之身，丢落万丈深渊，设一处祭坛，令其只能一直涅槃而无法重生待得有缘之时，才是神凤真正重现人间之日。
而，神凤落入的万丈深渊，便是如今听雨轩的断魂渊。
断魂渊下，有一处常年缭绕着火焰的祭坛，是神凤尸身不断涅槃之地。
听雨轩老祖宗，为保此绝密不为外人熟知，还将这座祭坛，赐了个名——龙泉。
数千年来，即便是聪明绝顶之人，也绝难猜到，这座整日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深坑，便是神凤肉身不断涅槃的祭坛。
纵然，红尘仙死后，这两头神兽或会成为人间的巨大隐患。
但追随红尘仙的求道者们，却始终遵循着红尘仙之令，不对这两头神兽起什么杀心。
这便是，当初在汴梁时，云潇潇找到萧晨，要救萧晨性命的缘由。
她不是要救萧晨，而是要救这条龙。
目光回到院子。
皎洁圆月，斜斜挂在半空。
宁不凡深深呼吸，缓缓平复心境，问道：“红尘仙既然愿意为人间传下修行之道，为何又要封天断地，斩去人间修行路？”
李梦璃微微摇头，“这件事情，无人知晓，即便是当年陪他一同跨过天门的九位追随者，也不知道。我想这些年来，除了三位殉道者外，余下六位老祖宗，也一直在寻找原因。整整三千年余载，一晃而过，他们始终背负着屠戮人间的罪名与守卫人间的职责。”
很矛盾，却又很真实。
宁不凡问出了始终萦绕在心头的一个问题，“既然红尘仙三千余年前，将天上地下的所有仙人屠戮一空，那么，我柳村王大爷杀的那十几个狗屁仙人，又是什么东西！”
李梦璃轻缓道：“有些事情，心知便是。”
仙已死绝，世间再无仙。
天上的仙人，皆是虚假。
柳村村长说，他想见仙。
他想见的，不是这些从天门中走出来的、披着金甲、神辉笼罩面容的虚假东西。
三千年前，九位追随者与红尘仙，十人联袂而出，跨过天门，杀尽了千余仙人，何曾将这些虚假东西放在过眼里？
宁不凡微微眯眼，缄口不言。
天在看，不可说。
他或许已经隐隐猜到了天门之外，是个什么风景。
难怪，王大爷半只脚踏过天门，进去看了一眼后，讥讽道——不过如此。
或许，有朝一日，宁不凡也能提着剑，上去瞧一瞧，再问一问——什么是他娘的，大风流！
李梦璃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继续说道：
“三件神器封存于北沧、东荒、大燕皇室之内，镇压天下龙脉，为三国提供极为磅礴的气运庇护，足保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若是其中未出差错，人间可太平万万年。直至，六百年前。”
一位皇子妄图窃取仙人之力，盗取凤髓，融于己身，动了龙脉根基。
宁不凡恍然大悟，拍案而起，“六位老祖宗既然秉持红尘仙之遗愿，那么六百年前，听雨轩邀请那位皇子入内，绝非传闻中欣赏他的才气，而是要杀死他，取出凤髓，再还凤髓入俗世，稳固龙脉！”
李梦璃点头笑道：“宁钰，你倒是有几分眼光。不错！”
她随之起身，缓慢走下台阶。
宁不凡跟在后边，皱眉道：“但我想，融入凤髓与取出凤髓一样艰难，并非是依靠杀人便能取出，否则也不至于请他来听雨轩莫不是？”
李梦璃颇为诧异，上下打量了宁不凡许久，赞赏道：
“你的才智，可列上上。宁钰，既然你猜的十有八九，我也不再虚词糊弄你。六百年前，我受老祖宗之令，与姐姐一道入世，将那位胆大包天的皇子带回听雨轩，让其入断魂渊下，浸泡龙泉。”
“龙泉？”
宁不凡皱了皱眉。
李梦璃点头道：“龙泉来历极为神秘，据说是从听雨轩开山之前，便存在世上。此泉神异之处，唯有老祖宗知晓，我只知道，若是融入凤髓之人，浸泡此泉，便能将凤髓剥离出来。”
宁不凡若有所思道：“那位皇子，当真在步入听雨轩的那一刻，成了个疯子？”
李梦璃摇头道：
“其实融入凤髓哪有什么危险，都是唬人的，至于疯子什么的，也都是拿去骗东荒国皇室的。此人啊，虽铸成大错，但终究是皇室子弟，听雨轩要杀他，总得寻个合适的借口。”
“我记得我与姐姐将此人迎入听雨轩后，便挑断了此人全身经脉，将其抛入龙泉之内，三日之后，他的尸体与凤髓一道浮出。于是，我便与姐姐将其与凤髓，一道送回了东荒国皇室，说他患了什么失魂症。”
宁不凡忽而凝噎。
他想了无数个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最浅显的可能。
并非耶鲁太白骗他，而是这听雨轩的弟子骗了整个东荒国。
直至六百年后的今日，东荒国皇室还将此事当成世代相传的绝密。
若是耶鲁太白知晓此事，不知该作何感想。
宁不凡耸耸肩，“那就是听雨轩也不知道，我这失魂症究竟是咋回事儿了？”
李梦璃坐在假山旁的平坦石椅上，摇头道：“不，我知道。”
宁不凡愣了愣神。
李梦璃抬眉盯着宁不凡的眸子，缓声道：“凤髓还与东荒国皇室之后，那一代的皇帝将凤髓重新震封，却发现凤髓不再完整，似乎是缺漏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导致凤髓里藏匿的红尘仙一魂溢出。”
“老祖宗六百年前便曾说过，后世若再有不知所谓之人，擅自融凤髓之人，定然会被红尘仙一魂之力侵蚀，继而——疯癫。”
先前说过，凤髓是活物，说的是里面藏着的一魂。
凤髓就像是一片包囊，包着红尘仙三魂之一，这一魂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与生命力。
当这片包囊破损之后，这一魂之力，便会溢出包囊。
于是，后世再融入凤髓之人，便相当于——将自身的三魂七魄与红尘仙的一魂交融，不分彼此。
轻则三魂七魄破损，成了痴呆的傻子。
重则神智失常，彻底丧失人性，沦为傀儡。
至于，为何凤髓会破损，真正缘由怕也只有六位天顺老祖宗知晓。
龙泉，本就是神凤肉身不断涅槃之地，将那位融入凤髓的皇子送入其中，相当于借着肉身涅槃的力量，将凤髓吸附出来。
当凤髓与神凤肉身彻底融合的那一刻，神凤——便会重现人间。
当然，此事为世间绝密，因而听雨轩的老祖宗才没有将缘由告知门下弟子，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无用的话来敷衍。
宁不凡摇了摇头，“这狗日的皇子，当真坑死我了。”
而此时，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雪落——便是红尘仙三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