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管饱
刑天性子刚烈,会如此行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宁不凡侧目看向沈默、余安二人,叮嘱道:“回北沧国后,定要事事小心,三思而行。”
沈默、余安对视一眼,齐声道:“我等谨记。”
宁不凡微微颔首,唤道:“叶麟!”
叶麟微微一愣,从后面走出,拱手道:“师叔有何事吩咐?”
宁不凡细细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当真不愿做剑阁之主?”
“师叔容禀,”叶麟沉吟了一会儿,叹声道:“规矩太多,事务纷杂,并非我之夙愿。说来好笑我只愿守在师父的坟前,渔樵余生。”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
小小年纪,刚入江湖,已然无敌,怎会有这般愿景。
叶麟挠了挠头,解释道:“我这人生来惫懒,方不修武道。平生之志便是磨出一柄称心如意的长剑。如今剑成,再无遗憾。”
生来惫懒,真亏他说的出口。
此世谁敢说一个连续磨了十年剑的人,惫懒?
宁不凡舒气笑道:“嗯,既然如此,我有一事愿托付于你王姑娘,拿我玉牌。”
王安琪闻言颔首,在宁不凡胸前衣裳摸索片刻,摸出好四五个玉牌。
萧晨眼睛一亮,劈手夺过一块儿揣入怀里,轻咳一声,“我也算是轮回一人了啊。”
他啊,早馋这墨玉牌子许久了,可惜宁不凡一直吊着他的胃口,直到今日,方才得手。
宁不凡面色不变,“叶麟啊,自己选一个,再为你师父选一个。”
叶麟似有不解,接过王安琪手里的牌子,看了会儿,默念道:“皇帝,审判,世界这是?”
他将目光放在宁不凡身上。
宁不凡沉吟片刻,解释道:“一个牌子罢了,拿着就行,方便日后联络。选好牌子后,我再将要托付的事情告知于你。”
叶麟沉默半晌,终于点头,三枚玉牌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取出两块儿揣进怀里,余下一枚递还给王安琪,“为何要为我师父也选一个?”
宁不凡环顾一番四周,轻声道:“叶辰没死。”
叶麟身躯一震,目中尽是不可置信。
刑天拍了拍叶麟的肩膀,言简意赅道:“那厮修行的功法,较为神奇,十七年后会睁眼重活于世。小子,这话可不能乱传出去。”
叶麟心底一片激荡,忽而拔高音调:“当真!”
宁不凡轻‘嗯’一声,“我要托付于你的事情,就是将叶辰的尸首带至江南郡东城外一处无名山头,守着他,静待十七年。你不是惫懒嘛,这个差事,可做得?”
刑天要去往北沧镇压叛逆。
宁不凡要去往东荒国,寻觅听雨轩山门所在。
两人不适合带上叶辰一块儿走。
若是叶麟愿做剑阁之主,将叶辰放置于剑阁倒还无妨。
但叶麟既然心意已定,不愿做剑阁之主,那轮回的聚集地,便是宁不凡唯一放心的去处。
叶辰虽死,手里可还握着仙人剑。
这是连剑阁宗主叶青玄都眼馋的东西。
这件事情偏偏知道的人还不少。
若没有叶麟守着,宁不凡还真不放心。
天知道叶辰与刑天说,就算将骨灰扬了也能复生之类的,是不是在说笑。
万一真给这厮骨灰扬了,十七年后这厮活不过来,岂不是闹了天大笑话。
原本啊,最适合的,是将叶辰交还于摘星楼。
但之前叶昊前来,丝毫未提及叶辰之事,宁不凡便隐约间明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上一代的入世行走,应是不能插手这一代人的事情。
不知道,这是否是不可知之地的规矩,但无伤大雅。
宁不凡收敛思绪,笑道:“你守着叶辰,我们都放心,却不知你愿否?”
“那是自然!”叶麟满面欢喜,连连点头,“莫说是十七年,就算是一百七十年,我也要守着!”
若当真是一百七十年,那么向来不爱武道的叶麟,或许会在数年内便踏步一品之境。
他的剑道资质,太过恐怖,远强于叶辰与宁不凡二人。
“萧晨。”宁不凡一声轻唤,含笑观望。
萧晨指了指自己,嘿嘿笑道:“你那玉牌,我可不还给你。”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宁不凡早便想将玉牌给他,只是之前萧晨化名‘辰东’,并不坦率,摸不清楚内心所想,自然不敢轻易送出玉牌。
七日前,萧晨为救宁不凡,毅然上山,这已足够让宁不凡对他重新审视。
宁不凡缓声道:“不说玉牌,我且问你,今日后,你该何去何从?”
萧晨想了会儿,摇头道:“去哪儿都行,离北沧国越远越好,待我武道大成,先一掌劈死刑天这厮。”
一旁的刑天冷哼道:“就你这秃子,也想杀我?给你五百年,你也没这本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
宁不凡连忙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斗嘴,“这样,你随我去往东荒国,如何?”
萧晨犹豫片刻,他虽有守护宁钰之心,但宁钰前往东荒,是要寻听雨轩。
宁钰的真实身份旁人不知,这些个不可知之地的人可是清清楚楚。
天机榜首宁钰,可是逍遥观上一代入世行走宁立与听雨轩上一代入世行走许君的孩子。
宁立二十余年前曾手持三卷天书斩下东荒国龙脉。
此行去听雨轩啊,难免又要牵扯到龙脉,这玩意儿可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东西。
如今在这个世上,要想好好活着,安安稳稳的活着,最好就不要牵扯到与龙脉有关的事情。
宁不凡见萧晨眉眼闪烁,笑吟吟道:“此行啊,管饱!”
“成交!”萧晨双手一拍,凝重道:“咱可不许反悔!”
除了宁不凡外,周旁众人皆是轰然大笑。
其实啊,管不管饱,当真不重要。
重要的是,萧晨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借口。
即便这个借口多么拙劣不堪。
萧晨在众人的嘲弄声里,也是会心一笑。
那你说,东荒国多危险啊,宁钰他都成了个废人了啊,我身为他的兄弟——总不能不管他吧?
在这个世上,总有许多事情,用道理是说不清的。
即便将所有利害摆在眼前,也是无用。
毕竟是一腔热血的少年人,哪里都能像那些个腐朽的老家伙一般,什么事情都要想清楚再做。
若是如此,该是多么无趣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身前纵有千万人,亦往矣。
这——才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