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十年磨一剑（上）
江湖，什么是江湖。
这是无数游侠儿苦思冥想的问题。○
每日都有人进来，每日都有人出去——大笑大哭且甘之如饴。
青云峰某处山洞。
这里是宁不凡将叶辰尸首藏起来的地方。
方才，叶麟上台阶的时候，不慎跌落，滚至尽头时，已是浑身伤痕。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痕，正要踏步而上时，却有一道朦胧星光牵引着他来到此处。
步入山洞那一刻，抬眼便看到了胸膛插着一柄剑、手里握着一柄剑、低眉沉寂的黑袍男子。
叶麟看到叶辰后，轻轻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喃喃道：“师父，是你指引我前来吗？”
当然，若是叶辰能回话的话，一定会告诉他，在这个世上，常以星芒引路的，大多都是天机阁的人。
叶麟跪在地上，双手捧剑，沉默了许久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嘭！’‘嘭！’‘嘭！’
有血液顺着叶麟的额头、眼角，顺流而下，他闭目哽咽道：“师父啊徒儿有罪，徒儿太讲理了。”
三年前，叶辰欲踏百层试剑台阶，途径青云峰山脚时，见到了已磨剑七年的叶麟，看叶麟磨剑，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然后，他便问了叶麟一句，“我乃俗世最强剑修，你可愿做我徒弟？”
叶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憨笑回道：“江湖是不讲理的地方，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不愿入江湖。”
叶辰轻轻颔首，笑道：“那便不入！”
叶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呐呐道：“你若能踏过二十层试剑台阶，我便做你徒弟。”
叶辰微微一愣，大笑离去。
后面，叶辰踏上七十八层以后，叶麟老老实实的对叶辰三跪九叩，奉茶拜师。
拜师之时，叶辰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江湖，是你走过的所有路。”
“江湖，是你看过的所有书。”
“江湖，是你沿途的所有景。”
“江湖是自由，也是束缚。”
“江湖，是人心底最深层的欲望，也同样是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救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刀剑锋寒，有浊酒辣喉，有白衣染血，也有涕泪横流。”
叶麟茫然摇头，他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叶辰微微一笑，饮了口拜师茶，连带着茶叶也一同饮下，哈哈笑道：
“你讲道理，道理不会去找你。但你不入江湖，江湖却会找你。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情，是要身不由己。你且看”
他伸手捏出了嘴里的几片茶叶子，摊手无奈道：“我啊，向来不爱饮茶，但收人为徒时，却要饮下。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茶，也是最后一次。嘿！真他娘的苦啊！”
“我这个人啊，性子刚直，品不了苦茶余香，只能痛饮烈酒！”
“豪饮一坛后，咱再大喊着，再来十坛！岂不爽利？”
记忆如云烟般徐徐飘散。
叶麟哽咽抽泣，再一次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带着一丝哭腔，大声喊道：
“师父！徒儿的剑——成了！”
“师父！徒儿要入江湖去了！”
“师父！徒儿为你报仇去了！”
他狠狠抹了把覆满面颊的血泪，蓦然起身，眸中已是一片冷然。
叶麟虽在山下磨剑十年，但他却并非蠢货。
父亲叶青玄身死之讯传来，留下遗言欲立叶麟为剑阁之主时，他便觉察到这是一个阴谋。
之后，叶辰领着他踏上青云峰，一己之力击败青云九剑之八人后，前往剑域多日未返。
叶麟便明悟了这整件事情的脉络。
自那一刻起，他下了青云峰，再磨剑时，已带上了滔天杀意。
宁不凡欲上试剑台阶时，曾遇见叶麟，问他，“小子，你这剑隐带杀机啊。”
叶麟心中凛然，却还是憨笑回道：“剑无杀机。”
剑怎会无杀机，剑上杀机，几乎冲天而起！
半个时辰前，上山时曾遇见燕十三。
燕十三又问他，“叶师弟，为何杀气冲天？”
叶麟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面色佯作恍然，回了一句，“师兄容禀，人无杀意，怕是剑有。”
人怎会无杀气，胸中杀气，几乎破膛而出！
我，要上山杀人去了！
青云峰半山腰。
刀剑交加，铿锵作响，再有锋寒掠过，嗡鸣阵阵，光芒一道道闪烁天穹，微微徜徉。
再看，天穹之上，有成百上千的闷雷滚滚，暗紫夹杂苍白雷霆不时落入人间，爆发一阵轰鸣。
整片天穹仿似末世降临，不似人间。
山风席卷，呼啸萧条，唰唰作响。
折柳本将要败于李子夜之手，却不知哪来的激荡剑意忽而大亮，旋即将李子夜压下。
“你欲搏命？”李子夜冷冷一笑，收剑回身。
折柳面容更加苍老，咳出一口黑血，“此战便决生死，何惜搏命？”
李子夜大袖一挥，“正合我意！”
两人剑光更加璀璨，皆是动了真格。
地面，沈默、余安二人，悍不畏死，硬顶着十余名一品高手，奋而挥刀。
刀修，皆要大步踏前。
自无名刀圣斩天以后，你且问问，江湖上有哪一个刀修是惜命之辈！
刑天与萧晨背对迎着余下的二十余名一品剑修，握雷而上，皆是打出了血性。
萧晨浑身皆被暗紫雷霆缠绕，一拳砸下往往电闪雷鸣，震动山脉。
刑天手握双刀，附着苍白雷霆，双刀如狂风，呼啸身前，带起一道又一道雷霆游蛇。
四人守卫着的中心区域，王安琪握紧短箫，在宁不凡耳畔轻声歌词，一边轻唱，一边落泪。
她的声音清脆，像是珍珠划过丝绸般柔滑，伴着淡淡的柔和光芒缓缓游入宁不凡的身躯之内，为他暂且压抑体内严重伤势。
听雨轩传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通，常言——只闻其声便沉迷其中。
宁不凡脸色渐渐缓和，面容虽依然稚嫩，但三千青丝皆已化雪。
心力交瘁之下，竟是少年白头。
夜色浓郁，滚滚浓烟，缭绕之下。
有一位青袍少年提着一柄长剑，缓步走来，细细看去。
这人额头泛血，眼角含泪，神色却极为漠然。
他的步伐很是平稳，越过浓烟，越过雷霆，越过刀光剑影，越过喧嚣与寂静。
叶麟，终于爬上了这蔓延连绵十余里的阶梯。
他停下脚步，轻轻看了眼厮杀的酣畅淋漓的众人，再单手倒提起手里的长剑，平淡而缓慢的说了一句：
“我有一把剑，磨了足足十年，于三日前终于展露锋芒。今日啊，我将这把剑拿来，让诸位看一看是何等锐利。然后，我再认真问上一句”
“你们，谁的心里有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