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苏恬眼前一片眩晕,这件事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苏夫人施了除尘术,狐裘立刻焕然一新了。
苏夫人回握住苏恬的手,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苏恬明白这是娘在提醒自己不要殿前失仪。
她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接下来的饭都吃得食不知味。
众人的欢声笑语听在苏恬耳中似乎包裹了一层恶意,那些有意无意往她身上射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苏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是爹娘最疼爱的女儿,十多年来爹娘的宠爱让她已有的人生过得十分顺遂,而现在她突然变成了一颗联姻的棋子。
揽月宗少宗主,厉瑛。
提到这个名字,苏恬就想起她与厉琤初次见面的场景,虽然不算美好,却足以让她铭记至今。
厉瑛为人阴毒狠辣,睚眦必报,苏恬之前得罪过他,他还曾放下狠话叫她等着。
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儿子女儿就有五六个了,正妻未娶,妾室已经好几房。
他与厉琤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有着相通的血脉,在苏恬眼里二人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苏恬在心里浅浅描绘着厉琤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他会知道这件事吗?
“恬恬,过来。”苏掌门坐在主座上,朝缓缓踱来的苏恬招手。
苏夫人坐在苏掌门旁边的座位上。
苏恬恹恹地走了过去,却不经意在苏掌门耳鬓瞧见了一缕白发。
那白发如银丝般泛着月华光泽,被苏掌门小心掩在黑发下,如果不是很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苏恬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四个染血的月牙。
“爹,娘。”苏恬在他们面前停下。
苏掌门朝苏恬伸出一只手,苏恬立即会意,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苏夫人的手也放在苏恬手背上。
“恬恬,修真界要大乱了。”苏掌门语重心长,“魔界最近在大肆排练兵马,有魔君重新出世的传闻。而我们修仙界在三百年前的大战中元气大伤,现在还没有能力对付魔界。
揽月宗与我们问仙门是世仇,修仙界的势力由此分成两拨,我们需要联合起来,才有可能与魔界对抗。”
苏掌门拍拍苏恬颤抖的手,“最重要的是,爹娘希望你以后能有个倚靠。厉瑛那边,厉宗主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苏掌门一反常态地讲了许多,絮絮叨叨比苏夫人还要唠叨,像是要把后半生来不及说的话通通说话。
苏恬握着爹娘的手,眼眶通红。
她咬着唇点点头,还是忍不住落下一颗泪来。
冒着风雪,苏恬御剑去了凌云峰。
青山落雪,似人白头。
苏恬躺在厚厚的雪地上,白雪不堪重负地凹陷下去,显出一个无助的人形。
鹤来嗅到苏恬的味道,冒着风雪飞到她身旁,它贴着她躺下,企图传递些热量。
苏恬一只手挡在眼前,紧紧拥着鹤来,鹤来脖子上很快出现一片濡湿。
白发是天衰之象,避无可避。
苏恬独自在雪地里承受着偌大的痛苦,她死咬牙关,将所有泣声吞下。
她也该为爹娘分担了。
金玉扇在手中无节奏地拍打,清脆的声响包含着不确定性,对躺在地上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另一种酷刑。
厉瑛一脚踹翻一名弟子,踩在他肩上,唰地展出一副画像,“好好看清楚,到底是我的未婚妻美,还是你那癞□□似的师妹美?”
这弟子看不顺眼厉瑛,便在背后嚼舌根说苏恬比不上自己师妹。
宗门弟子都是厉瑛座下犬,不日这话便传到厉瑛耳中,也就有了今日这番折磨。
弟子吐出一口血来,断断续续道:“少,少宗主我错了,当然是您未婚妻更美。”
弟子的血溅了少许到厉瑛身上,厉瑛嫌弃地拍了拍,而后意犹未尽般又踹了弟子一脚。
弟子仰面朝天,彻彻底底安静了。
厉瑛不成样地瘫在自己的宝座上,瘦竹竿和矮个子顺势给他捏背捶腿。
他心里刚出了一把火,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浑话来:“苏恬那小妞,别看她那凶样。等嫁过来,我还不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到时候,哼哼,我拍拍腿她就会自己坐上来”
厉瑛话音未落,被人一拳连人带椅子地打倒在地。
无数个火球灼烧着厉瑛的四肢,他的锦衣华服瞬间被烧成破烂,他衣不遮体,比乞丐还狼狈地蜷缩在地,又痛又耻。
他用愤恨地目光望向来人,却瑟缩着在那人阴鸷的眼眸里熄了火。
短短几日,苏恬与厉瑛将要联姻的消息传遍整个修真界。
厉琤得知消息时,微微吃了一惊,她爹娘竟然会让她与厉瑛这个废物联姻,很快他又开始烦躁起来,因为苏恬没有拒绝。
他心里燃了一把火,整日煎熬着他。
魔功已成,他马上便要离开。下次再回来,就是他凭借着对揽月宗的熟悉,一举攻下之时。
厉琤三百年前就是被揽月宗宗主设计杀死的,大仇马上得报,他心里却没有半分雀跃。
他的一颗心在日夜下沉,下沉,而终于在听到厉瑛那些污言秽语时爆发。
他像被投进油锅里那样爆沸,也差点把厉瑛烧死。
从作出决定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揽月宗整日伏低做小的厉琤,而是三百年前叱咤风云的魔君。
厉琤睥睨地看了他一眼,在厉瑛一脸呆滞中瞬移出了揽月宗。
苏恬练完剑已是深夜,这几日她明显地能感觉到弟子们训练更加频繁了,她也日夜不舍地修炼。
她本想多陪陪爹娘的,但每次去找他们,他们都有要事商议。
苏恬理解时事紧张,便尽量抽他们空闲时间去,有时就请个安,一起吃糕点或者喝茶,但那都是她十分宝贵的时光。
她刚沐浴完,垂着微湿的头发,一如既往地打开窗,窗棂上坐了一只纯白的千纸鹤。
苏恬愣了愣,拿手指碰了碰它。
窗外树上跳出了个人,乌发雪肌的厉琤在月光下双眼灼热又有伤地看着她。
苏恬的手像是被烫伤般迅速缩回,她不甘心地捻了捻垂在身侧的手指,上面还有千纸鹤留下的触感。
这个人曾让她心生喜悦,也让她心灰意冷,现在又出现在她面前做什么。
于是她便问了:“你来干什么,这是问仙门,你个山门外人被抓到可是要吃苦头的,还不快走。”
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苏恬看清他头顶的好感度又是一愣。
厉琤将那只千纸鹤塞到苏恬手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要做你不想做的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你等等我,好吗?”
厉琤想,大概月色这么温柔,苏恬不会发现他悄然变红的脸。
苏恬为他又隐秘又直白的话语而神魂震颤。
他好像一直都那么聪明,明白她的所思所想。
苏恬的耳朵也变得红红的,原来好感度超过100就看不见了
很快她又冷了下来,现在说这些都是迟了,她已经决定要为问仙门和揽月宗联合奉献自己了。
如果厉琤早点说这些话,苏恬保证自己一定会拒绝联姻,勇敢地告诉爹娘这才是她想共度余生的人。
可现在,爹娘在苦苦支撑,她怎么能为一己私欲做出自私的事呢。
苏恬让厉琤回去了,她背过身去,不愿看那双眼里因她而染上的悲伤。
等他离开后,苏恬才拿起放在窗棂上的那只千纸鹤,摩挲着将它放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