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嗷~”白狐一声嘶吼，巨大的身子在山林中横冲直撞。
树木拦腰折断，压倒了下方的灌木，掀起冲天烟尘，幸好因为这边妖气冲天，敏感的动物们早就避得远远的了。
江陵稳稳地站在白狐脑袋上，脚下仿佛生了根，随它上蹿下跳，纹丝不动。
“磨蹭什么呢你。”黑猫灵巧地在白狐身边跳来跳去，爪子一动就撕扯下一块毛皮，嘴里很不满地喊了一句。
“哎，你悠着点儿，下手别这么重！”江陵怒道，“我的狐狸，我的！别把那身漂亮的皮毛给抓坏了！”
“特喵的老子不干了！”黑猫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白眼，跳上了旁边的大树，舔起了爪子。
江陵举着剑比了比，纠结，她这灌注了灵力的一剑下去绝对扎穿脑髓，死得不能再死。可别说想要活的了，就算死的，一剑穿脑，整张狐皮也废了，简直暴殄天物！犹豫了半天，她终于“铮”的一下把细剑插回了伞柄，挥手将收起的伞扔了出去：“给我拿着！”
黑猫轻轻一纵，张大了嘴，一口吞下了伞，也不知道小小的身躯里是不是连着个异次元空间袋。
“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啊。”江陵半跪在狐狸脑袋上，左手揪着它头顶的毛，右手握拳，高高扬起。
淡蓝色的灵力仿佛凝成了实质，包裹住了娇小的拳头。
“臭丫头，滚下来！”白狐连连怒吼。
“不乖就要挨打。”江陵说着，一拳轰在它头顶。
“嗷呜！”白狐痛得一声惨叫，拼命摇晃着脑袋，无奈它没法把江陵甩下来，这个位置，爪子又抓不到，狐尾针倒是能打到，可多半也会打到自己脑袋。
“听不听话？乖不乖？”江陵问一句，一拳头。
白狐被揍得“嗷嗷”直叫，也反应过来体型巨大在灵巧型的对手面前其实很吃亏。
“服不服？”江陵又是一拳。
然而下一刻，白狐巨大的身体像是缩水了一样，迅速缩小。
江陵只能松手，一跃落地。
脚下白影一闪，一只小巧的白狐狸迅速溜过，蹿向一边的灌木丛。
“想跑？”江陵眼中凶光一闪，一脚踩下去。
她脚上的红色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长的跟，又尖又细，这一脚踩下去就像是一根钉子似的，刚好钉住了那条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尖儿。
“嗷！”白狐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江陵踩着狐狸尾巴，还碾了碾。
“痛痛痛！放开我的尾巴！”白狐气得一转身，张口就向她脚踝咬过去。
江陵眨巴眨巴眼睛，把灵力聚集在脚踝处。
“咔——”牙崩了。
“噗。”江陵忍不住笑了，一弯腰，揪着白狐的后颈皮毛把它拎起来，一边嘀咕，“小狐狸，九尾狐一族修炼百年才多一条尾巴，你才一尾，还算是只幼崽，学人家娶什么媳妇——哎？？？”
她说到一半，突然懵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是只母狐狸？你是同？口味这么重的吗？”
“谁要娶媳妇！滚滚滚，你们愚蠢的人类自以为是，关我屁事！”白狐在她手里挣扎着挥动四爪，无奈后颈的要害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嗯？”江陵挑了挑眉，诧异道，“不是你让江家把女儿送来的？”
“我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陪——明明是那个小丫头自己跟我说，要是能和我一起玩就好了，是她答应的！”白狐理直气壮。
于是江陵就在白狐的控诉中听完了前因后果。
十年前，年仅八岁的江书敏跟着江晓茹到附近考察，不小心走散了，遇见了白狐。
小女孩儿和白狐玩了一下午还恋恋不舍，甚至许下了“一直一起玩”的承诺。
虽然在江陵看来，所谓承诺，不过是小孩子有口无心的一句感叹，等回了家，有那么多的玩具和玩伴，转头就忘了在野外遇见过的一只动物玩伴。
“真蠢，真给我们妖族丢脸。”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猫脸上甚至能看出满满的嘲讽。
“你一只小小猫妖在我伟大的九尾狐族面前横什么？”白狐不服气地反驳。
“成者为王败者寇。”黑猫一声嗤笑，跳起来，爪子在它脑袋上狠狠踩了一脚，蹦到江陵肩膀上趴下了，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白狐抓狂：狐落平阳被猫欺啊！
“算了算了，你也不是作恶的妖怪，我就不把你抽筋扒皮了。”江陵叹了口气，把白狐捞在怀里，顺手撸了一把柔软的皮毛，有些伤脑筋道，“本来想抓只使役，但是你也太弱了，比我预计得还要弱，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不如做围脖吧。”黑猫插了一句。
白狐朝它龇牙咧嘴。
“唔，长得挺好。”江陵揉着狐狸脑袋往山下走，“做围脖有点可惜了，这体型可大可小的，冬天暖床多好啊。”
“我没说要跟你走！”白狐垂死挣扎。
“跟我走有什么不好？”江陵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不喜欢寂寞吗？那就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只要听我的话不作妖，有我罩着你。”
“真的？”白狐一愣，迟疑着问道。
“我现在就能把你扒皮抽筋做成围脖，有必要骗你吗？”江陵反问。
“……也是。”白狐慢慢放松下来。
或许是被撸得舒服了，喉咙口还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响。
“虽然这个白痴主人有时候不太靠谱，但至少她很强。”黑猫说道。
“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江陵不满地抗议。
“很多时候。”黑猫撇撇嘴。
江陵磨了磨牙，伸手把它抓下来，左手狐狸右手猫，用力一顿揉搓。
“现在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吧？”黑猫生无可恋地装死。
白狐：我家未来主人是个毛绒控怎么破？咦，她控我不是挺好的？我就安全了！
江家。
江晓茹回到家，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手指的颤抖。
“结束了，不是我的错，我也是没办法的。”江晓茹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了，最后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盘算着再过两天，看事情没有反复，就从国外把女儿接回来，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可不能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影响了女儿的学业。
然而，就算是商场上心狠手辣的女强人，甚至第一时间决定了买命替死，可到底是人命，她也没冷血到完全无动于衷。
不知不觉间，一瓶红酒见了底。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隐约的，厚厚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一缕天光。
“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谁！”江晓茹一惊，差点碰翻杯子。
别墅区的安保非常严格，不可能随便放人进来，而她今天并没有任何预约——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清晨六点上门拜访。
“叮咚叮咚~”
“我，钥匙忘记带了。”门外传来乖巧软糯的声音。
江晓茹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江陵？那死丫头没事？还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原本上锁的大门“吱呀”一声，居然被风吹开了。
“你怎么回来的？”江晓茹脱口而出。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顺风车回市区啊。”江陵一脸的无奈。
江晓茹眼珠子乱转，下意识地打量她。
少女还是昨天的衣服打扮，除了旗袍边上被撕了一条口子之外，干干净净。
“你……”江晓茹惊疑不定地问道，“它呢？”
“谁？”江陵一片疑惑，但随即恍然道，“哦，你说狐狸大仙呀，在呢。”
江晓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江陵背后冒出一个巨大的虚影，是一只狐狸的模样。
“以后这丫头就是我罩着的，少找她麻烦，明白？”飘忽的声音在整幢别墅中回响。
江晓茹“噗通”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形象风范，总算是还没晕过去，但一张脸惨白惨白，连最白的粉底都相形见绌了。
“懂？”巨大的狐头靠过来。
“懂懂懂！别吃我！”江晓茹顾不得其他，连连点头。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要是够听话，本大仙就不计较你那点小心思，要不然……”
“不不，大仙，我不敢，不敢。”江晓茹都快哭了。
“不敢就好。”狐狸的虚影慢慢缩回了江陵的影子里。
“我走啦，房间里的东西就不要了。”江陵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江晓茹瑟缩的模样，一声低笑，挥挥手，转身走出去。
明明没动手，但那大门却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我表现得怎么样？”一出门，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袖珍白狐就从她的头发下面钻出来，爬上她的肩膀。
“还不错，继续保持。”江陵用一根手指勾了勾它的下巴。
“那是！”白狐翘着脑袋让她挠，得意洋洋，“就那个女人，居然还敢欺骗本大仙，真是不知死活，要不是主人拦着，我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我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先等等再说。”江陵不在意道。
“好吧。”白狐舒服地趴下，尾巴勾着她的脖子，一甩一甩的，很是惬意，“我们现在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江陵笑起来。
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还有毛茸茸想撸就撸，这日子多美好。
身后，朝阳缓缓跃出了地平线，洒下一地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