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窥探秘密
“像今天这样的事，你应该一发生就通知我。”
苏叶轻轻地应声，掺杂着委屈与不安。车厢内的空气有些稀薄，坐在密闭的环境里，周围充斥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清淡好闻，正和他这人一样。
低调奢华的高档轿车内只有他们两人，苏叶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男人的手随意地置于方向盘上，那是双很适合执笔作画的手。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衬衣，消去几分禁欲感，纽扣规矩地系到底，往上再看眼是滑动的喉间。
沈清和不笑的时候，神情严峻清冷，眉目之间皆是寒意，颇有些让人无法靠近的气势。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苏叶不知咋得，竟比刚刚还紧张。
看起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安全带都没有系。
沈清和见女孩呆愣着，俯过身关心地询问道：“怕了？”
那个气息更浓郁了些，苏叶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按下车窗按钮，好让自己清醒些。
“不怕。”
她的确不怕。
这副模样惹得男人阵阵发笑，他慵懒地向后靠去道：“苏叶，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应该用最锋利的利爪反击回去。”
男人面无表情说着这话，下秒又携着抹淡淡的笑意：“等会让家庭医生替你做个全面检查，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说出来。”
苏叶对上他的眼神，内心深处升起种感觉，仿佛自己被看透了，想到此她后颈冒出股冷汗，干巴巴地应道：“沈先生，我就受了点皮肉伤，不用费心。”
就在沉默两秒后。
沈清和朝她靠近，离得更近了。
淡淡的香味更加明显。
苏叶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咔嗒
安全带被系上。
他的眼睛像湖水般沉静温和。
沈清和就这样侧过头：“还说不怕。”
两人间只有拳头大小的距离，多给苏叶点时间，她甚至能数清睫毛的根数。
美色误人。
苏叶承认，自己差点被蛊惑了。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直到车辆启动后，窗外微凉的风拂到她脸上，苏叶才清醒过来。绑了绷带的手握住安全带，透过车镜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怪傻的。
把窗户往下降，车内的温度有点高。
苏叶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车子，在这座繁华的都市穿梭，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融入了这座资本堆积的城市中。
行驶在林荫树下。
苏叶的思绪乱成团，脑海里回响着他那句话，仿佛有第二种意思。
不怕？
是指不怕他还是……
说实话男人像位英国贵族出身的绅士，保持着舒适的距离又不缺对你的关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对人人都这样。
这种情感很复杂，苏叶很清楚这不是出于喜欢，只是单纯地“仰慕”，或者说是另一种欣赏。没有人会见到他，不多停留几秒目光。
—
别苑。
“早上出去都好好的，怎么去上趟学就变成这副模样”，王姨心疼地看向她。
苏叶揽住她的脖颈，故作俏皮得撒娇道：“王姨，医生都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再说我就是破了点皮。”
“你看看。”
王姨握住她的手，嘴上埋怨道：“那群学生可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尽使坏心眼。”
“下次你碰到这种事，不要逞强，打电话给清和”，王姨脸上的怜惜没作假，她是打心眼里心疼这姑娘。
苏叶笑着应下。
目光流转间，透过玻璃窗朝下瞥到。
季名扬带着一众人形色匆匆地经过庭院往前楼走去，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天光渐渐暗淡下来，别墅里通亮的灯光映照着夜色，秋意在不经意间染上枝头，帝都一夜失温，桂花的香味弥漫在别墅中。
苏叶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呼吸进来的空气薄凉不黏腻，本以为像帝都这样的北方城市，难得闻到桂花香。
却没想到别苑里栽种着好几颗，或者是沈清和喜欢。房间的门被敲响，她听到王姨的声音，把手表塞回校服兜里。
“苏叶，去叫下清和用餐，还有季助理。”
后半句话是善意的提醒，出于为人处事的道理。嘴甜懂事的女孩往往更讨喜，王姨作为过来人很清楚这点。
苏叶乖巧答应。
她下了楼梯往前栋楼走去，平日几乎很少踏足这里，佣人谨慎地和她说：“二公子在画房，没有他的允许不可以擅自前往。”
画房的位置位于三层，属于沈先生的私人领域。她听到佣人的提醒后，在原地踟蹰了几秒，人畜无害地回道：“王姨让我去叫下沈先生用餐。”
佣人见是王姨的意思，也不加阻拦。
走道里清冷的灯照在她的影子上，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先生，您看这人怎么处理。”
她转过身循着声音声音都尽头走去，绕过个拐角，苏叶停留在扇木质门前，手还没敲下去，蓦地停在半空中。
“沈先生，这件事不是出于我的意思。”
“林丹东，先生听你辩解那么久，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你做出那件事后，就应该清楚背后的代价。收购德善新区那块地的消息，是不是从你口中泄露出去的。”
是季叔叔的声音。
透过木质门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苏叶往前踏了步，轻缓地弯下腰靠过去，手掌软绵绵地搭在门上。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求饶的话。
沈清和自始至终没说半句话，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研磨着墨汁，他将歙砚拿起重重地放置到一旁，搁在楠丝木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屋内沉寂片刻。
他言简意赅道：“吵。”
沈清和狭长的眼尾无情地往上勾，冷冷地说了句：“舌头只能吐露欺骗聒噪的话语，你说还留着干嘛。”
林丹东瘫倒在地的身体，连滚带爬地凑到他面前，如同只丧家犬般扯着主人的裤脚祈求着，“二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我这回吧。主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你发现，我或许还可以帮着……”
“呵。”
沈清和轻笑声，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他看着面前男人恐惧的双眼，举止优雅地抬起脚来，来回碾压着他的手指。
即使这样，他身上的风度未减半分。
“啊——”
苏叶听到叫声，瞳孔紧缩地朝后退了步，兜中的手表掉落在地，如此细微的动作没逃过屋里人的耳朵。
她还没来得及拾起，面前的门被人打开。
苏叶的视线朝屋内看去，屋内的男人蜷缩地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那双手被踩在脚下。
周围站立着几道人影，面露谦卑和尊敬。
季名扬见是她，用身子挡去屋内的情况，即使这样苏叶也早已看到，像是有盆凉水浇下，身子莫名地发冷，被包扎好的双手刺刺生疼。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沈清和踱步走来，笑意不达眼底地问：“有什么事吗？苏叶”
那两个词重重地落下，让她的心猛然一跳，苏叶回过神来，对上男人的眼神：“王姨让我来叫先生吃饭，还有季叔叔。”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又瞥到屋内的人。
男人因为疼痛扭曲的面孔，深深地烙印在苏叶脑海里。
“小孩，不该看这些的”，苏叶的眼睛被他用手覆盖住，面前都世界突然暗黑下来，只有记到光透过缝隙。
这样的举动倘若放在别人身上，定会觉得逾越不适，但是他做出，像是残忍的刀刃中弯了抹温柔。
可还是击起一层波澜。
苏叶扇动的睫毛触碰到他的手掌。
心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朝后退了步喃喃细语道：“先生，我先下楼了，王姨还在等你。”
话语刚落。
背后像是有洪水猛兽般“逃跑”了。
她还是太稚嫩年轻，碰上沈清和一切好像都乱了，这个男人太出乎她的意料。
沈清和。
苏叶在心底嘟囔着这个名字。
这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的城府像是汩不见底的深潭，平静的湖面是诱捕猎物的陷阱。苏叶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只不过现在更确定。
——
苏叶站在楼梯底下，才记起那块手表还没来得及拾起，那是份珍贵的礼物，即使破损也不能丢失。
她想着。
等会用完餐再偷偷回去找找。
“清和他们还没下来？”
“嗯，我已经叫了，先生或许在忙。”
等过了没会，沈清和从楼梯上下来，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温和地冲她笑。
苏叶论伪装的功力还比不得上他，沈清和看起来也不在乎自己被识破，他从容地坐在主位上问：“你的手用筷不方便的话，让王姨拿个勺过来。”
“先生，我只是破了点皮。”
苏叶都不知道自己强调了几遍，她可没那么柔弱，也不是大小姐的命。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刚刚的男人，那双手的伤残程度可不是她能比的。
想起那画面，苏叶眼皮狠狠地抽疼下。
耳边是王姨挽留季名扬留下吃饭的声音。
那扇门背后，仿佛是颠倒的另一个世界。
那沈清和，他颠倒的另一面是怎么样的。
苏叶抬起头，看见那男人被人拖扶着，从后院抄小道走去，旁边的佣人对这一幕似乎都没看到。
倒也很默契。
“动筷。”
苏叶下意识地握紧筷子，收回不该有的视线，她悄悄瞥了眼，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人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去想。
“怎么被吓得饭都不会吃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
苏叶不留心将实话讲出，她猝不及防地对上男人湛黑的眼眸，那么淡然，好似不曾带有半点攻击性。
多嘴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窥视隐私是在自掘坟墓。
更何况是他们这家世背景的人，年纪轻轻行走在权势之中，少不了心机叵测。
沈清和没责怪，相反他紧抿的双唇翕开些许笑意：“看来之前是我看错了，你的胆子倒一点也不小。”
看起来，他被取悦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苏叶不懂他是不是在反讥。
这顿餐用得乏味又漫长，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某人的眼色。从她来到帝都后，和沈清和呆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今天久。
—
周天。
苏叶瞧着书房的灯再没亮起，心想他大概是走了。她放下手中的卷子，沿着昨天那条道路寻去，只见画房门前干干净净。
难不成是被佣人清走了。
苏叶心想，大概是这样，心里难免泄了口气。这份礼物是她收到过最精美贵重的，女孩的天性让她多了几分喜爱。
昨天沈清和警告的声音萦绕在耳，就算是佣人除去日常的清扫，几乎从不踏足这里。
苏叶心虚地放慢脚步，主人的权威无形中笼罩着，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刚拐过转角。
沈清和安静站立在窗前，看不出是喜是怒，侧目而视在等她一个解释。
再次踏足这里的解释。
差点撞到，苏叶摸了下鼻尖道：“先生，抱歉，我只是想过来找下昨天丢在这的手表。不是有意……”
苏叶在同龄人中身高算是高挑，站在他面前倒没了这方面的优势，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女孩怯懦懦地支吾声，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她看着沈清和走过来，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像是刚睡醒，发丝凌乱地搭在额前，穿着随意的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性感。
不过想想，现在都下午三点，再迟点都可以赶上睡晚觉的时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睡懒觉的人。
风吹过他的额间撩起几缕发丝，显得他的五官冷厉几分，完全没有平日温和亲切的样子。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貌。
高不可攀。
沈清和拉住苏叶的手腕，从他白色毛衣兜里掏出那块表，放在女孩手上淡淡地看向她，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卸下平日的伪装，眼神里带着冷清和淡漠，就连啜着笑的嘴角都往下撇，身上的距离感更显。
“收好了。”
苏叶闻到了桂花香。
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院子里的。
那块表被修好如初，苏叶还没道谢，男人就转身离开原地。从走廊这扇窗看去，正对着楼下的桂花树，枝头开得最密的那颗。她加快脚步走出这层楼，免得留下更坏的印象。
苏叶回到房间问：“王姨，别苑里怎么种了这么多颗桂花树。”
按有钱人家的品味，不应该栽种些名贵稀珍的花草，而不是乡间随处可见的桂花树。
“那是清和喜欢，这边的气候本不是种桂花的好地。他特意请人打理的，不然花期又短，香味也不浓郁。”
“不过今年的桂花开得比往年更好。”
“桂花喜温，不适合长在帝都”，苏叶自言自语道。
“桂树虽喜温，但也耐得住寒冷”，王姨看了她眼：“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有土壤、有养分，这桂树自然也能生长地下去。”
别苑能为桂树提供养分。
那她在帝都能“成长”下去吗？短短十几天，苏叶已经适应了这座城市的气温、繁华。
她不想回去。
复杂的情绪交织着，苏叶垂下眼眸，掩盖住不甘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