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朕志犹未已
刘季述等人被杀后,昭宗复位。
一边是对宦官深恶痛绝的文武群臣,恨不得杀光所有阉人,一边是失落担忧的宦官,为自己的生死安危而惶恐不安,双方都需要皇帝表态,可到底要闹哪样?
昭宗消弭不了双方的仇恨,两派只得各找靠山,宦官找来昭宗克星李茂贞,后来李茂贞干脆学人把皇帝抢到凤翔去了。
朝臣眼见皇帝被掳走,哪里忍得住?对阉人愈发恨之入骨,宰相崔胤咬牙切齿,找来了李茂贞克星朱温,至此中央内部的斗争终是把方镇势力引了进来。
长安政局彻底崩溃,有昭宗无能的原因,但刘季述发动政变是直接导火索!
看见皇帝神情古怪,刘季述很是不解。
李晔即位之前,刘季述没跟他见过面,双方也根本不认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心里如是感叹了一句,李晔不动声色道:“朕听先帝提起过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刘季述狂喜,万万没想到大家听说过自己,看来自己要飞黄腾达了。
李晔正准备问一问刘季述,一阵脚步声却传入了耳中,一个老头在近侍的陪同下入内。
看上去临近古稀,面目清瘦,眉宇间暗含忧虑,神情很是坚毅,身上穿着唐代高层官员的制式官袍,步伐不紧不慢,寥寥胡须为其平添了几分威严。
看到皇帝,刘崇满是血丝的双眼流露出欣喜,人也精神了许多。
“臣刘崇望,见驾。”
说着就要对李晔行三叩九跪大礼,李晔伸手虚抬,吩咐刘季述赐座,看着眼前这人,李晔脑袋转得飞快,回忆了关于刘崇望的记载。
“刘崇望,字希徒,及进士第,宣歙王凝辟转运巡官。崔安潜帅许及剑南,崇望昆弟四人同幕府,世以为才。”
这是新唐书主编欧阳修对其的描述,而且对其单独列了传,刘崇望确实也有本事,中进士后升官如坐火箭,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吏部二把手的位子。
之前黄巢作乱时,僖宗到山南避难,王重荣怨恨宦官田令孜,不肯尽职,朝廷就挑选高级使者到河中劝说他,让他改过自新,刘祟望以谏议大夫持符节前往。
到达后,刘崇望陈述君臣大义,王重荣感动不已,表示顺服,愿意诛贼效命朝廷。
仅凭口才就说得蛮横无理的王重荣涕泗横流,李晔真心佩服,也很高兴,刘崇望能力越强,自己铲除杨复恭的进程就可以更快。
李晔坐正,屏退左右,对刘崇望道:“奸贼家奴窃命,方镇割据称雄,国势江河日下,然朕志犹未已,欲效宪宣先帝恢复祖业,重振河山,卿谓计将安出?”
话音落地,刘崇望的双眼中迸发出神采,呆滞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生于唐文宗开成三年,年轻的时候正是会昌、大中时节,经历了武宣二帝中兴的时代,好景不长,黄巢席卷天下时,宗庙几近倾倒,他一度以为大唐就要……
如今的国家,上有权阉杨复恭把持朝政,下有李克用、秦宗权等贼子割据,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号令不出关内,风雨飘摇的形势常常这个四朝老臣暗自垂泪。
哀莫大于心死,心灰意冷的刘崇望原本打算新帝即位后就乞骸骨回乡养老,今日被召对也是他没想到的,可更让他震惊的是皇帝那几句话。
“然朕志犹未已,欲效宪宣先帝恢复祖业,重振河山,君谓计将安出?”
寥寥几字,轻轻一语,却滋润了他枯木般的心。
“爱卿?”
见刘崇望出神,李晔轻声呼唤道。
“臣……在!”刘崇望回过神来,朝着李晔重重一拜,长揖到地。
李晔道:“卿乃国朝重臣,还请教朕。”
“陛下折煞老臣了。”
刘崇望擦了擦眼,颤颤巍巍拱手,却欲言又止,眼神看向侍奉的那些近侍,宫里都是杨复恭的眼线,由不得他不小心。
李晔明白他的意思,朝诸近侍道:“你们且下去,朕要好好与臣工聊聊。”
“太傅(杨复恭)……”
为首一人吞吞吐吐,却没有按照李晔的意思走人。
李晔问道:“太傅为了朝廷日夜操劳,难道朕连与爱卿们探讨国事他都不允吗?”
那人哪敢担这罪名,砰的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不敢。”
头磕了,不敢也说了,但人却是不打算走。
李晔见状,不禁恼怒不已,连家奴都使唤不动,连崇祯都不如!
刘季述想在新皇帝心里讨个好印象,就冲几个近侍呵斥道:“还不快滚,是要讨打了吗!”
刘季述在内侍省颇有些凶名,属下阉人言行稍不顺心,就会上家法一顿毒打,是以内侍省的低下阉人都很畏惧他,违抗李晔圣令的近侍虽是杨复恭眼线,但也不敢不看刘季述颜色。
被刘季述恐吓,近侍太监果然乖乖就范,领着几人飞快退下。
待那太监领人离去,刘崇望拱手道:“自黄巢起事以来,各镇称雄,朝廷不能制也,李克用比之王重荣、李昌符等人,名微而众寡,然克用据朝廷大义,奉先帝圣驾,终败各路贼子,获封陇西郡王。”
李晔问道:“李克用镇河东,临黄河虎视中原,难道他没有野心吗?”
刘崇望摇了摇头,侃侃而谈道:“克用父朱邪赤心,先帝赐名李国昌,中和元年,克用率沙陀军南下进击黄巢,中和二年,二次勤王,收复长安后,先帝拜其为河东节度使。”
李克用的确深受僖宗信任,对僖宗忠心耿耿,在这个贼子并起的时代很是难得。
刘崇望继续说道:“镇河东后,李克用又领兵南下大败伪齐,迫使黄巢自杀,去年王重荣等人造反,克用击败三路反贼,亲自护送先帝返回长安,劳苦而功高如此,封郡王名正言顺,如今拥十万之众坐守河东,朝廷不可图也。”
这话便是暗示李晔不要打李克用的主意,不但打不过,而且名不正言不顺。
李晔明白,顺着说道:“李克用劳苦功高,目前并无反迹,那么汴州朱全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