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郑筝第二日去归秋苑，各家小姐都在讨论昨日状元游街的事情。章舫因为自家兄长中了状元，不禁面露喜色。郑筝过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恭喜她。
白英在一边坐着，谁也不理。大家伙都知道白家子弟不争气，也不过去跟她说话。毕竟姑娘家，都要脸面。
郑筝说话有趣，眉飞色舞地给楚佳讲昨日的事情，正说到一半，听见巴掌声，夫子来了。一众姑娘赶忙回到自己位置，正襟危坐。
女夫子进来扫了一圈，微微颔首。世家姑娘，淘气是正常的，只要在外人面前端方有礼不就好了。死死板板的一个人，才是无趣。
散了学，楚佳跑到郑筝身边，拉着她的胳膊。
“继续说好不好？”
郑筝点点头。她在凉州的时候，经常出去玩，回来只在家待这么些时日就觉得烦闷，楚佳一年到头也不能出宫一次，想来比她烦得多。
“叶家公子是探花，坐在马上，一路左摇右晃。不是躲着这边姑娘扔过来的荷包，就是躲着那边姑娘扔来的香囊。”
郑筝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叶林在旁边，也很无奈。
“兄长回家，胳膊上都青了好几块。也不知道那些姑娘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是她们力气大，我觉得是荷包里的碎银子忘了掏出来。这砸在身上能不疼吗？要我说，叶公子应该都收好了，估计这银子，攒攒能买不少东西。”
“就你会说话！”
楚佳点点郑筝的鼻子。
一开始她与郑筝交好，存着一份自己的心思。时间长了，楚佳觉得郑筝天真可爱，单纯善良，她从心里还是觉得郑筝可以结交一二。
三个人边说边往外走，宫内安静，几个小姑娘声音小小的，清脆婉转，让这个严肃的太极城活泼了几分。
楚修正好从一边经过，隔着一道院墙，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叶公子真的是仪表堂堂，也难怪那么多姑娘会朝他扔香囊。六公主，你是没看见，前面的状元榜眼，几乎都无人理睬。”
怀恩在一边，听出来这是郑筝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怀恩往楚修那边看了过去。端方的太子殿下，一张脸面无表情，只是脚步慢了一些。
“叶公子确实相貌英俊。”
怀恩听出来了，这次是六公主楚佳的声音。
“所以皇上才钦点叶公子做探花，真是实至名归。”
怀恩没忍住，又看了楚修一眼。太子殿下仍旧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只是他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姑娘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楚修这才继续往前走，怀恩跟在身后，想起楚佳上元节时候的话，忽然有些想笑。
回到东宫，楚修在内殿让宫人换衣裳，不自觉地把头转向一边，看着铜镜。怀恩在一边垂手而立，也看了过去。
镜中的那张脸，眉目清朗，如画一般。虽然神情严肃，让人望而却步，却内心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个清俊的小郎君。
楚修长得像先皇后，越长越像。叶家人，都有一副好容貌。
“怀恩。”
楚修忽然开了口，这才让怀恩回过神来。
“殿下，老奴在。”
楚修抿了一下嘴唇，挥手让宫人退了出去。他立在镜前，并没有回头。
“你觉得……”
楚修说了几个字，又忽然顿住了。他笑了起来，姿容越发出众。
“无事了。”
楚修挥了下袖子，信步出了内殿。怀恩先是一愣，随后就跟了上去。他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太子虽然聪慧，但是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呢。
不过这一层窗户纸，怀恩觉得还是由太子自己戳破最好。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时光晃晃悠悠，就到了三月末。四月初二，是楚修的生辰。这一日，处理完政事，皇帝楚宪把楚修叫到身边。
“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有什么想要没有？”
楚宪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多有愧疚，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楚修想了想。
“父皇，我想去拜祭一下母后。”
先皇后的棺椁，在皇觉寺停了十几年，前些年帝陵刚刚建好，楚宪就把皇后挪了进去。
楚宪没料到楚修会这么说，想了想，便同意了。
“也好，我也许久没去看你母后了。日久天长的，别再把我给忘了。”
楚宪说完，就找来钦天监，选下了黄道吉日。
不得不说，钦天监的日子选的好。楚修出宫的这一日，京城结束了连绵好几日的春雨。
“这天气真好，想来是你母亲也觉得高兴吧。”
楚宪这一日虽然摆了依仗，但是到了帝陵，就与楚修仿佛一对平常父子。
“母亲肯定是喜欢孩儿来看她的。”
楚修只来过一次，是在册封太子之后。后面就因为课业繁重，没有再过来。
皇陵许久不来人，略显荒凉。不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更是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看守皇陵的二皇子楚仲，这会儿已经带着人，候在那里了。
楚修略错后楚宪一步，从楚仲的眼前经过。楚仲跪在地上，只看见太子冕服的一角，从他眼前滑过。他的手扶在地上，关节有些紧绷。他抓着地，手背上露出一道道青筋。
楚宪站在帝陵前，百年之后，他也是要进到这里的。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楚宪把生死看得很淡。
楚修在一边，虽然面色仍旧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那个生了他，又把他送出宫为他细心规划的女人，就躺在里面。
他是见过她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可惜，他太小了，完全不记得她的长相。
楚宪与楚修拜祭过之后，楚宪便与看守皇陵的人询问了几句。楚修仍旧立在那里，沉默无言。
这时，楚仲忽然走了过来。楚修身边的侍卫赶忙上前，护在他身侧。
“不用这么怕我，你看我身上能有什么？”
楚仲举起两只胳膊，笑着看着楚修。
楚修点点头，侍卫便退了下去，站在他身后。虽然如此，可是侍卫们仍旧做好防御的姿态，就怕楚仲做些什么。
楚仲看了他们一眼，轻蔑地一笑。他又走了几步，立在楚修跟前。
兄弟两个人差着十来岁，可是因为常年在皇陵，楚仲的样貌老了很多，挺拔的脊背，也略微有些弯了。
他看着楚修，附耳在他身侧。
“我跟你说，皇家不兴杀儿子。”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楚修能听见。
“我知道。”
楚修的声音也轻轻的。
“但是皇家可以杀兄弟。”
楚仲闻言，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楚修一番。
“那我就等着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
楚修转过头，看着楚仲的背影，一双拳头握得紧。
“太子。”
怀恩上前一步。
“无事。”
楚修说罢，就往皇帝身边去了。他与楚仲，日后自有个交待。
回到京中，已是下午。一番折腾，大家都觉得乏累。楚宪便让楚修回东宫休息。
东宫这会儿，早已经摆满了贺礼。宫人正在整理记档，好不忙乱。
楚修回去之后，就一个人在书房坐着。从白日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宫人要进去掌灯，被怀恩拦住了。
“在门口待着，我去就好了。”
书房内一片漆黑，怀恩点了烛火，这才亮堂起来。楚修被烛火一晃，下意识地挡住眼睛。
“殿下，天黑了，再不用膳，可就晚了。”
“传吧。”
楚修也知道这会儿不是任性的时候。
怀恩出去吩咐了内侍几句，又走了进来。
“怀恩，你见过我母后，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修听了很多人讲他娘亲，可是仍旧拼凑不出来她完整的样子。
怀恩想了想。
“皇后娘娘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