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多元化的大学教室，悬空透明幕布上，映着——信息技术在金融领域的应用。
鹤发松姿的教授在幕布旁用打麻将做比喻，诠释这个定义，别有风趣。
一缕缕清新稚嫩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循蹈周围，洒向四张青春焕发的脸庞。
俊俏、温柔、硬朗、张扬，外形与气质都兼具高级感的美少年，围坐在循蹈四周。
她灵魂出窍，盘旋在教室上空，盯着他们。
虽然她并从未见过这些男生，但大家却犹如相识许久的同窗，十分熟络。
左右两少年都面朝她，与她窃窃私语，频频嘴角上扬；前面的男生偶尔回头，翻阅她摆放在桌面的笔记；后面那小子时而盯着幕布、时而眼神飘忽，蓦然又定格在她的长发上，眼含暖笑。
等等，再往后，似乎还有一张神颜。
他的眼神深邃地摄人心魄。
不过，他与循蹈并无交流，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正后方男子的背影。
循蹈沉浸在欲望带来的兴奋中，却依然被这目光吸引。
他的表情淡漠，视线没有一刻缺席，牢牢地锁在身前男子的身上。”
一段悠扬的钢琴曲飘来——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
循蹈又一次从同一个梦中嗤嗤乐醒，梦中的少年好似进化过的人类，每张脸都生得悦目娱心。
醒来，仍回味——良久。
每当心情好时，就特别容易做这个梦。
因她不是预言家——
如今的她，依然沉浸在憧憬大学校园的美梦中，舍不得醒来。
然而，人生的境遇，转折而多变。
————
高三的莘莘学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
上午两节课结束，课间操时间，就已饥肠辘辘，必须去觅食以安天性。
循蹈和“五人团”早已按部就班，踏着铃声飞奔出校门。
学校为高三年级取消了课间操。
校方总是为了让学生们能更专注于学业而煞费苦心，但往往都事与愿违。
六人像一串移动的贪食蛇，溜出校门，风驰电掣出现在学校不远处“汉市面皮店”的门面里。
课间二十分钟，足够加一餐了。
虽是叫面皮店，但是以吃米皮的人居多，当然，拌着面筋的面皮也必不可少，另外还有粉皮、凉面卖。
都是地道的小吃，想到都会咽口水。
小食店大约二十平方，沿左右墙壁摆放着两排方桌，桌旁和走道横七竖八地散着许多简易塑料凳。
大门正对的尽头是食品操作台，整齐摆放着各路调味品，以及两盆堆成小山高的黄豆芽。
老板正轻车熟路地往铁皮锣里抹油、加米浆、摊平，插进蒸笼，等待热米皮出炉。
“六碗米皮，使劲加辣，要拌起来火红火红的那种。”颜斌喊着。
众人已扒拉过来凳子坐定。
蒸笼旁倒扣的竹筛上已经铺满放凉的米皮。
老板掀起一张，折叠铺于面板上，提起长近一米的大铡刀，在巧劲下刀起刀落，用手一抓一抖，整整齐齐装入豆芽垫底的碗中，手肘上下翻飞浇上调料，不一会儿功夫，齐齐端上桌。
油泼辣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张玑喉头上下涌动，掰开一次性筷子，熟练地搅拌均匀。
一筷子几乎把整碗面皮都挑了上来，吭哧吭哧嘴巴一张一吸，囫囵吞进口，鼻头上渗出细汗来。
“你丫饿死鬼啊，擦，一筷子就吃完了。”石希磊斜着嘴笑，调侃地骂道。
循蹈第一口还没进嘴，张玑已经要老板再切一碗。
“你嚼没嚼啊？”
“尼玛也太快了！”
“你这吃法儿，咋还这么瘦，吃的都拉了？”众人皆调侃。
“去你的，还让不让人吃了，太恶心了！”循蹈一边嚼豆芽，一边怪嗔颜斌出言不逊。
“我这身材是黄骠马，懂吗？透骨龙！”张玑满不在乎地反驳。
调笑间，精神倍儿抖擞。
循蹈边吃边笑，急着往下咽，辣椒呛到气管，用纸巾挡着咳起来。
转眼间，众人腹中得到满足，一抹嘴一溜烟地跑掉了。
周莫尔站起身，跟着那几只肚儿圆的野兽踱到店门口，却又慢下来原地踏起步。
“小蹈，你快点。”
“再吃最后一口，剩下的我不吃了。”
“哎——吃那么慢，话还那么多。你就一张嘴，一次只干一件事儿行不行？”周莫尔转头望向正起身的循蹈。
她惋惜地睨了一眼浪费的食物，冲向门口推着周莫尔，“快点吧，马上打上课铃了。”
“不吃了？我等你啊！”
“算了吧，上课又迟到，循蹈真要被训导了。”
周莫尔无奈地笑笑，跟在她身后，一路狂奔。
————
周莫尔、第五魏洛、张玑、颜斌和石希磊，和循蹈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汉市高级中学同一年级不同班的五个男生。
极度热爱nba“芝加哥公牛队”，所以组队称“汉高恶犬”。
循蹈嘲笑他们是画牛不成反类犬，没想到这个名号竟在校园里风靡起来。
英犬们收获了大量拥趸。
算起来，从小学一年级的暑假起，循蹈便和“五人团”厮混在一起了。
那是母亲带着她第一次去露天游泳场。
母亲不会游泳，只是在看台上坐着乘凉。
循蹈带着游泳圈，在儿童池里晃来晃去，直到那五个混小子，生拉硬拽把她扔进成人池。
当时的成人池，对她来讲，不亚于万丈深渊，她吓坏了，不断扑腾着，胳膊下紧紧地夹着游泳圈，唯恐被他们夺了去。
那几个刚学会游泳的捣蛋鬼，果然不知轻重，想用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逼迫循蹈也学会游泳。
眼看着泳圈就要脱离掌控，她已经做好了憋气和挣扎的准备。
周莫尔，出手，阻止了他们，重新把泳圈套回她身上。
“她要是淹死在这个泳池了，我们以后谁还敢再来这儿游？”
另外四只觉得他分析得颇有道理，便收了手。
转换策略，开始以循蹈为中央，围成个圈圈，改用激将法，意欲迫使她早日不再带那只幼稚的泳圈。
直到后知后觉的救生员喝止，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溜走。
为了摆脱阴魂不散的那几只货，也为了不能仅凭运气赌那有一搭没一搭的救生员出没。
很快，循蹈开始自学潜水，在喝水和呛水中循环往复。
循蹈曾经回想，当时的家长真是心大，她的数次水中惊险，母亲似乎毫不知情。
她陪着来过两次后，便不再陪同，随她和小朋友一同前去。
不过一年级的暑期结束时，循蹈已经自学成才，学会了蛙泳，以及——“跳冰棍”。
进入高中，循蹈不愿每个夏天都被晒成煤球，所以她不再和“五人团”大中午冒着暑气去游泳场，而是改为黄昏和女同学们一起。
她们中一个女生是校游泳队的队员，泳姿标准，技术娴熟，常常指导大家。
循蹈的泳技进步神速，不仅学会了自由泳、仰泳，速度也很值得炫耀。为此，她不免常常在“五人团”中吹嘘。
高三开学前一周，循蹈约了几个女伴假期最后一游。
姑娘们正如鱼得水畅游池中，四处突然被低气压笼罩。
不多时，围上来一群黑鲨，恶狠狠地露出獠牙，向她们发起挑战。
为首的是颜斌，叫嚣着让她们五个身位，挑战五十米。
“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都是中午游吗？”循蹈对着游到自己身旁的石希磊问道。
“你不是天天叫喳喳地说你们游得多快吗？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你们不打球了？”
每天这个时候是他们的篮球时间，雷打不动，今天竟然有功夫跑来撒野，循蹈疑心他们又憋着什么馊主意。
“不差这一天，我们好久没一起游泳了！”周莫尔弹出的水花蹦到循蹈脸上。
“不和你们比，你们都是野蛮人。”循蹈懒得搭理他们，招呼着女同学们离开。
颜斌一个划水，窜到循蹈前方，“怎么了？比一比怕啥？你不是嘚瑟吗？”
循蹈左右开弓，始终绕不开他。
身旁游泳队的那个女同学叫住循蹈，“比就比，怕他们呀！”
循蹈再看向其他几个女同学，也都纷纷点头。
她便不再闪躲，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来，“你说的啊，让五个身位，输了可得认啊！”
“少废话！走！”
第五魏洛不肯比，颜斌要他当裁判。张玑咋呼着他的腿肚子突然抽筋，被嘘着也退出了争斗。这边便也只派出三个女生。
岸边准备时，循蹈发现，女同学们的热情，骄阳似火，“五人团”的到来，好像给这项暑期运动增添了更多的乐趣。
好相貌，值得神往；好身材，更加为之侧目。
这边已经吸引了不少不相干的学生，纷纷伸颈、微笑、默叹。
循蹈深吸一口气，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向前游出五个身位，做好准备。
这个泳池没有设置泳道，所以只能凭感觉游直线了。
张玑在出发区这边发号施令，第五魏洛在终点判定名次。
随着张玑的一声嘶吼扫过六人的耳膜，六朵水花各使绝招，你追我赶，向终点奋勇冲刺。
游到岸边，循蹈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该死的好胜心，为了赢，几乎把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用到了极限。
她两手扶着池边，向上用力一撑，打算跃上岸去，没想到气力已不足，手肘弯了弯，起身到一半，又跌落水中，眉毛以下都被浸没。
从水中探出头，用手拨开碎发、抹去脸上的水，眼睛终于顺利睁开。
她双手抓牢池边，使身体能够轻松浮起。
突然一双手臂环绕过来，从她的身体两侧伸展开，挨着她的手，也扶在泳池边上。
她转身，看到周莫尔的脸，泳镜已向上推至额头前。
他眨了下左眼，笑着问：“虚脱了？岸都上不去？”
随着池水的波动，他的身体渐渐靠近她的背部，她想推开周莫尔，可她却不敢转过身。
她怕和他面对面的瞬间，他会突然贴上来捉弄她。
周莫尔的动作已经开始令旁观的人们想入非非，大家纷纷发出呜呜嘘嘘的声音，像是在喝彩。
“走开，周莫尔。”循蹈背对着他，发出警告，“我可踢你了啊！”
“我抱你上去！”他又凑近了些，他是故意的，不是水的作用。
“不用，你烦不烦啊！你快走开，别挡着我！”
周莫尔在她身后，环抱着，她只能紧贴池壁，根本无法用力向上。
“周莫尔，循蹈你也有兴趣骚扰？”颜斌从旁边游过来，“泳池壁咚啊？太暧昧了啊！太猥琐了！”
周莫尔一边骂他滚开，一边双手扶住循蹈腰身，用力向上一送。
循蹈借力爬上岸，迅速转身坐稳，没有片刻迟疑，便将一只脚伸向周莫尔的头顶，干脆利落地猛踩下去。
毫无防备的周莫尔被重重踩入水中，挣扎了几下，才从一米远处浮上水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身边众人又开始喝彩，还有人吹起口哨。
“不过瘾，不过瘾，循蹈，你应该一屁股坐上去啊！”
从出发点跑过来的张玑大声嚷嚷着，兴奋地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在跳舞。
三个男生都在三个女生之前抵达终点。
游泳队的女生恍然道，他们三个光在出发那一刻蹬一次壁，就已经窜出去五米都不止了，比得上她们做好几组的蹬腿划手换气。
太大意了，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但总之还是快乐第一，比赛第二，男生女生们都游得很尽兴，结束后还约着去冷饮店喝了汽水，才意犹未尽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