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马场之后，他就即刻去向父皇求了亲，父皇并没有答应他，但也没有回绝，只是以一种模拟两可的态度应付着他。
傅程原以为这只是父皇一时的权衡之策，毕竟岑清颜与傅煜白的关系匪浅，两人一同长大，说是亲生兄妹也不为过。
但直到傅煜白将舅舅同人勾结卖官一事的证据放到了他的面前，他被逼着不得不去向父皇提出自己暂无结亲的念头时，父皇那一瞬间的松懈让傅程瞬间明白了过来。
父皇之前的犹豫与缓和不过是在给傅煜白拖时间，他并不想让自己真的娶到岑清颜。
“对了，程儿，”高贵妃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本宫这几日听说，东宫那边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将宫里一众的宫女太监都聚集了起来，一个个的叫去东宫盘问。”
傅程皱眉，傅煜白这人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样的举动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意图。
“母妃，你可有叫人查问？”他道。
“查了，”高贵妃道：“那些人都说东宫那边只是让他们过去回答一些关于岑家那位大小姐的事情而已。”
又是岑清颜？
“什么事情？”傅程继续追问。
高贵妃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她能有什么事，在这宫里除了到处惹事让东宫给她兜底之外还能有什么？这回东宫问的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说是想知道昔日里岑清颜在这后宫撒的泼都是怎么收场的。”
“就为了这些事？”傅程有些怀疑：“莫不是他们没说实话吧。”
高贵妃不耐烦道：“你父皇给了我协理后宫之权，这宫里谁敢跟我说假话，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傅程松了口气，嘴角一挑，露出了几分不屑：“我那虚伪的哥哥是怕那些事没有处理好连累了他的名声吧。”
这倒像是傅煜白的作风，天天摆着一副伪善亲和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本朝太子心系百姓似的。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就坐直了身体：“假模假样，也不知道岑清颜是不是眼神不好，天天太子哥哥的喊着，跟在后面一步都不肯离开。还有那个喻天寒，本王瞧着也是一个虚情假意的，摆着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本王恨不得哪天挖了他那双心高气傲的眼珠子，到时候看看岑清颜是不是还非要他不可。”
他说的尖锐刻薄，高贵妃啧了一声，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要娶岑家小姐为王妃是他们一早就定好的，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岑家是百年大家，岑太傅在这朝堂之上又是一呼百应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岑家偏向他们，那个位置就非傅程莫属。
只是她原本以为自家儿子应当是跟她一样的想法才是，怎么听刚刚那语气，好像还对岑家那小姐有了些情意，是真的想娶她似的。
“程儿，”高贵妃道：“其实也没必要死咬岑家那个，我看其他家的姑娘也不差，岑家那个脾气太坏，这宫里几乎都被她折腾了个遍，要是娶回来，怕是你的王府也没个安宁。”
傅程淡淡道：“她自折腾她的，其他事情自有我来担当。”
他看了眼手中的茶杯，又道：“母妃，你这茶不错。”
高贵妃道：“你父皇前几日才送来的，后宫就这么一点，全给了我。”
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
傅程看了她一眼，父皇对母妃的宠爱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凡是有了什么好东西，一定巴巴的全部送过来，连皇后那都一点也分不到。
不过这一点傅程倒是很赞同，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要送上才行。
“那叫人全部包起来吧。”傅程自然道：“都给我带走。”
高贵妃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全部？”
“自然是全部，母妃刚刚不是说就一点吗？”傅程道：“快些，我等会还有事要去处理。”
高贵妃对着自己这个儿子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指挥着下人将那么一点茶叶全部包了起来，理所当然的提走了。
这茶叶她也只是喝了一杯而已，份量太少，她都想着收起来慢慢品尝，哪知道一会儿功夫全部被人搜刮了个干净。
高贵妃觉得自己心痛到不行，只得挥挥手叫人赶紧把宫门关着，生怕自己那个儿子去而复返又看上了其他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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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景阳殿。
“殿下，这些都是宫女太监们的口供。”
管事恭敬的递上了一份文书，放到了傅煜白的案前。
傅煜白拿起，展开，几行扫下来，淡漠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这些都是真的？”他问道。
“是真的，”管事忙道：“下人们怕那些宫女太监没说实话，还一个个去复核了一遍，确认都是真的。”
傅煜白微一颔首，管事知趣的退下。
薄薄的一份文书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这些年岑清颜在宫里所做过的全部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在宫里所撒过的泼。
在这后宫之中，人人皆知最不能惹的就是岑家那位大小姐，只要她一进宫，经常便有人遭殃。
第二不能惹的就是喻王府的那位世子，因为一旦有宫女靠近了他一点点，第二日，或者甚至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听到风声的岑家大小姐就会闻声赶来，想尽办法的找那位宫女的麻烦。
这些年来，岑清颜在这宫中名声败尽，只要她心里不痛快，就会故意找人发泄，但因为有了东宫跟皇后娘娘的庇护，再加上当今圣上看在岑太傅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也没人敢去管这位无法无天甚至比一些公主还要嚣张的岑大小姐。
傅煜白原本也是这么想她的。
然而眼前的这份文书，却让他心里一沉。
这上面记录的事情，都跟他记忆里一一对上，但又对不上。
“十五年初月，睿明宫宫女如芳，因与世子接触过密，被岑家小姐责令驱逐出宫。经查，如芳母亲重病在床多日，家中盼归，但因宫规如芳迟迟不能外出，因此事家人得以团圆。”
“十六年春晚，成锦宫太监小于，因误撞岑家小姐，被责令罚去太医院做苦力。经查，小于身患怪病，迟迟不见好，后去太医院后经太医令诊治，三日后即刻好转。”
……
桩桩件件，看似都是岑清颜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却最终都有了意想不到的结局。
傅煜白用力捏紧纸张，指尖发白失去血色。
前几日从夜市回来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夜市上那个小女孩的一番话让他心生疑虑。以他所认知的岑清颜，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心生怜悯而给予对方救助的。
于是他即刻叫人去查清了这些年宫里关于岑清颜的所有事，如今这些结果，如果都是真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岑清颜一直在欺骗他，她在他面前表现的全是伪装。
但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欺瞒自己？
梦里被岑清颜背叛的那一幕又在心头浮现出现，那种痛苦仿佛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他一直以为被他完全掌控在手的人。
他跟岑清颜之间，究竟谁才是那个傻子？他自以为一直在利用着对方，但其实是对方一直将他耍的团团转？
心头的怒气犹如炙心的烈火，从内心深处燃起，一点点的弥漫开来，直到燃遍全身。
傅煜白低下头，死死的咬住牙关，最终，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扭曲的笑意。
幸好，他有了那场梦。
幸好，他提前察觉了。
捏住那份文书放到火盆里慢慢燃尽，直到火舌将所有的东西舔舐成灰。管事推开门，看着脸色阴沉的傅煜白，心生几分惧意。
他定了定神，道：“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傅煜白没说话，半响，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既然是他无法掌控的人，与其等到她背叛自己，不如就让她提早离开，也免得给他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