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难忘的跨年(上)
不知愣了多久,江弋槐忽然被一个声音惊醒:“江弋槐,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抬起眼眸,迎面而来的正是赵长煦,他的目光与江弋槐的视线交汇时,露出个温和的微笑。
她虽然心里闷闷的,脸上却强挤出个笑脸,好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异样,道:“赵长煦!你怎么也来了?”
“是呀,还不是关攸攸拉着大家组队翘课,他跟班里那群人打赌说你是这次的主持人。朋友一场,甭管他到底有几分把握,我都没有不来捧场的道理,不然指不定以后要给他当成把柄说成什么样。”赵长煦说着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还想要段清净的高三时光呢!”
“既能来晚会逍遥快活,还有人上赶着为翘课埋单,这样的便宜事有谁不爱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毫不夸张地说,全校可都期待看你盛装打扮做主持人的样子呢。”
“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格局小了吧?”赵长煦开玩笑地说着,话锋一转,道,“跟你说着话,差点忘记正事!他们现在可在教室搞联欢会呢,过会只怕董老师改了主意,联欢会变数学课。”
“快走!”江弋槐满心欢喜地答应着,想要抬脚才发觉脚底一阵刺痛,她又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那副狼狈的样子,于是皱起眉露出难为的表情,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不然你先回去,咱们教室见!”
赵长煦苦笑地答应过便转身走了,江弋槐见他转身,于是一瘸一拐地扶着最近的椅子坐下,将两只脚暖在怀里。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抬头去看时,才发觉赵长煦竟然还在自己跟前。
她连忙放下脚,端正坐好,有些尴尬道:“你怎么还……还没走啊?”
“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回去?”赵长煦忽然一改先前那副和煦温柔的样子,口气中有几分责怪的味道。
江弋槐不知怎么惹了他,摸不着头脑却嘴硬着开玩笑道:“哎呦,怎么都能回去,活人又不能给尿憋死。”
赵长煦的脸色并没因为她的嬉皮笑脸而产生丝毫改观,她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竟逐渐没了底气,心里怯怯起来。她看着他抬起手,竟生出一个念头,他要动手打人了……
虽然找不到支持她猜想的理由,但内心高度紧张的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同样抬手防御。只见赵长煦抬手只是飞快地将外套脱下来,之后披在她的肩上。
她愣了愣道:“你不要揍我吗?”
“什么?”赵长煦阴沉的脸上突然迸出笑容,“打是肯定打不过你的,我还没这么不自量力!”
看到他开起玩笑,她才算松了一口气,故意嘟起嘴,一副用力过度地故作可爱状,道:“瞎说,人家可是个文静的女孩子。”
常规情况下,她要是这样说话,对方下面一定会接一句“别恶心人成吗”,谁知赵长煦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知道了,文静的女孩子,上来,我送你回教室。”他说着蹲下身背对着她。
江弋槐又愣了一下:“什么?”
“不然你打算怎么回去?外面可在下雪了,我也就是勉为其难地做你的腿一小会儿。”赵长煦回头对她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你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他说的道理不差,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不了吧,我球鞋在书包里,不麻烦的话帮我去楼上取一趟呗?”
赵长煦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落寞,而后又恢复平时那副温和的样子,笑说:“你倒好意思麻烦我把四层楼跑一个来回,只为帮你取一双鞋?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哎呀!我不是……我不是重嘛!快一百三十斤呢!”江弋槐自知客观上来说,自己从小到大在别人眼里都不是瘦人,胳膊腿上的肌肉更是轮廓分明,但她从不承认自己的健壮。眼下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拒绝理由,这才忍痛说着违心的话。
赵长煦也变得不耐烦了,埋怨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我可好心提醒你,别总跟关攸攸那个人混在一起,你俩快有一拼了!”
“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呢?”江弋槐气不过,抬起左臂环住他的脖子,反手便来一记锁喉。
赵长煦趁机顺势站起身子,将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提醒道:“搂紧了,摔了我可不管!”
“你快放下我!我是真的重!姓关的不是说过吗?人家女生都不过百的!”
“重?重了好呀,这样我的幸福感也比别人多三十斤。”
“缺大德啊!”江弋槐说着用另一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很疼诶,你手劲太大了!”
“活该!”
两人吵吵着出了体育馆,外面果然飘起了雪花,可地面上还是薄薄的一层水面。
他将江弋槐的双腿固定在腰际,她的双手顺势松开他的脖子,将肩上的外套拉起来,顺便将他的脑袋也遮住。
她叹气道:“多亏有你在,不然我可能真的得光脚回去了。改天请你喝东西。”
“我怎么记得有人刚才还故意躲着我呢?”
“我今天这身打扮看着还算人模人样吧,实际上提起裙子脚底下没穿鞋,要是给人看见了那得多破坏晚会气氛呀。”
赵长煦的脚步忽然停顿,使举着外套的江弋槐毫无防备的撞在了他的背上。他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么说整个晚会你都没穿鞋吗?”
“嘘!”她生怕别人听到了他的话,然后才用埋怨的口气道,“可不嘛,还不是那个老师嫌我穿着高跟鞋比明希还高出一截,站在一起不好看。为了从宋怡婧手里夺回这个主持的位子,所以才出此下策。要是搁我自己,什么破主持人,求老子还看不上呢,谁爱主持主持去!主要是关攸攸为了我这个主持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我哪好意思辜负了他这一番努力?不得不说,那可真是下下策,差点直接冻在舞台上!不过,我在台上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我其实没穿鞋吧?”她说着口气逐渐变得骄傲得意起来。
赵长煦则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嗯”了一声。
他的思绪跳跃到晚会招募主持人的时候,当他知道江弋槐也报名了的时候,他立即找到薛皓,并得到了策划组一开始预留给薛皓的那张报名表。
那天主持人面试的时候其实他也去了,站在位于二楼的男生面试教室门外徘徊的时候,谁知正好遇见关攸攸从楼下上来,好奇地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只顾着双手在背后将报名表折起来,然后不露声色地揣进口袋,若无其事地同他一起回到了教室。
倘若他知道她会和明希同时入选,他们会一起主持元旦晚会,还是以现在这种方式搭档,那他一定不会顾忌别人的眼光,而是会竭尽全力设法让自己成为那个被那几个评委老师选中的人,而不是让她光着脚完成时长接近整个下午的晚会主持。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随着内心的懊悔惆怅而停顿下来。
“到这儿就可以了!”江弋槐还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的体重压得走不动了,于是识趣地从他背上挣脱下去,将他的外套重新披在他肩上,向教学楼小跑着回头喊道,“改天请你喝东西,一言为定!”
赵长煦顺势一手扶着肩上的外套,再想去追她时,她已经转头跑远了。
且说江弋槐一步三个台阶地跨上四楼,身体却仍像冰块,丝毫没因运动变暖。
她从窗户看到教室里的桌子已经绕着三面墙重新摆放,正中空出了一片不大的空地,大家聊天看节目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关攸攸被众人拥簇着坐在内圈正中的一个男生的腿上,他一看见江弋槐便十分欢快地招手示意她过去,同时让旁边挨着的同学挪了挪屁股给她空出一席之地。
而她正要和他打招呼,抬眼却偶然与和他坐在一处的明希对视,于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背包里拿出衣服去卫生间换好,之后在不论教室里怎么挪动都原地不动的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们的桌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本就不碍事,所以并没被移动。
她从书包里掏出自己早晨穿来学校的运动鞋穿好,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活过来了!”
抬起头时,她才忽然发觉不知道楚江川已经像这样看着自己有多长时间了,于是皱眉咋舌道:“你看我干嘛?”
楚江川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平静地问道:“只是好奇罢了,你今天真的去主持元旦晚会了?”
“当然!这还能有假?”她故意用得意的口气说,一想到自己作主持人可以同时给楚江川和明希添堵,她就觉得刚才挨过的冻都值得了!做恶人可太爽了!
他再次转过头,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片刻后,问道:“真的是因为想要主持才去主持的吗?还是因为他……”
他其实并不在乎晚会的主持人是谁,他只是关心对这些事一样没有兴趣的江弋槐最后会参加的原因。除了因为明希也报名了这个原因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想到这儿,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乱乱的。
一个月前,当宋怡婧向他要报名表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满心不悦,听到关攸攸鼓动自己报名的言论后,他更是觉得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可是倘若把那件事放在今天来看,关攸攸他们的话似乎也不算是毫无可取之处。和他处境相似的江弋槐不也是亲自报名,努力让明希身边站着的人可以是自己吗?
他继而厌恶自己,为什么永远都是那么被动,如果别人的行为惹自己不快,他就只会生闷气而已。假如他也可以有江弋槐那样的勇气,敢于努力让自己的处境顺着自己的愿望改变就好了。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她,他一边有些敬佩她,另一边一股无名的怒火悄然占据了上风,他蹙眉冷冷地质问道:“你的鞋呢?”
江弋槐见状翻个白眼,撇了一句:“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