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吴缘拿出手机,待机界面上显示,2022年2月22日,18点10分。
这该死的、无限循环的一天,到底怎样才能结束?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闭门造车,毕竟这个循环里,他还有个“同伴”。
当吴缘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屋内只有个心虚的林大伟,一如之前循环里那样,正背着手藏平板。
吴缘打量着房间,冷冷地问:“武遇呢?”
林大伟一如既往地答:“走红毯去了。”
按流程,这个点的武遇确实在走红毯。以往的每一次循环里,但凡武遇不在休息室,林大伟都会这么回答吴缘。
不管以往的循环里,武遇是否真的去了红毯区,吴缘接着就会离开休息室。
但这次,他继续追问:“什么时候走的?”
吴缘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循环里会延迟醒来,而他猜测武遇却不会延迟。
所以过往的每一次循环,都是先由武遇煽动蝴蝶翅膀,推动循环里的支微末节改变。
而他身为后醒来的人,只能被迫当个非全知视角。
林大伟说:“走了有一会了。怎么啦小祖宗,找他有事?”
吴缘摇摇头,眼神漠然地落在林大伟的背后,后者瞬间慌张地掩盖“罪证”。
他轻蔑一瞥,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经历了九次循环的吴缘,已经不想管这位油腻大叔的事了。
吴缘关上门后,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他非常确信,武遇不会去走红毯,但他也不知道,武遇会去哪。
与其他胡乱猜测浪费时间,不如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就是问。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但没有声音。
吴缘疑惑地看了几眼手机屏幕,那已经开始走动的通话计时证明电话确实通着。
他刚要张口问在哪,只听对面的武遇说了句:“道具间。”
嘟、嘟、嘟——
电话被挂了。
一般人被挂电话都会迟疑两秒,然后回过味来感到震惊和不开心。
吴缘不是一般人,他迟疑了三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17秒,确认刚刚那个电话不是幻觉。
但是道具间又是什么意思?
凭什么武遇说道具间,他就一定得跟个哈巴狗似的过去?
这循环他没有武遇是不能破了吗?
他坚决不去!
然后不是一般人的吴缘推开了道具间的门。
他内心虽然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最终他说服自己,也许武遇匆忙挂电话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武遇被困道具室等着自己解救……
道具间很大,和化妆间的结构类似,四周贴墙放着高高的货架,上面有跳舞的扇子、演出的面具、以及衣撑衣杆之类的工具。中间是一排排衣架,挂着晚会公用演出服,还有跳跳虎玩偶服。
讲真的,吴缘看到这个玩偶服,都有点ptsd。
吴缘进去的时候,道具间里有几个女生在拿表演服,见他进来,齐刷刷地看过来。
好奇的眼光纷纷打量着吴缘,而吴缘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虽然道具间很大,但这一眼能望尽的范围里,没有武遇这个人。别说武遇,连个性别为男的都没有。
很好,他根本摸不透武遇的想法,下次不要再给武遇找借口了。
他本想掉头离开,那群女生好像拿完演出服了,一窝蜂朝他站的门口涌来。
他只好往里走,给她们让路。
没想到他这走两步,就发现贴着门这端的墙尽头,还有个小门。门上有块长长的玻璃,显示出这个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女生们都走了,还轻轻带上了门。
吴缘却被这个小门吸引了注意力,直到这个小门的门把手动了一下。
那门从里面打开,伸出了一只手,将吴缘拉了进去。
“喂——”
吴缘视线落进一片黑暗,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抵在门边的墙上。
他挣扎间发现背后是灯的开关,于是故意用蝴蝶骨去蹭,很快房间里的灯亮起。
捂着他的人是武遇。
吴缘:“???”
武遇皱了皱眉,将他推开,然后关上灯。
吴缘双眼微睁,不解地问:“你在——”话刚起了个头,立马又被对方捂住嘴,还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武遇“嘘”了声,声音近在他耳旁:“不要别人发现。”
吴缘挣扎了一会,发现力气完全不敌武遇后,果断放弃。
在这之后的悄寂间,他听见门外传来人声,似乎又有表演的人进来找道具。
武遇伸手把一旁的门反锁,非常轻微的动作。
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就非得在这吗?”吴缘轻声问。
“你也可以离开,但那样的话一辈子也离不开。”
这话初听很绕口,吴缘却真切得听明白了。
离开晚会场馆,那就一辈子也离不开循环。换句话说,想要破解循环,就得在场馆里找线索。
吴缘嘴硬道:“我是说,非得在这种地方?”
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刚才那短暂的光明里,吴缘其实看清了这个小房间。
屋里逼仄狭小,墙两边是货架,中间的通道人只能侧着走。货架上都落满了灰,说明这里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被人需要,也很久没人进来过。
“抱歉,这里是我能想到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武遇真诚地说,那刻意压低音量的嗓音听上去很舒服。
算了,吴缘这个声控就算再不开心,此刻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而且武遇说得对,他那张脸就像地板上躺着的百元大钞,十个人里能有九个人认识,不管在哪都没办法好好待着。
门上的玻璃是唯一的光源,透过玻璃漫进来的白光,正朦朦胧胧地照着武遇的身体——实际上就那么小个方框,其余部分还是泡在黑海里,让人看不真切。
吴缘叹了口气,问:“到底要怎么才能结束?”
武遇诚实答:“我不知道。”
他们都没有用实际言语来拆穿彼此,但这一刻,却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许多。
“上一次为什么不承认?”吴缘又问。
虽然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非常蠢,有一种“责备”的意味。
这种问话往往发生在亲密关系之间,而吴缘并不能确定他和武遇的关系,是否够得上这种亲密,越界在他看来是更不明智的举动。
“……”武遇沉默片刻,“你猜。”
猜个大头鬼。
武遇才是最蠢的,他确认了。
其实不用猜,吴缘也知道。
他最开始发现身处循环时,也没想要过告诉别人——即使他知道循环里的武遇会死去,也没有直接告诉武遇这些事。
出于他本能的自我保护,也出于他对彼此关系的衡量。
显而易见,武遇和他的想法一致。
——只有保全自己在暗处的视角,才能在循环里看清可疑痕迹。
但武遇恐怕早知道他在循环里,而且是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吴缘现在能做的,就是和武遇达成结盟。
“那你能告诉我……”吴缘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他发现这间屋子太窄,武遇又好似刻意在靠向他,以至于他说话间的呼吸都能喷到对方的脖颈上。
又或者是,耳旁能听到对方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这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种不愉快的折磨,虽不能让他掏心挠肝,但会影响他正常的、理智的思维。
武遇怪道:“告诉你什么?”
吴缘伸手抵上他的肩膀,将武遇推开。
空气瞬间松快了不少,他继续说:“告诉我,你被电死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叙是好是坏?”
“吴缘,你有没有想过,”武遇被推开后没有再靠近,好似刚刚那一切不过就是凑巧,只是因为房间太小导致的尴尬而已。
在短暂停顿后,武遇继续说:“被电死的人,应该是你。”
“什……”吴缘呆滞片刻,确认自己没听错,但还是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武遇答非所问:“不过,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来休息室找我的卫衣穿?”
“……”吴缘没有回答。
只听武遇低声笑了笑,仿佛刚刚他问的根本不是什么难解的问题,他问出来只是想看吴缘的反应。
武遇自顾自答:“你想假扮成我的样子,去楼梯间守株待兔。你想着就算你被杀了,也能重生,还能看清凶手的样子,这买卖不亏。”
黑暗里,吴缘挑眉:“你知道还问。”
“嗯,”武遇试探地问:“你很关心我?”
吴缘几乎没有思考,直言:“我是觉得抓住凶手才能结束循环。”
往往欲盖拟彰是这样的,越不经思考的言论,越是在慌乱地掩盖着什么。
吴缘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会百密一疏。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武遇早已心领神会。
于是一个憋着不说,一个看破不说破,任由着屋外的喧闹顺着门缝钻入屋内,再悄悄地掩盖住安静的氛围。
吴缘打破尴尬问:“那你又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不是给李叙了吗?”武遇奇怪地反问,“我分明记得当初某人还有些不高兴来着。”
吴缘听出武遇的语气带着些戏谑,好似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
可惜吴缘不上他的当,无情地戳破:“不是你说的吗,死人的应该是我。因为你穿着我的衣服,所以你代替我被电死了。”
黑暗里,吴缘看不清武遇的表情,但他猜对方一定有些失望,同时也会有赞赏的眼光——智商这块,吴缘觉得他拿捏得稳稳的。
防止武遇再打马虎眼,他又补了句:“衣服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你猜?”
“猜个鬼,不说我就走了!”吴缘说罢反手握住门把手,作势要开门。
他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一股温热,那是武遇伸来阻止的手。
他们也不是没有触碰过彼此,勾肩搭背是男生之间常有的事。但氛围这种玄妙的东西,有时候会促进情绪的过分变化。
比如此刻,吴缘就觉得有些——
害怕。
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力量,从手底下传来。
门把手在动,而他们的手并没有动。这说明,有人在外面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