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琴音
《探秘桃花源》最终定下的地点是一家开业不足五年的景点——幽都鬼府。
候机室。
扈樱指着手机与敖仲闲聊：“这地方与前四个景区都不一样，不知道导演组他们会想出什么鬼点子吓人。”
手机上正是幽都鬼府的百科页面，敖仲仔仔细细看一眼上面的图片：“原来长这样啊！”
扈樱机警听出他话中的未尽之意，侧过头瞧着他追问：“听你口气，你知道这里？”
敖仲也不瞒她：“这是地府开的。”
扈樱大惊：“啊？”
敖仲道：“地府有许多不愿意投胎的游魂，有的对人间失望不想重入人间，有的心愿未了不肯喝孟婆汤，有的执念太深往生池不收……各种原因不一而足。其中仅有少数自悟修成鬼修或被收编为阴差，大多无所事事，在地府游荡，但几千年来越攒越多，地府早已鬼满为患。”
扈樱顺着话题猜：“所以就造了这个景区分担鬼流？”
“是。”敖仲点头，“八年前，十殿阎罗联合上奏紫微大帝申请在人界开景区。奏本上详细列举关于人间鬼屋的调研，阐述了地府操办此事的优势、此事带来的优缺点及应对方法。紫帝瞧那所奏内容缜密，条理分明，规划明晰，便批复同意了。哪知这件事被天庭保守派得知，闹到昊天前试图阻拦。”
扈樱顿时起了兴趣，好奇问道：“后来怎么就同意了？”
“与你们涂山有些关系。”
扈樱更好奇了，双眼都在发亮，激动地一手按在敖仲臂上直催：“快说说呢。”
敖仲见她想听，便详细解说，“昊天也守旧，本也不同意，但紫帝地位尊崇，他不便明着反对，明着佯装公允、纳谏如流，实则暗中支持保守派大闹。十殿阎罗也不是吃素的，各方串联，为此双方唇枪舌剑许久。”
扈樱眨了眨眼，蓦然想起一件往事：“这么说，我好像是听白瑁简略提过一次，时间太久，我完全忘了。现在想起来，好像当时有个不开眼的把白瑁也扯进去了，最后为了安抚她，那位昊天又赏了不少东西。”
说罢，她又撇撇嘴：“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白瑁随手就散出去不少。她也从中挑了据说匹织女亲手织的霞影绢，的确流光溢彩，赏玩了一天就被压箱底了。
“确实有这么件事。”敖仲不急不徐，解释道，“保守派翻来覆去不过几条理由，如：擅自放游魂入人界易引起恐慌，地府应与人界保持距离，地府因与人界联系甚密，导致过于模仿人界，有失体统等。阎罗们一条条都驳得清楚明白。况且支持者如紫微大帝、东华帝君等具掌实权，保守派渐渐落入下风。最后他们慌了，出了个昏招。”
“怎么个昏法？”
“有个不知死活的散仙不甘寂寞，胆大包天地跳出来攻讦紫帝行为不端才导致地府诸阎罗上行下效，数落紫帝名下唯一弟子白瑁是个凡间小妖，且疏于管教，纵容弟子与涂山异族勾连、砸山淹城。”
“他倒是会用春秋笔法。”本来一直笑眯眯的扈樱听到此，不禁怒从中来，气得双颊泛红：“这与他有何关系！他有胆子到我爹爹妈妈面前说去。”
“所以才说他不知死活呢。”敖仲笑道，“这道弹劾一出，紫帝持身公正，还算克制，淡淡驳一句：‘水淹葫芦山之惩戒已毕，其余所述不过道听途说。’
“但这呆头呆脑的一番言辞惹恼许多与涂山私交甚笃的神。原本作壁上观的神一起反驳，都道涂山亦是神族统辖，何来异族之说？你家与天庭面和心不和，昊天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只不轻不重地叱骂一声，让那散仙退下。”
“白瑁前世之恩，东华帝君是记在心里的。所以东华帝君极是恼火，当庭发难，斥责那散仙心怀不轨、意欲挑拨天庭内乱纷争。帝君一怒之下封了那散仙仙力，重入轮回历劫三世，让他莫忘出身，莫固步自封、夜郎自大。”
扈樱抚掌赞道：“好！”
落在臂上的手虽离开，却留下了微微的热，涟漪般一点一点地晕开。。
敖仲停了停，才续道：“这道惩戒当庭发落，散仙立刻转向昊天哭喊求饶。帝君却道自己掌仙籍，这惩戒本是他职责内之事。昊天恼那散仙不知轻重地胡乱攀扯，导致自己失了颜面，便闭口不言。众神趁机进言紫帝弟子身份贵重却行事低调，此番莫名遭此诬蔑当安抚。昊天立刻环顾左右。他的左右便是紫帝与帝君，两位尊神面上均隐有怒意。他默然片刻后赏赐诸多宝物以作安抚。”
扈樱再次想起了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霞影绢，想起了白瑁的事后吐槽：“乱花迷眼，大失所望。”
于是，她道：“还是说回建幽都鬼府吧。”
“后面没什么可说了。”敖仲道：“保守派见昊天那般作派，顿时心灰意懒，偃旗息鼓。诸阎罗却乘胜追击，在人界建幽都鬼府一事当场拍板。”
扈樱意犹未尽，瞪大眼：“就这样？这不是虎头蛇尾吗？他们这么快就投降了？难怪这么多年也一事无成！”
敖仲笑起来：“他要如你所愿能成一事，你父兄就该头疼了。”
也对。
扈樱连连摆手，笑道：“失言失言！还是这样虎头蛇尾的好。”
她站起来，去拉敖仲：“为报答你说故事给我听，我请你喝咖啡。”
敖仲被拉住了手腕，乖乖地起身跟随。
大晚上喝咖啡的后果就是到了酒店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扈樱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无数圈后放弃，打开了游戏准备杀一局。
游戏界面刚开就看见好友列表上一个青龙头闪闪发光——正是敖仲的自拍像。
扈樱笑，精神愈加抖擞，直接发消息：你也在玩？
敖仲也没睡，倒不是因为咖啡的原因。看见樱可可的消息进来，他委婉又不走心地与游戏好友道一声：“手机没电了。”
其中一好友笑出长舌是个热心肠，大呼小叫地支招：“快充电。”
在如此热切急迫的声音中，敖仲毫无游戏道德地挂机了，然后揉揉手腕，迅速切出樱可可的消息，回：嗯，你还没睡吗？
扈樱见青龙头像上正挂着游戏标识，猜敖仲正在玩游戏，不会有时间立刻回消息，所以她发了消息后，乐颠颠地去与其他人组队打比赛了，才开战没多久，看见青龙头闪了又闪。
这一刻，心都跟着闪了一下。
扈樱顿时有些懊恼手太快点了组队。心里着急，手上杀得狠，她创纪录地花了一刻钟结束游戏，迅速地退出，切出消息框。
敖仲等了又等，过五秒就看一眼手机，看了几十次后，他没忍住，又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继续五秒看一眼。
灵光一闪，瞟一眼时间，这么晚了！她不像自己几天几夜不睡都没关系，一定是已经睡着了。
他再次揉揉手腕，顺着手腕又按了会儿手臂，触碰得皮肤暖融融的，终于缓缓打下一行字：你睡吧，晚安。
敖仲怏怏地放下手机，躺下，翻身，再翻身，又不知不觉地打开手机，一条消息跃然眼前。
樱可可：还没呢，我还醒着呢。
敖仲一跃而起，忙回：还没睡啊？
不对，这语气太有说教意味，撤回，再回：有点晚了，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扈樱看着“撤回”二字忍俊不禁，所有的烦躁都烟消云散：没有呢，喝了咖啡，现在精力旺盛。
敖仲却替她愁上了：她明天可要录一天节目呢，晚上不休息好，白天得多累啊。
他忙问：我可以用催眠术，需要吗？
不等回音，他又解释：休息不好，明天你录节目玩游戏时得没精神了，会输。
看着一连串的消息，扈樱十分愉悦地笑出声：不是有你嘛，你既然熟悉，帮我走走后门，让地府手下留情，行不？
“手下留情”一词太敏感，立时勾起了敖仲对危险的戒心。
他可是答应白瑁会还她个毫发无损的扈樱的。
他一脸郑重地打字：我绝不会让你出事的，会跟着你的。
担心扈樱反对，又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放心，我不会让节目组发现的。
这是哪跟哪儿啊？
思维跳跃得这么厉害吗？
但是，好意还是要领的，扈樱发了个极可爱的表情包以示感谢，顺便转移话题：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扈樱继续：我知道你和二哥一样都学过琴，一定很好听。我想听着你的琴音入睡。
敖仲汗颜，琴之一道，他不如扈栎，但此时怎么能承认不如人呢？
他回：好！
扈樱拨通了电话，柔柔地笑：“敖仲哥哥，我的睡眠就靠你了呀！”
多么信任！多么依赖！
敖仲自觉责任重大，慎重地取出古琴，按上琴弦。
这是一首舒缓平和的曲子。
琴音响起，室内仿佛有松间明月、石上清泉……扈樱将手机放在耳边，伴随琴音不久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