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苏暮忽然感到一丝六神无主。
而秦非还在叽叽歪歪：“你这么‘聪明’的人，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聪明”两个字被他语气平板地说出口，莫名带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嘲讽。
苏暮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像发现养的猫不见手足无措中忽然听见熟悉的“喵”声，立马精神一振：“聪明不聪明的，不都是个普通人。”
言外之意，我也不知道，你问也是白问。
秦非意味不明地笑，忽然抬手将吃完美食舔爪子的黑猫一把抄进怀里：“走吧。”
苏暮：“你干什么？”
秦非：“带它回去，你不是想养吗？”
苏暮：“它还没做好准备。”
秦非抬起空着的左手，挠了挠黑猫肥硕的脖子：“你怎么知道？——哎大黑，你想跟我们回家吗？”
苏暮：“……”
黑猫昂起脑袋，打量着眼前的人类，绿眸流光溢彩，像最珍贵的宝石。
几个人过路人被黑猫惊艳，悄悄议论。
年轻女孩提着奶茶走过，一步三回头地对着黑猫咽口水。
跟家长出门买钢笔的小男孩拿了爷爷的手机给黑猫拍照，还大胆地摸了一下猫背，才欢天喜地地跑开。
大概被人围观的烦了，黑猫轻轻瞄了一声，脖子一歪，趴在秦非胳膊上不动了。
它没有跑。
苏暮瞳孔骤缩。
秦非将黑猫放进车里，回身看向苏暮：“看到没有，猫不是不想跟你回去，它只是在犹豫，你给它一点压力，或者干脆把另一条路给弄没，它就会如你所愿了。”
打开副驾驶，“上车。”
上了车，秦非拎起水瓶喝了两口，问：“你真的不问？”
苏暮从后视镜的黑猫身上收回视线，无奈道：“我不该问。”
秦非皱眉：“为什么？”
“好奇心太过不是好事。”苏暮觉得口干，拿起另一瓶水，拧动瓶盖，“那毕竟是你的私事。”
秦非：“这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知道？”
苏暮当然想知道，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可心底自发的念头不是他能控制的。
要不然——就问一下吧？
不探听别人隐私是一种美德，但秦非这个当事人貌似并没想瞒着他。
他们目前关系不错，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一种交流好了。
苏暮瞬间气不喘了也不紧张，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妙极了。
反手摸了摸黑猫略显粗粝的毛发：“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
“想听就直说。”秦非眼露鄙视，语气却是愉悦的，“我不是个小气的人。”
苏暮：“……谢谢你。”真是服了。
说完后，苏暮很久没说话。
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真相跟他预期的太远，以至于听的过程中他几次怀疑秦非是不是在跟他讲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
秦非打算开第四瓶水的时候，他伸手按下了瓶子，说：“晚上喝太多水不好。”
“有点恶心。”话是这样说，秦非却没坚持，松了手，面向前方双目放空，安静地发着呆。
苏暮想，假如有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忽然给他下药图谋不轨，他也会恶心吐的。
假如不是袁越和王野喜欢搞突袭，在药效发力的前一刻忽然出现，后果难料。
联想当时场景，苏暮觉得秦非今天下手太轻了。
他想起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对付他？”
秦非飞快扭头，和他对视：“毁了他的公司。”
不知想到什么，“公司还在，换了老总，发展的比以前好。”
但苏暮更关心另一件事：“还有吗？”
秦非：“你指什么？”
“除了公司，你还做了什么？”
秦非眼神有些闪烁，再次拧开一瓶水。
苏暮眯起眼，逼视过去：“你跟人谈判也这样，说话说一半吗？那你秦家公司迟早倒闭，不如早点想个办法另谋生计。”
“……”秦非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苏暮戳了人两句，心头那点若有似无的慌乱已然不见，反倒镇定下来：“你把那人打进医院，还是差点杀了他？”
秦非正处在矛盾之中，闻言一惊：“你知道？”
苏暮：“设身处地一下，如果是我对你做那种事，你大概会把我五马分尸，但法治社会，你还有家人朋友，不会真的杀人，那么一定会在‘力所可及’的范围内折磨他，我猜袁总王总帮了不少忙，但你爸和阿姨爷爷都不知道。”
秦非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
苏暮：“我猜错了？”
秦非摇头：“你真的很聪明，不过那件事后他很快出国了，我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苏暮：“你很后悔？”
“一开始有点，觉得应该早点杀了他。”
苏暮：“……”
秦非：“说笑的，我没那么傻缺，他不值得我赔命。”
苏暮：“你明白就好——回去吧，咪咪困了。”
后座的黑猫适时打了个大嘴巴的哈欠。
秦非升起车窗：“你不想知道后面的事了？”
“你现在好好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也就不必追问太多了。
车子滑动两米，朝马路驶去。
秦非有句话没说。
“他不值得我赔命。”
否则也不会遇到你了。
假期后，瑞安急剧升温，短短三天，日最高气温从15爬到32，太阳不要钱的喷发热意，大地一片蒸腾。
这天下班，苏暮开车回了自己公寓，准备收拾几件夏装。
脑震荡和脱臼都已康复，但谁都没提搬家的事。
苏暮想的是，秦非做饭很好吃，省去他不少麻烦，猫咪在那也生活的开心，暂时还是不要挪地方了。
拿了东西回去，秦非已经到家，穿着白色夏款家居服，见了他说：“晚上出去吃吧？”
苏暮：“你自己吃，我有点事。”
秦非：“刚回来又要出去？”
“跟朋友约好了。”
两人都挺忙，公的私的，像今天这样不在家吃饭的日子一个月至少有十五天，秦非也见怪不怪，回房换衣服。
出来时苏暮正在接电话：“很快……嗯，你决定就行……你太客气了……眼镜很好用……是的……”
秦非随意听了一耳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头苏暮接完电话，跟秦非说了几句就匆匆去赴魏一的约。
他和魏一一直处的不错，尤其为人处世上有不少共通点，这次吃饭既是朋友间的聚会，也是因为他的公司最近正在谈一所大型购物中心入驻事宜，魏一是购物中心集团的渠道总监。
魏一大概也清楚这点，落座后就给了苏暮一个好消息：“你们品牌条件很好，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能签合同。”
苏暮欣喜：“谢谢了。”
“你们公司实力足够，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
大型集团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审核流程，条分缕析按部就班，影响到集团盈利的每个决定都是慎之又慎。
魏一的话是客套，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真话，但足够苏暮琢磨出“我出了一点力”的含义，二话不说倒了两杯酒，说：“这次匆忙，准备不周，过几天我好好谢你。”
魏一笑着接过酒杯，小抿一口：“行啊，我等着。”
苏暮心情是真的好。
爸妈身体健康、公司快速发展、养了喜欢的猫、和秦非也不再剑拔弩张，所有跨年夜在钟声里许下的愿望，一一实现。
甚至比他希望的，得到更多。
两杯酒下肚，魏一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苏暮：“请说，别客气。”
魏一：“客气的是你，认识这么久，你一直很客气。”
苏暮被说的一愣，随后笑：“有吗？我一直这样。”
“其实主要是……你手机响了。”
苏暮抱歉一笑，看清来电，仰靠到椅背上，接起：“什么事？”
那头传来两声抽气：“我不太舒服。”
苏暮：“怎么回事？”
“晚上回来就这样。”秦非的声音时高时低，听上去非常难受，“肚子好疼。”
苏暮：“打电话给你家私人医生，或者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司机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
过了一会，秦非痛苦地哼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不打扰你，挂了。”
通话结束前，似乎有玻璃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苏暮放下手机，秦非病的这么突然，万一出什么问题，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家里还有一只猫，说不定会被吓到。
他顾不上多想，飞快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先走一步，抱歉了。”
魏一跟着起身：“叔叔阿姨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带了司机，抱歉，下次再聚。”
回去路上，苏暮不停拨秦非的手机，能通，可一直没人接，越发不安。
车子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终于千难万险地停在了目的地。
苏暮连外套都没拿，一口气奔上楼，用密码开了门。
客厅没人，只有大黑猫躺在沙发上，一脸吃饱喝足的慵懒。
苏暮喊：“秦非。”
没人应声。
苏暮忐忑，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走到主卧前，发现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等待几秒后，一把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