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白川双臂袖子挽起,他一屁股跌坐在路牙子上,直喘气。
路面上摊放着他的外套,上面横躺了一只刚刚生产过的年轻小狸花,以及它刚出生还没有睁眼的猫咪幼崽们。
狸花终究还是顺利生下了小猫。
当然,白川也没有接生上。当他从巨大惊慌里理顺思路应该送动物医院的时候,狸花凭着自己努力已经生完了。
“咪!咪!咪!”
猫咪幼崽们闭着眼在母亲怀里爬来爬去。
“一、二、三……六!真好啊,咪咪。”白川还喘着气。
他真为狸花高兴。
小狸花纯真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俯首去看自己的孩子。
“有学校支持,你肯定会有好的未来,可是我的未来在哪里呢?”白川突然产生了一些沮丧。
他就坐在路牙子上打开了书包,拿出笔记本。
一翻盖,就是满屏幕的:
[禁止!程序错误!]
[禁止!程序错误!]
[禁止!程序错误!]
白川又打开了校园邮箱,望着里面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写好的邮件。
唐老师,
您好!
我是大四计算机系的学生白川,我有读研的意向,也非常喜欢您的研究方向,我认为自己和您的重合度很高,期望以后能够跟随您学习。
以下是我的作品。
请您指点。
此致
敬礼!
“唉。”他叹气。
“程序写成这样,还自荐个啥啊……”白川直薅头发。
“咪~”
突然,小狸花舔了舔自己猫崽的脑袋,叼起一只的后脖颈,也许是想给白川看看,叼住就往白川膝头上放。
可是白川膝头放着他的笔记本。
“不不不!……不要碰到我的键盘!”白川使劲拽头发。
电脑可不管是谁在踩键盘,屏幕自然而然地开始出现几个字符。
还好,也就几个字而已,影响不大。
可是也许因为电脑带温度,那只猫崽微笑着打了个滚,一只爪子偏偏压到了[删除]键。
于是屏幕上又开始大段地消失。
“别……啊……”白川张张嘴,虚弱地挥舞起双手。
因为猫崽毛茸茸软乎乎脆弱得不得了的样子,他还不敢去捡起猫仔。
也许是狸花看出了白川的可怜,瞧了瞧又自己把猫崽叼下去了。
“完……了……”白川颤抖着手足无措。
他试着按了几个键,打算先检查究竟损失了多少。
[程序开始自检……]
[请等待……]
[程序运行成功。]
“嗯?”
白川眼睛一瞪。
白川的眼睛像金鱼,他就用这副表情转头,“咪咪?”
狸花应声抬头,踩在他的膝盖站了起来,结果又不小心按到了几个键。再尾巴一扫[enter]。
[您的校内邮件已发送。]
白川窒息。
“不、不是,唐老师,不是我……撤回,撤回在哪里?!”
[您的邮箱有新邮件!]
白川动作忽然暂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新邮件。
白同学你好,
哈哈哈我早已经听说过你,你是很有想法的学生。你有读研的想法正合我意,其实我想更推荐你直博!我们俩一定合得来,请你有空的时候来我办公室。
详谈。
唐
“……”
“嗯?”
白川缓缓从笔记本上方探出头来,他的眼睛像铜铃。
“……咪咪?”他转头。
“咪。”
狸花猫探头过来,它纯真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它只是微微眨眼,微笑。
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去,紫色的晚霞已经渐渐涂上半个天空。
“哼哼~哼~”颜安安双手推着滑板车在走路,嘴里轻轻哼着歌,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儿园教的。
花生骄傲地挺胸站在车头。
林亦峰注意着自己步伐的大小,护着颜安安。
三小只刚刚从甜甜宠物诊所出来,气氛很好,他们三个都很高兴。
林亦峰瞥了一眼花生,示意。
花生立刻接受到了,他抖抖翅膀,开口,“咳咳,安安呐。”
“嗯?”
“今天开心吗?”
“开心!”
“黑密欧和白丽叶在一起了你为他们高兴是不是?”
“嗯!”
“你瞧啊,猫猫能在一起除了他们自己努力,还因为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帮忙的是不是?”
“……嗯。”
“你对帮助他们感到厌烦吗?”
“……”颜安安突然沉默。
花生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又问一遍。
“没有。”字正腔圆。
“……”
气氛突然有些不对劲。
林亦峰注意着颜安安的表情。
但花生没有注意到,他按照约好的话往下说了。
“所以,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有了情况要告诉身边的人,向朋友们求助对不对?”
花生快乐地发挥着自己的口才,“你不讨厌帮助他们,朋友们也不会讨厌帮助你呀~”
“……”
颜安安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行。”
“这就对……不、不行?!”花生震惊。
颜安安扶着车把,眼睛直直注视着前方,“不可以。”
“不。”
“不行。”
“不能。”
林亦峰转头,黑色的眼珠深深地凝视着颜安安。
“……”
一人一狗一鸟没有谁动。
现场安静得空气凝固了。
林亦峰没有出声。
花生僵硬着都不敢抖毛。
过了一会,花生想了又想,好不容易从背好的词里划拉到了一句,也不管接不接得上了,就硬说,“那你不愿意是不是因为觉得朋友们太弱小,说出来只是平白让他们担心,帮不了忙?”
“那你可以告诉爸爸呀!”
“爸爸是成年人,爸爸很厉害的!”
“不,”颜安安狠狠摇头,她仍然直视着前方。
“爸爸很脆弱。”
水光在她的大眼睛里聚集。
花生失语。
林亦峰站住不动唇线紧绷,深深地凝视着小小的颜安安。
“不能讲话。”
颜安安摇头。
她突然抬起头来直直望向高高的天空。
那里又高又远。
却又非常美丽。
半边仍然显现着蓝色,半边已经变成紫色。丝丝缕缕的白云像被专门划拉出来的。
太阳已经西垂,半圆的月球在东边隐现。
“爸爸很脆弱……”
她喃喃自语。
“爸爸、爸爸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