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万籁俱寂。
在天上，星星闪光，月亮隐没，夜已经很深了。
大地上的学校，宿舍里，学生安睡，博士秃头。
而在宿舍外面，动物们只会比人睡得更早。几乎是天一黑就躲起来睡了。
路面上，没有一个人，一个动物，只有暖黄色的路灯需要彻夜站岗。
看起来如此，只除了……
下水道里。
要从路面上再往下挖掘十五米。
那里是庞大的污水系统的一个小拐弯，后来因为设计不合理容易淤堵，被废弃了。但是管道并没有因此被挖上来。
而在这几段长长的被废弃的管道里，仍然有一个最深沉最阴暗的角落，在那里，此刻却隐隐亮着一小块蓝色的方形光芒。
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复不断响起，仿佛是在争吵。
“……”
“……吱吱吱给我玩！给我玩！”
“……这把已经轮到我了！吱！”
“……”
“够了！”
族长直接发怒了，“所有鼠崽，全部去睡觉！不睡觉明天哪里来的体力到人类那里偷东西！”
这是一只巨大肥硕的灰色老鼠。胡须长长地伸出来，末端打着卷，已经变成白色了，他正趴在地面训着挤成一团的小老鼠。
“没收！全部给我去睡觉！”
所有小老鼠顿时集体沮丧地垂下了胡须，但他们仍然老老实实地排成一条长队，乖乖地走开了。
这里是远离撒满阳光地面的另一个世界。
黑暗的地底世界。
老鼠族长叹气，“这帮新出生的小鼠，聪明是聪明，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旁边立刻有老鼠上前拍马屁，“是啊，近些年出生的小鼠一代比一代聪明，更别说今年还出了一个……这是全族之福，多亏了您的领导啊，族长！”
族长注意力不在恭维上，他瞥了一眼蓝色光芒。
“体力都用光了。”
他小声嘟囔，“也不知道给我留点。”
“什么？”
“咳，我是说事情都已经确认无遗了吗？”
“是！已经让今天目击的那几条老鼠反反复复把事情说过了，我们也都来来回回复盘讨论过了，认为事情大有可为。错不了的！”
“好。”族长点点头，语气平淡，“那把小十三叫来吧。”
没一会。一个声音远远地从管道开头的明亮处传了过来。
“什么事？”
声音听着还是个青少年，语气带了点不耐烦。
“我还在复习今天的功课。”
很快，说话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是一只还未成年的老鼠。
直立的。
他有着黑色的毛白色的胡须，并且直立着用两条后爪走路，见到了管道深处的族长之后，优雅地背起了一只爪子，笔直地站立着。
那圆形的耳朵动了动，他环视了一圈。
在场的所有老鼠，都拖着长尾巴趴在地面上，包括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族长。
只有他，是站立的。
少年老鼠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一直保持悬空的细长尾巴一抖。
“小十三啊……”族长悠悠地开口。
“学泽，”少年老鼠立刻打断，眉头皱起来了，“叫我，舒学泽。”
他下巴抬了抬。
“哦，学泽啊。”族长没有在意，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的吧。我们族人是付出了巨大努力和牺牲的，就是为了能够偷偷把送你进幼儿园大班，学习、学习到那个什么……”
族长使劲回忆，“汉语拼音。”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年，族里出生的小鼠一代比一代聪明。
更别说今年，还出了小十三这么个妖娃。
他居然能学懂人类的文化。
而族里最智慧的长老说，这一个小鼠，他不仅仅是一个聪明崽子而已，对全族命运的改变都将是战略性的！
放在下水管道老鼠一族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一定要把小十三送去学习文化，绝对不能耽误了他！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为此，同时也是为了转移群猫他们的视线，保存住这个秘密，他们和群猫成员们不断周旋，下水管道老鼠一族们牺牲掉的尸体数量，足以喂饱一个半的群猫组织。
血海深仇。
族长问，“这些你都知道的吧。”
“嗯。”舒学泽眉头加深了。
族长点头，“现在到了你应该回报的时候了。”
“……”
舒学泽紧紧攥着眉头听族长絮絮叨叨地讲解他们制定的计划。
“最终，我们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而且是有很大的希望达成。”族长结语。
舒学泽的眉头缓缓放开了。
“这样能行吗？”他问。
“试一试吧。总不会比现在更坏，而且拖延下去我们一族也不过是被慢性灭亡。”
舒学泽点点头。
“好了，”族长看舒学泽已经接受，满意地动了动长长的胡须，“现在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们一族一直隐藏着的核武了。”
族长缓缓让开，露出了他藏在背后的东西，是一块小的薄薄的黑色砖块。
“？”舒学泽皱眉。
“咳，我忘记先激活它了。”族长顿时手忙脚乱，“我跟你说，你别看它一副不好闻不好吃的样子，这个东西可高级了。”
“是按哪里开启来着？”年纪大了的族长忙活半天。
“噔噔噔噔~”
然后，在黑暗里，一小块蓝色的方形光芒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舒学泽问。
“手机。”族长介绍。
“之前为了不影响你学习，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这上面的，这么多花哨的彩色方块全部都是手机？”
“咳，错了。”族长低声，他赶紧划掉开心消消乐的app界面。
舒学泽面不改色。
不愧是读书种子。
族长臊眉耷眼地想。瞧瞧人家，专注。
游戏都摆到面前了，眼神都不带偏一下的，也就是这样的小鼠才能够考到好成绩了。
族长想想又觉得很好，他们一族更加有希望了。
“这整个才叫手机。”
“唔。”
族长把手机一翻，“你看看，这个砖块背后的，被咬过一口的苹果。这代表了他们的手机神明，咬过的苹果就是这个神明的图腾。人类通过参拜这个神明，抚摸这个图腾，可以互相取得联系。”
“我们老鼠可不可以联系上这个神明？”舒学泽不愧是最聪明的小鼠，瞬间问出了关键问题。
族长深沉地瞥了他一眼，“可以。”
“……”舒学泽瞬间瞪大了眼睛。
舒学泽被震撼到失语。
突然间，他觉得仿佛世界在自己面前展开了。
“要我做什么。”他迅速问。
“手机神明有很多，几乎每一个人类家里都有，”族长语带骄傲，“为什么我们选择偷、咳咳，借用这一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这个手机没带激活密码，谁都能用，第二个……”
“哎呀，点哪个方块的来着，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族长b还装上没几秒，就又露馅了。
“族长，是那个绿色的。”旁边有一个大老鼠谄媚地开口。
“哦，那你来开启吧，也应该给你们年轻鼠一些锻炼的机会嘛。”族长让开了。
“为族长服务是我的荣幸！”大老鼠挺胸，然后迅速上前，“微信在哪……”
他迅速划动屏幕，“找到了……”
轻轻一点。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来消息的声音响个不停。
“行了，学泽你过来看看……”族长呼唤舒学泽。
但是大老鼠动作没有停，他站立而起，双爪抓住屏幕顶端，熟练地往下一拉。
“咦，你知道？”族长有点惊奇。
“是，”大老鼠谄媚，“在把宝贝拿回来之前，我几次盯着那个人类，观察他使用的过程，已经完全把步骤记下来了。”
“不错，你这个年轻鼠有前途。”族长满意。
然后族长干脆转头，“学泽你过来看看这个怎么读？”
舒学泽走上前来，仰头一望。
只见屏幕上不再花花绿绿的了，底色已经变成一片深色。
“微信小程序。”他下意识地念出。
“哦，下面的圆形呢？”族长问。
舒学泽定睛一看，果然，下面一个个小圆形整整齐齐地排列其上。
“美团外卖。”
“下一个呢？”
“美图秀秀。”
“……”
“下一个？”
“校园论坛。”
突然间，一片安静。
“哦。”族长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
“就是这个啊，学泽，打开它。”
舒学泽应声轻轻点了一下。
屏幕开始跳转。一行行字开始自动出现。
[您即将登陆校园论坛……]
[请输入学号或教职工工号以及账号密码……]
面对群猫的灭杀，下水管道老鼠一族选择了冒着危险同时去趟两条道路。
一、花费巨大代价送族里最聪明的小鼠舒学泽去上学。
二、冒险从一户人家家里偷到了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很关键，不仅仅是可以上网而已。
屏幕仍然在不断地跳转。
[程序检测到登录记录，密码自动填入中……]
[正在登陆，请稍等……]
舒学泽站在直立起的手机面前，扎着手仰头望着。
手机蓝色的微光撒下，照亮了他黑色毛茸茸的尖尖脸庞，映得发白的胡须。
以及他那茫然的眼神。
[登陆成功。]
这部手机的系统记录了一个校园账号，以及对方的用户名和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