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早上7点半。玄关。
颜爸爸仍旧在帮小女儿穿鞋子。林亦峰仍旧蹲在旁边，一切都和平日里一样。
颜桢打开大门，爸爸牵起女儿，然后就出现了新变化，林亦峰自觉衔起牵引绳跟了出来。
爸爸和女儿一齐露出了微笑。
颜安安看看左边，左手拉起爸爸，又看看右边，大哥把绳子衔给她的右手，自己站在最中间。
晨曦温温柔柔地在头顶。颜安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就觉得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上幼儿园也很开心。
于是一大一小一狗迎着朝阳整齐迈出步伐，出发啦！
颜桢向班级里的女儿挥挥手才离开。
他回到幼儿园大门口，林亦峰仍然蹲坐在那里。
“大哥，注意安全。”颜桢把牵引绳卷起来放在林亦峰背心的口袋里。
林亦峰目送着颜桢走远，才转身小跑起来。
他的目的地是学校小花园。
经过乌鸦事件，林亦峰发现了问题。他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不说达到警犬的水平，连一般狗狗的水平都达不到，稍微跑跑一下就喘得不行。跑得厉害了还要抽筋。
虽然是旧伤的原因，但要林亦峰躺着等伤慢慢长好是不可能的。他要尽快开始复健。
万一有点什么事，这身体太拖后腿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林亦峰早上也会跟着一起出门，就是要训练。
s大有专门为学生和家属开放的小运动场，24小时开启，但那里聚集了太多老头老太太，随时都有人。林亦峰不想引人注目，才选择了小花园。
这里四下无人，空气清新，树木重重叠叠，但又有一定的空地，是个同时满足锻炼和隐蔽的好地方。
林亦峰先是熟悉了一番地形，然后就开始了。
他很谨慎，一开始绕着池塘小径小跑一圈，然后试着跑快一点再一圈。慢慢地，一圈一圈加速。
林亦峰努力奔驰。
颜安安被爸爸和大哥一起送到幼儿园的快乐只持续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放假，周末。
颜桢一早就上超市去了，今天是“闪电”的训导员来拜访的日子。他得备菜。
颜安安乖乖地在家看小猪佩奇。脚边，林亦峰闭着眼睛趴在地板上。
“大哥，你是累了吗？”颜安安有点忧心。
林亦峰闻言爬了起来，看向ipad，做出一副没事大家一起看动画片的样子。
他确实很累，昨天他忙到脱力，现在还没缓过来。
在了解了乌鸦的遭遇后，昨天傍晚，林亦峰在重重准备后终于让社区管理人当场看到小学生砸鸟。当然这也因为小学生是个惯犯。
但这次被抓可不是口头教育就行了，管理人特地找到小学生的父母，说明了鸟类保护法和法律的严肃性。父母当场保证回家会好好教育孩子。
林亦峰不在乎累不累的，他完成了对乌鸦的承诺。
但此时此刻，他不想让颜安安担心，于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颜安安突然双手捧住林亦峰的下颚。
她仔细瞧了瞧，果然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神情。于是她轻轻抚了抚林亦峰毛茸茸的脖子，“大哥，安安不用陪，你好好休息。”
这个态度就很奇异。
居然还有小孩主动说不用陪。林亦峰正想表示点什么，颜桢回来了。
“我回来了！买了大虾、螃蟹还有排骨，怎么样，期待吗？”颜桢左右手都提着袋子，一脸兴奋。
“嗯！”颜安安用力点头，非常捧场。
颜桢笑了。
“绝对好吃！”
然后下一秒破功，“对了，要不要加料酒的来着，我再看下app。”
等颜桢确认完食谱，厨房里就开始不断地响起咔嚓、嘭！咚……哐哐哐的声音。
林亦峰几次担心地望向厨房。
“咚咚咚。”
很克制的敲门声，也很准时。
林亦峰刚想跳起来开门，颜桢双手湿漉漉地冲出来了。
“你好。”
门外的人穿着制服戴着口罩，身板笔直，下巴线条被口罩遮住了，但一瞧那眼睛，明亮又年轻。
他看着门开了笑容还带点不好意思，“买了点水果。”
闪电的训导员王迅到了。
颜桢连忙让开，“你好你好，太客气了，请进。”
王迅进了门，看到了一边的林亦峰，眼睛立刻一亮。
他迅速蹲下来，抱住林亦峰的脖子就兴奋地使劲左右揉搓，“闪电！怎么样，你过得好吗？”
林亦峰忽然感觉一股热流涌上了心间。
很熟悉，很温暖。他闭上眼睛，轻轻地把吻部搭在王迅手腕上。
这应该是闪电的感情。
王迅顿时眼框一热。
这是闪电以前常常做出的动作！它还没有忘记！在他们再一次一同克服难关之后，他就喜欢这么揉搓闪电，然后闪电就会这么依赖地靠着他。
打开电视，王迅被安排在沙发上坐下，有林亦峰陪着。
颜安安像模像样地捧出一个苹果。王迅接过，但刚想说谢谢，颜安安就一溜烟地把自己的小脸藏到ipad后面去了。
王迅失笑。
颜桢一脸快乐地钻进了厨房。
王迅低头看看林亦峰，无声地笑了。再次回到有闪电在身边的日子，他根本不在乎别的，王迅快乐了。
但他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厨房里就持续不断地传来让人格外不安的声音……
王迅几次起身张望又几次硬生生地把自己摁坐回去。
“咚咚咚。”门又响了。
是谁？
林亦峰转头。
训导员已经到了，而平时几乎没人来颜家。
王迅瞧瞧厨房，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林亦峰走了过去，刚想跳起来，王迅抢先一步开了门。
“请问这里是颜桢颜教授的家吗？”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怯怯地探过头。
然后她才发现开门的人居然穿着制服，一下子就梗住了。
“对，请进。”王迅侧身。
“不，我不是，其实那个……”女孩瞬间语无伦次起来。
林亦峰从王迅小腿后面探出了脑袋。黑色的耳尖毛茸茸地立着。
“我找对地方了！”女孩眼睛一亮。
“谢谢。”女孩脱下口罩，一脸拘束地从颜桢手中接过茶杯，“您不用给我倒茶，我是来送谢礼的。”
女孩扎着双马尾，绑着缎带结，穿的是jk裙，眼镜也是圆形金丝细边的，整个人瞧着像漫画中走出来的文艺少女。
她腿边堆着很大的袋子。有一袋大米那么大。上面写着：royalcanin，大型犬成犬粮，15kg。
有三袋。
“谢礼？”王迅好奇。
“嗯……是之前我的猫走失了，”女孩迅速从口袋里扒拉出一张走失传单。上面是一只奶牛猫，黑色的花纹在脖子底部合拢，看起来就像穿着一套西装，像一个小绅士，非常漂亮。
而猫猫也咧开嘴望向镜头，一副非常快乐的样子。
“你还记得吗？”女孩把传单举到林亦峰面前。
林亦峰看着照片没吭声。他当然记得，当时他急着追回乌鸦，就只能把女孩带去群猫那里。
群猫，是s大校园里面最大的流浪猫地下组织。
首领是一只年轻的矫健黑猫。
他们行事作风相当神秘，而且极其团结。
林亦峰和对方不熟，只在学校里面打过照面，但他没有从中嗅到过恶意，所以才敢把女孩领过去。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有了好的结果。
“它叫歌手，已经几次想从家里跑出去了。”女孩解释，“我当时给狗狗许诺说，如果能够帮我找到猫，就回报一顿大餐。”
女孩瞥了一眼林亦峰，“然后狗狗就把我领到一大群猫那里去，那群猫……”
女孩迟疑了一下。
王迅认真听着。
实际上女孩觉得，她经历的这件事情里面绝对绝对，出现或者存在过某些玄学，但现在要她当着穿制服的面讲这个，她有点心虚。
于是她果断略过，“最后找到的时候，发现我家歌手就悠哉悠哉地躲在树丛里玩呢！”女孩说到这里就来气。
“后来我又打听，邻居说如果是很大的德牧的话，应该是颜教授家的。”
女孩眼睛闪烁了一下，她今天来主要是要还愿的。
林亦峰淡定端坐。
王迅点点头。
“礼物送到就好了，颜教授我先走了。”女孩慌里慌张地站起来。
“一起吃中饭吧。”颜桢托了托黑框眼镜，微笑。
“不了不了！”女孩使劲摆手，“我还呃……有事。”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迅速掏出手机，“我答应了粉丝下午要直播。不能做鸽子！”挺胸。
“……”
颜桢和王迅一齐瞧向她。
端坐着的林亦峰慢慢抬起头。
女孩：“……”
“呵呵其实我是b站的学习区up主，”她语速要飞起来了，“id是：可可今天学习了吗。已经有了八千个粉丝！”
“感兴趣请点个关注。”大拇指。
“……”
安静。
女孩流汗。
突然她闪电般蹲下来，飞快地搂过端坐的林亦峰的脖子。
“咔嚓”。
林亦峰猝不及防和美少女一起下颌骨上扬45度拍了个自拍。
“我走了，不用送！”
人影已逃出门外。仿佛在抢墩墩墩。
“……”林亦峰眼神还愣着。
“天啊……什么社死事件。”可可一边飞快地逃离现场，一边在手机上闪电按键。在b站上编辑新的标题。
“关于我因为玄学事件而向大狗狗还愿却和jingcha小哥哥脸对脸同坐一个沙发这件小事。”
上传照片。
[确认]。
林亦峰起身，到门口张望女孩逃走的背影，她跑那么快希望没有跌倒。
王迅站在林亦峰背后瞧着它，不知道想了什么。
终于到了吃饭时间，颜桢忙活一上午的成果终于端上桌了。
王迅勉强地笑了笑。
油焖大虾，糖醋小排，葱姜呛蟹……
菜色说不好那是昧着良心。
“王警官，吃啊。”颜桢笑。
主人也很热情。
唯一的问题是，王迅咽了下口水，菜色是黑色的，基本上是每一道……
王迅往左一瞧，颜安安已经乖巧地扶着自己的小碗吃上了。
王迅往右一瞧，林亦峰与他们同坐，但脸也埋在了自己的食盆里。
王迅瞧了一眼食盆内容，眉头突然一皱，“闪电吃的……”
颜桢解释，“单独做的。少盐的。”
林亦峰没有抬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变成狗了，但他的口味仍然是人的口味。所以他平时吃的食物和颜家一样。
王迅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
“！”
王迅的一口气缓缓落在了肚子里。
颜教授做的菜虽然颜色发黑，味道居然还挺好吃的。
太好了，闪电没有被折磨，伙食还是有着落的。
吃完了饭，王迅稍微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颜桢主动开口，“大哥，你去送一送王警官。”
林亦峰带着王迅下楼，一路穿过小区，再走到学校北大门。
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路。
已经到了大门边。王迅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可以了，闪电，就到这里，可以了。”
林亦峰这时才抬头看向他。
王迅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熟悉的狗狗。从眼角到尾巴尖。
他伸手慢慢摸了一把，从耳朵尖开始，一直捋到后背，捋到手臂伸到最直，伸不开了，再轻轻拍一拍。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
林亦峰站着没有动。
“行了，”王迅眼睛有点泛潮，“可以了。”
“闪电，今天我看了，颜教授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你……”
“哈哈，”他突然大笑，“你还能帮人找到猫，退役了也没有堕了咱们的威风！是不是！好样的哈！不愧是你！嗯，是不是！”
“但是，你受过的伤太重了，活下来就是万幸，不能再……”王迅突然哽咽了，又缓了一下才说下去，“……再过于劳累，以后，你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了，不要冒险了，好吧，好好生活。”
他重复，“一定要好好生活。”
说完，王迅迅速站起来，他没有低头，视线望着远处，“我走了。”
然后他大步迈出。几下就走得远远的了。
林亦峰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
下午的阳光正强烈，王迅的背影在头顶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模糊，渐渐混在人群里看不见了。
“你就是那只狗？”
林亦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他转身一看。是两只三花猫。
他们整体都是白色，只正巧脸部有一块叠加的黄色和褐色斑纹。两只猫很像，连斑纹的位置都很像。
他们一左一右站着，仿佛是无意的，却正巧堵住他退路的方向。
两只猫略带敌意地瞧着他。
林亦峰没有回答，他见过他们俩。
“听说你和人类关系不错？”两只猫问。
“什么事？”林亦峰问。
“哼，我是三斑。他是五斑。我们兄弟俩是湍流的左右手。”
林亦峰知道。
他见过他们。就在群猫那里。黑猫身边。
“跟我们走。我们老大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