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鸟尽,良弓藏
“朕待你不薄,你竟敢谋逆?”
金碧辉煌的朝殿。
高贵明丽的女帝在御座上,平静俯瞰着一袭白衣的男子。
清冷声音如珠玉落盘,不带任何情绪。
群臣垂手恭立,眼底皆有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也有今天!
这个压在他们头顶的恶獠,让文武百官喘不过气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终于要死了。
宰相裴元趋前一步,铿然有声道:
“必须千刀万剐,三千六百刀凌迟,方能平息民怨!”
“凌迟!”诸多重臣出列,义愤填膺,眼中杀气腾腾。
殿中寥寥几个臣子心下一颤,面露不忍之色。
没有苏观,哪有陛下如今手握大权的风光?
先帝尚在,在皇权争夺中,是苏观设计陷害皇子,给当时还是公主的陛下扫清障碍!
最惨烈的政变中,苏观背着陛下,在宫门前杀出一条血路!
那次中毒,苏观走遍天下采药,调制顶级药剂,将陛下彻底治愈。
可以说没有苏观,陛下早就死了好几遍。
还有苏观一手创立的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势力渗透到其余八国。
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大周都能占得先机,掌握对手动向。
大周内部门阀世家林立,皇权威严不存。
正因为有锦衣卫的存在,一步步剔除附骨之疽,皇权变得不可撼动。
苏观,就是女帝手中最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在女帝眼里,也只是刀而已。
人杀干净了,刀就得丢掉。
这就是帝王术!
朝殿中,面色如瓷、双目如墨的俊美男人承受千夫所指,却依然维持着异乎常人的冷静。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却令群臣更加愤怒!
凭什么?
你不应该痛哭流涕吗?
你难道不会忏悔吗?
罪人苏观,似一匹孤狼,在大周踽踽独行,朝堂衮衮诸公,有谁会为你说话?
女帝神情渐冷,这种沉默好像是无声的抗议。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她声音森寒,透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臣认罪伏法。
她希望听到这五个字。
一来可以塑造她公正严明的帝王形象;
二来盖棺定论,苏观自己承认罪名,往后无人再敢追究此事,借名义来攻诈她。
白衣男子无声地笑了,平静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丁点临死前的颤栗。
可这种淡定,却让群臣头皮发麻!
苏观此人出身卑微,冷血无情,百官唾弃他,却又畏惧他。
在此之前,朝堂对其讳莫如深,甚至视为禁忌!
谁敢直呼其名?
除了陛下,谁在路上见到他不要低头避让?
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庞下,是极致的冷漠,是杀伐果断的铁腕!
尽管苏恶獠现在穷途末路,但群臣没人敢放松警惕。
唯有尸体摆在眼前,他们才会彻底放心。
宰相裴元在诸多同僚的眼神示意下,再次出列,怒火腾腾道:
“本朝祖训,不可杀儒家士大夫,可你却滥杀无度,多少文官惨遭毒手?”
“持宠而娇,仗着陛下青睐,肆意给群臣栽赃罪名,泱泱大周,苦苏恶獠久矣!”
“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却妄图插手土地,还谏言要改革税法,摊丁入亩。”
“更荒谬的是,竟然拿国库的钱财去修通运河,明摆着就是贪污!”
“……”
裴云骂得面红耳赤,罗列一桩桩罪名,而后痛心疾首道:
“没有爹娘,没有是非善恶,没有人性的畜生!”
轰!
朝殿死寂!
群臣眼底有震骇之色。
堂堂一国宰执,言语却这般粗鲁尖锐,已经涉及人身攻击。
所有大臣经过初始的呆滞,变得兴奋起来,纷纷附和裴相。
一个毫无威胁的蝼蚁,谁会在意他?谁会攻击他?
之所以痛骂苏观,就因为此獠威胁太大了!
必须铲除!
无论任何手段,都要将其问斩!
史笔掌握在他们文人手中,在大周史书这一页,绝对要把苏观这个名字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明艳高贵的女帝,凤眸深处有不易察觉的茫然,但很快被坚定所代替。
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的心腹,甚至可以说知己,救命恩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般无端辱骂,她的心情又岂能波澜不惊?
但不可仁慈!
苏观知道的太多了,参与的太多了,他自始至终只是棋子。
棋子,就是弃子。
现在她的个人统治已稳固,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要当圣洁无暇的皇帝,一切秘密埋在地下。
而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但理智战胜感性。
诛杀苏观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棋!
见女帝面无表情,裴元更是受到鼓舞,朗声道:
“落到这步田地还要苛且偷生,真是毫不知耻!”
“难怪当日会为了权势灭绝人性,变得猪狗不如……”
话说半截。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朝殿,如金石之音,在殿廊回荡不止!
群臣难以置信,齐齐望着被拍翻在地的宰相,脸颊血肉模糊,极为凄惨。
“继续犬吠。”白衣男子静静矗立,似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你……”裴元抖如筛糠,刚说话就狂呕鲜血,一排带血的牙齿都被打落。
群臣噤若寒蝉,再不敢随意出言。
要知道苏观现在必死之身,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一个绝望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根本无法想象。
况且此獠武艺高强,又杀人不眨眼,十足的恶魔。
轰隆隆!
一队队铁甲森森的御林军涌现朝殿,护卫陛下安全,两个垂垂老矣的太监屹立前方。
看到这两个太监,群臣松了一口气。
有他们在,苏恶獠再难翻身,引以为傲的武艺也不值一提。
“当朝殴打宰相,罪加一等,立刻拖出去问斩!”
女帝眸光极为强势,言语间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处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