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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十章 待客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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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安?林肖?

    这两个名字虽然都是他,可是代表的意思却不同。

    一个是他的过去,一个是他的未来。

    他想了片刻还是答了林肖。

    如果真的认识他的爹娘,那么肯定就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

    “所为何事?”

    “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

    听到他的回答,屋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逐安也没着急,就耐心地站在门外等着。

    听着屋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方才同他对话的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进来。”

    眼前的门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飘出来一点淡淡的香气。

    逐安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从容踏进了屋子。

    入眼是一间装饰得格外华美的屋子,右侧立着一道屏风,绘制的是鹤翔九天的祥瑞图案,分割开这间宽敞的房间,倒不像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因为那人给他的感觉更加内敛,所以推测住的地方也会更简单刻板一些。

    有一男子正襟危坐在桌边,定定望着他,仍是昨日初见时那身打扮,右眼上蒙着一块黑色眼罩,以彩绳缠头绑在额间,耳朵上挂着两个亮亮的耳环,露出来的肤色黝黑,浑身透露着十足的野性不羁。

    沙匪头领望着逐安眯了眯眼,伸手倒了两杯茶,用的是青花白瓷茶盏,配着碧绿的茶水,格外赏心悦目,悠然的冒着白色雾气,熏得他的神色似乎没了昨日那般凌厉。

    “不知故人是哪位故人?”

    不过他手上动作可称不上温和。

    沙匪头领一拍桌子,其中一杯茶腾空而起,急速旋转着,里面的茶水仅仅洒了一滴在桌上,像是被激射而出的暗器,带着一阵凌厉的风朝着逐安面上袭来。

    听到问题逐安没有着急回答,只是不慌不忙迎着那杯茶抬起了手,极快地往半空一捞,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手腕灵巧一翻,再眨眼时那杯茶已经稳稳当当地出现在他指尖,仍然保持着高速的旋转,一滴未洒,甚至杯中茶一点涟漪都没有,动作既随意又优雅,就像只是在随意把玩一颗小石子。

    他就这么以一根手指端着那杯茶走到桌边,指尖一送把那杯茶放在了桌角,朝着他脸上袭来时装了多少茶水现在仍是一滴不少。

    沙匪头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茶温正好,这杯茶不知合不合公子的心意。”

    逐安温言回道:“前辈亲手泡的茶自然是要认真品一品的。”

    “请。”

    沙匪头领做了个相邀的手势,准备同逐安对饮一杯。

    然而在沙匪头领伸手端起他自己面前放着的那杯茶之前,逐安突然伸手敲了敲桌角,很轻的一个动作,那杯茶却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牵引,忽然从沙匪头领伸去拿杯子的手指间隙里溜走,像一只灵巧的动物,下一秒那杯茶落在了逐安手中。

    他如玉的手指端着那杯茶,转着杯壁仔细看了一圈,像是在欣赏白瓷杯上绘制的青花花面,余光看到沙匪头领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差点站了起来出声阻止他。

    他但笑不语又随手把那杯茶放在了桌角那一杯的右边。

    沙匪头领抬头望着他,神色隐隐有些不悦。

    “这是何意?”

    逐安笑起来,指尖随意敲了敲茶杯的杯壁,清脆一声,杯中碧绿的茶水像是投进石子的春水泛起涟漪。

    上好的庐山云雾,比贺家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茶好太多,西北种不出来这种茶叶,大约是从过往商队手里抢来的。

    现在却拿来招待他。

    也只有强盗能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能心安理得地拿出来炫耀。

    “晚辈贸然登门拜访,自然是晚辈奉茶才对,怎能劳烦前辈为我斟茶。”

    他没再玩什么花里花俏的小把戏,伸手把放在他面前的两杯茶一起推了过去,送至沙匪头领面前。

    “既然前辈已经倒好了茶,不若让前辈先取一杯,借花献佛,也好聊表心意。”

    沙匪头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逐安脸上,似乎想透过他的神色看出点什么,然而逐安一直都是一副谦和又自然的神情,没有丝毫不对劲,反倒叫他有些捉摸不透,看着眼前的两杯茶,显得有些迟疑,过了会才伸手拿起了右边的那一盏茶,把最开始送到逐安面前的那杯又推了回来,示意他喝下。

    逐安无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伸手拿起剩下的一杯茶,手腕抬起来一些,把茶缓缓送到了唇边,却发现沙匪头领只是拿起茶盏捏在手里并没有马上喝,目光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似乎很在意他喝没喝那杯茶。

    逐安忽然又放下了手,沙匪头领的目光也跟着移开了。

    察觉到他的动作,逐安笑着盯着他却一言不发,让沙匪头领反倒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匆匆低头抬手捂着嘴咳嗽两声。

    主动移开了目光,以免让气氛越发微妙。

    房间里沉寂下来,连呼吸声都能被放大,沙匪头领实在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正犹豫着说点什么,逐安却突然轻笑一声。

    他脸上出现点奇怪的神色,无辜地问:“前辈怎么不喝?是觉得晚辈敬的茶礼数不周么?”

    无论现在说了什么,都像是解了围,沙匪头领身子一松,赶紧摆摆手,略微稳定下心神,又恢复了一派高深的前辈姿态,“怎会。”

    说着把手里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只是余光还是不断往逐安这边飘。

    逐安唇边笑意不减,态度温和自然,“看来前辈对好好招待我这件事更为在意,那在下也不能拂了前辈的面子,先行谢过前辈招待这杯茶了。”

    在沙匪头领堪称殷切的注视下,逐安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温煦不少,赞道:“许久不曾喝到这么清香甘冽的味道了,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真是好茶。”

    说完,他抬起茶杯一饮而尽,将见底的白瓷茶杯翻转对着沙匪头领,笑着询问:“可否再向前辈讨一杯?”

    沙匪头领见他喝光了那杯茶竟露出些喜不自胜的笑意,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脸上的神色越发和蔼可亲,同昨日对峙时那副剑拔弩张的紧绷感大相径庭。

    “好茶还需行家品,别说一杯,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来,先坐下,坐下说。”

    示意他坐下,又抬手给他空了的茶杯斟了一杯。

    逐安温言谢过,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沙匪头领的对面。

    面前这一盏刚倒好的茶不断飘出绵白的雾气,蜷谴氤氲中逐安俊美的面庞多了一丝慵懒之气,实在是叫人沉醉的温软。

    逐安眨眼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似乎真的有些困倦,想强打起精神抬起手撑着脑袋,湿漉漉的眸子看起来像只无害的小鹿。

    好困,也许说话会好一点。

    “嗯,是很香……”

    在沙匪头领殷切的目光里,那双眼睛缓缓闭上了。

    ○

    “成了?”

    房间里静了片刻,忽然从屏风后面冒出来一个脑袋,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桌边对坐的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询问。

    桌边的沙匪头领探过身子推了推面前这个陷入昏迷的少年,见他毫无反应,得意地笑起来,“成了!喝下那么大剂量的蒙汗药想不着可是难如登天!”

    问话的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身着黑衣,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打扮的沙匪。

    这间屋子里竟然还藏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沙匪走到桌边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少年,略微迟疑地问道:“这小子不是说是来找渡鸦老大的吗?万一是老大的朋友,我们私自给他下药,惹怒了老大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一个高个子沙匪结过话:“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咱们老大有朋友了?我来渡鸦也已经五六年了,从来没见过老大有啥朋友。讲真,老大就是匹孤狼!素来独来独往的,这小子忽然出现想见老大,实在古怪的很,我们先弄清楚他来的目的!这等小事不用劳烦老大出马,咱们先审问审问,反正又不会弄死他!”

    几个沙匪围在桌边对着被迷晕的逐安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凌晨老大又独自一人出了门,经常这样他们都习惯了,既然老大不在家,留他们守家,自然不能让这样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混进来。

    但凡摸不清来历的,先迷晕绑起来慢慢审问最为妥当。

    他们几人加入沙匪帮的时间久,自然而然有几分地位,老大不在,新加入的沙匪资历尚浅,难以招架突发情况,他们自然得有做前辈的觉悟,拿出当家的气魄来。

    所以看门的小沙匪慌慌张张跑来通知他们的时候,他们几人便商量了一番,由资历最大的那个人偷偷拿了渡鸦老大的衣服假扮成了老大的模样,好让逐安放下戒心喝下被下了大量蒙汗药的茶水。

    哪怕方才几招不难看出这少年有几分修为,然而被迷晕成这样还不就是乖乖被宰的小羔羊。

    那个有些谨慎的沙匪在桌边坐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昏迷的少年,突然想明白方才总觉得这人眼熟的原因。

    他一拍桌子,惊讶地说:“哎!这不就是昨天拦了咱们路的那个臭小子嘛!我就说怪眼熟的!”

    他这么一说,昨日跟着出行的几个沙匪也凑过来看,都认出了逐安。

    “我们可是抓了个不得了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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