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
翌日，天气晴朗。
鸟叫声零星悦耳，别墅里的佣人渐少。
楚尔收拾好下楼时，陆衍之还在沙发上看报纸。
沿着回旋的檀木色楼梯下楼，色调深暗的风格里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楚尔出现时，似乎成唯一的点缀。
盛开的小白花养眼又漂亮，意外的般配。
陆衍之闻声抬头时，眉眼带笑。
他侧靠在沙发中，慢条斯理地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白色的手帕轻轻擦拭。
再次戴上眼镜时，楼梯上的少女已走至跟前。
大抵是不大会打扮，楚尔及腰的长发只是简单的半挽起。
微卷的发尾带着漂亮弧度，无意识地在那截纤细的腰肢间左右晃动。耳边搭配的浅蓝色白色的小花发卡，清纯又乖巧。
“外面有些凉，记得穿好外套。”
楚尔微点头，眸子里还有几分怯意。
不过今天的男人要比平日温柔很多，和昨天晚上那个钳制她下巴，非让她点头才松手的模样一点儿都不一样。
即便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楚尔却不希望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所以吃早餐时，她坐在了离陆衍之很远的位置。
特意的疏远，男人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全程都保持沉默。
早饭结束时，陆衍之才和佣人说，“把太太的外套拿下来。”
佣人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款式和陆衍之昨晚穿的黑色大衣很相像。
他很自然地接过风衣，将它搭在楚尔身后的椅子上。
刚吃完饭，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离开。
楚尔正疑惑时，陆衍之却突然半蹲在她腿侧，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下意识向后缩，却没挣脱开。
陆衍之半蹲着抬头看她，被金丝眼镜遮住的黑色瞳孔没有半分的不悦。
“已经入冬了，太阳再大，也要把袜子穿好再出去。”
他的声音很沉稳，有种安抚的意味，楚尔内心涌出很复杂的情绪。
陆衍之从来都是绅士礼貌，斯文儒雅，高贵清冷的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屈尊降贵。
可她不明白，他们彼此都深知这份关系是虚假的。
“抱歉，昨晚情绪有些失控就多喝了几杯。吓到你了？”
楚尔抬眸看他，微颤的睫毛透露出心底不安的情绪，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碰酒了。”
陆衍之的话速极缓，夹带着很真切的情感，没有半点不耐烦。
“以后”似乎还很遥远，可这话里的真诚却显而易见，楚尔慢慢放下心来，神色缓和，竟然一点也没觉得此时的两人举动过于亲密了。
陆衍之粗栗的指腹摸索掌心柔嫩的踝骨，待到少女有所察觉时，才拿出白色的袜子给她穿好。
这双袜子比楚尔的长袜子还要长，白色的袜子被搭配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学生感十足。
楚尔告诉陆衍之，“这不是我的袜子。”
她眼睛纯净美好，带着无法忽视的美。
陆衍之此刻很想捏捏她的小脸，却只是克制的笑了笑，“嗯，我知道。”
___
景园别墅。
陆衍之带着楚尔下车，安慰她道：“进去之后不要害怕，一切有我，你只要安静地吃饭就可以了。”
听他这么说，原先平静的楚尔瞬间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揪住了男人的外套。
看到别墅的门口站着的一排人，楚尔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害怕，他们并没有恶意。”陆衍之拍拍她的手。
门口的人表情冷漠，站姿更是僵硬，好在也确实没有为难他们，她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午饭时，楚尔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家宴在场的有陆衍之的爷爷和父母，还有一个是陆衍之的弟弟。
只有老人家还带着笑，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楚尔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像一家人。
或许说，……他们只是觉得她不好，她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吃饭时，陆南亭偶尔会问两句工作上的事，其他时间都很严肃沉默。
楚尔无疑是提心吊胆，只吃了点青菜，饭也才吃了两口。
她安静仿佛置身事外。
不过只有楚尔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紧张，整个人更是不住地往陆衍之旁边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刺啦”一声。
旁边的陆母黎青兰站了起来，端起了红烧肉的盘子，往楚尔的碗里夹。
“快，多吃点！我可不想被别人说我们陆家虐待儿媳妇！”
黎青兰的脸色阴沉，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才一会儿的功夫，楚尔小碗里的红烧肉就变成了小山。
她的眼睛瞪圆，看着黎青兰慢慢黑了脸的脸色，她赶紧乖乖地点头。
楚尔被吓得不轻。
陆衍之眉间紧拧，安抚道，“没关系，不喜欢的话，给我就可以。”
“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快三十岁的人了既然结婚了，也该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陆衍之从楚尔的碗里夹出红烧肉，风轻云淡，“还早。”
黎青兰：“早什么早！你们两个今晚都别回去了，全部去书房面壁思过！”
旁边的陆老爷子咳了一声，“书房可不行啊！”
陆南亭眼睛转了转，跟着补充说：“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就不让你们去书房了。不过，你们也该好好想想，你们夫妻俩比别人差在哪儿了！”
“差一个孩子！”
陆衍之挑眉看向旁边接话的陆鄞之，眼底的暗色带着几分危险，“是嘛？”
陆鄞之心虚地缩回了脑袋，迎面遇上陆母的黑沉的脸色。
“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哥！今晚你给我去书房面壁思过去！”
陆鄞之：“……”
……
这一天，楚尔和陆衍之倒也真的没再回去。
房间里，楚尔靠在落地窗边。
景园的后院有一片宽阔的池塘，旁边是栽种整齐的菜园，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只够两人经过，菜园的边缘更是围着白色的小栅栏。
这里的一切给楚尔很温馨的感觉，只是陆家的人为什么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她有些想不明白，就只是挨着阳台的边缘发呆，午后的阳光还有温度，吹起楚尔白色的裙摆。
她安静的模样，仿佛已经沉浸在其中。
陆衍之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偶尔会抬眸确定阳台那抹纤瘦的身影还在不在。
外头的风有些大时，他才说话，“尔尔，风太大了。”
楚尔闻声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将门窗关好后，就回到了屋内。
卧室里的光线充足，陆衍之脱了外套。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很是慵懒，却又透着清冷贵气。
楚尔察觉到男人浓密的额前碎发有些汗湿，她步子微顿绕到了他身边。
“怎么了？”陆衍之察觉到她的靠近，就睁开了眼。
那么一瞬间，楚尔觉得男人的眸中似带星光，“你不舒服吗？”
陆衍之有些意外，却也没隐瞒，“胃有些不舒服。”
他往常都很少碰荤腥，今天楚尔碗里的红烧肉他吃的不少，胃自然有些承受不住。
楚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内心掀起的负疚感。可她大致也猜到了，是因为那些红烧肉。
她起身要走，手腕却被陆衍之一把握住，“去哪里？”
楚尔解释，“买药。”
想过她会置之不理，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心软，陆衍之渐渐松了掌心的力道。
等到楚尔步伐略急的走出卧室时，他卸力般地皱紧了眉头。
胃绞疼的感觉刺激着身体的感官，陆衍之却觉得此刻的心，畅快无比。
额前的冷汗汇聚，缓缓滑落，他薄唇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竟然觉得，这样逼急了她，倒也不错。
___
楚尔下楼时，就碰上了聚在拐角的一家子人，他们竟然都在。
楚尔本想点头示意后就离开，陆鄞之却突然拦住了她，
“那个，……小嫂子，你出来有什么事吗？”
楚尔不确定自己打手语他们能不能看懂，所幸拿出了手机。
“陆衍之胃不舒服，我想出去买药。”
“……买药啊？”陆鄞之回头看着身后，在楚尔看不到的地方不停地眨眼。
黎青兰走了过来，“胃药…家里有，我去给你拿。”
楚尔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没一会儿，她拿着药递给了楚尔，冷硬地说道：“胃不舒服要喝热水，房间里热水壶。”
楚尔只是微微点头就离开了。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陆爷爷在说话。
“哎呀，我这胃病那么多年了，吃完药多揉揉可舒服多了！”
“那爸你下次胃疼的时候，让南亭给你多揉揉。”
楚尔：“……”
……
楚尔回来的时候，陆衍之像是睡着了。
她烧了壶热水，端着杯子过去时，男人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她。
“我自己来就好。”陆衍之接过水杯，利落地吃完了药。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哑声说了句谢谢。
楚尔却是更内疚了。
陆衍之吃完药精神似乎不太好，闭眸似睡非睡的模样。
楚尔心底犹豫了半天，还是慢慢伸手碰向男人的腹部。
只一瞬，
她的手就被男人的手，截在了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