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彼此无关
云连枫走到以前住过的房间里，依旧处于被震撼到的状态。
她回想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发现一直都是龙爷在迁就她，她从来没有为龙爷做过什么。
她敲了敲脑袋，沉沉叹气，调高了房间里的灵气浓度，开始修行。
怎么哄龙她尚无头绪，不如暂时抛在脑后。
眼下，她有两件事需要解决。
排在第一位的是她要先好好恢复灵力，把障海城边的魔气解决了。那远古魔物之所以那么容易败在她手上，正是因为大部分魔气都被释放了出来。
云连枫把自己拼得半死不活，却只能打败一只削弱版本的魔物。而现在，那魔物散溢出的魔气就掺在海水里。放着不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苏长明夺取日月之力就是因为日月之力能够克制魔气。云连枫住着十倍浓度灵气房间，享受着龙爷的好感，更别说还拥有随星位而来的剑法天赋，还能用太阳真火铸造灵骨。她自觉负担起星主的责任，认领了那一废墟魔气，把魔气当做自己应该解决的事情。
等障海城的事情解决，她还要去望海崖走一遭，亲眼看看大赤洲第一门派是怎么对待精怪的。
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家人活着。
当初为她打造长剑的铁匠留下了大道音种，大多数村民一辈子都只会种田。
秘境已经毁了，他们又该去往何方？
抱着快速提高修为解决一切麻烦的心思，云连枫在十倍浓度灵气的房间里泡了两夜一天。
其间玄夜道三人组醒来之后想要过来感谢，被伙计挡了下来。
会说长更洲话的伙计：“我们贵客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你们少来打扰。”
玄夜道弟子出门，很少有不被奉为座上宾的时候。
剑修一号指着自己道：“那我们三个是什么？”
伙计：“欠钱不还白住客栈的。”
虽然房间是看在小太阳星的份上让他们住了，但能给店里捞一笔收入是一笔。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玄夜道三人组只好去柜台那里把之前住店的钱补上，而后捂着痛不欲生的钱包坐在大堂里磕免费的瓜子等云连枫。
掌柜在一旁叨叨：“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是让你们呆在大堂里的。但小星主心善，非要给你们付钱让你们拥有自己的房间。深海魔物都是小星主除掉的，我们怎么能收小星主的钱呢？只是我们开店的不做慈善，让你们这些获得实际利益的人补补差价，没问题吧？”
玄夜道三人组：……
你们真的够了，有本事薅我们的灵石，有本事去告诉小太阳星真相啊！
掌柜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内心，敲了敲算盘道：“若是你们让小星主难过，我们不介意去掀玄夜道地盘。反正我们跟望海崖相处不好，举城搬迁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玄夜道三人组：……
你们做生意的不是最讲究和气生财了吗？怎么障海城最大的客栈这副嘴脸？你们大赤洲有毒吧！
符修出离愤怒，提起袖子给师门长辈写千里传讯符，叮嘱他们来驱魔的时候……多带点灵石过来。
云连枫根本不知道玄夜道三人组苏醒后究竟有什么贫困遭遇，她补满了在海底消耗的灵力，顺带把境界稍微往上提升了一点，拿出穆年台给她的珠子开始研究。
这世上除了已故的初代，应该没有谁比独镇万顷沧海的渊守神更精通如何除魔了。
那样一位以除魔经历为名号的神明，不光放任自己师门底下长成魔窟的样子，还在整个废墟都被魔气污染之后若无其事离开，怎么想都觉得离奇。若非这事是云连枫亲自看到的，她怎么也无法相信。
在种种奇特行为的衬托下，渊守神将金珠留给她这个行为反倒显得正常了。
说不定渊守神就是怀念故人，想代故人管教弟子，这才留下了关键物品。
云连枫甚至怀疑，金珠相当于商铺里面那种特殊的法宝，能够放出关键信息。
她作为苏长明的继承人，需要从中学习驱魔知识，清除魔气，才算是通过考核。
她试了试，发现灵力会被金珠排斥，心一横，直接用神识去撞这枚不知如何使用的金珠。
一瞬间眼前光影流转，让云连枫又感到自己被骨龙的神魂联结了。
她的身体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冲击，不受控制地一晃。
接着，她的眉心被人用手指点住，身体的晃动也停住了。
云连枫抬眸，视线越过点着她眉心的那根手指，看到一抹噙在嘴角的笑意。
那人收回手，她的视线再无遮挡，落在对方耳侧坠着的四颗玉珠上，然后才落到对方脸上。
是渊守神，或者说，以他真实相貌出现的穆年台。
这算什么？
难道正规除魔的法术需要一个神亲自讲解吗？
如果除魔的法术难到了这种程度，那也难怪魔物会死而复生了。
穆年台道：“你果然来了。”
云连枫：“责任在身，不得不来。”
“什么责任？”
“除魔。”
穆年台大笑。
云连枫漠然看着他，心想亏得他把睡衣换了，看起来稍微正经了一点。
便是这片刻之间，周遭风光流转，瀑布自他们身侧流过，击海水而腾飞。山间崖下的潮气扑面而来，阴冷得让人发抖。
穆年台道：“那我便带你走一遍当年我走过的路，让你看看赤谷派中的魔物从何而来。”
云连枫精神一振，她就知道，这是考验开始的征兆。
下一瞬，她便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大着肚子，脸上的皮松弛得拖在地上，艰难地走到瀑布边，张嘴从瀑布之中汲水喝。
云连枫忍不住打了一颤。
面对真正的魔物她都没怕过，但她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还是人吗？
穆年台道：“我当年算是赤谷派的大师兄，听到入门不久的低阶弟子在谈论瀑布底闹鬼的事，便过来看看。那时初代魔尊还是明尊者的好友，世间未遭逢群魔之乱，没人知道魔物这个词。”
云连枫：“我们就这样悬在瀑布上看吗？被人看到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奇怪了？”
穆年台道：“左右不过我的记忆，出现的都不是活生生的人。喏，你看那边，我这不就来了吗？”
戴着银耳环的少年穆年台御剑从崖上跃下，落在老妇身边。看到老妇怪异的模样，惊诧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行礼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哪怕面对传闻中的鬼，他依旧君子端方。
云连枫心中正生出些许钦佩，便听穆年台在耳边嗤笑了一声：“假正经。”
云连枫欲言又止，当着这位年纪越大越放浪形骸的仙神的面，她也不好说人还是把衣服穿利索看着顺眼些。
老妇转头，云连枫这才看到那位老人的眼眶空荡荡的，透过发黑的皮肉，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云连枫下意识去握剑柄壮胆，却摸了个空。
穆年台把手递给她让她握着，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语气松快道：“没放狗进来。”
云连枫不明白堂堂一个神尊为什么会跟一把剑闹成那种样子。
那边少年穆年台也是满脸惊愕。
但因为早就听过闹鬼的传闻，心里有所准备，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
老妇的嘴一张一合，明明已经没有舌头了，却依旧可以发出声音。她道：“我为了我两个女儿而来。”
少年穆年台从储物袋里拿出新入门弟子的名册，道：“我是赤谷派大师兄，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
老妇报出两个名字。少年穆年台用神识快速扫了一遍名册，道：“没有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认定你的女儿在赤谷派？”
老妇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接着，整个人碎成一堆早已腐朽的肉块。
少年穆年台禁不住退了两步，又深吸一口气，用法术点火烧了老妇的尸体。
少年人满脸煞白，已成神尊的穆年台却无悲无喜。
他道：“那时我做错的第一件事。”
云连枫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年台道：“看下去便是了。赤谷派的魔气很好消除，只要动手的不是我。”
金珠里的场景变成了晚上。
少年穆年台坐在自己房间的蒲团上打坐。
忽然，门闩折断，房门洞开，一道黑影快速进入房门中。
少年穆年台睁眼拔剑，堪堪架住直冲他太阳穴来的拳头。
这时候他用的剑还泛着白色铁光，并非后来云连枫带在身边的黑狗剑。
少年穆年台言简意赅：“为何事闯我洞府？”
出乎意料的，来袭击他的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女。只是那少女怎么看都不能说过得好。比如那戴在头上的簪子一看就是自己削的，边缘还有没打磨好的木刺。再比如她穿着麻布衣服踩着草鞋，鞋里的草也刺刺的，都快支棱起来戳着少年鼻子了。
少女道：“为了天下正道。”
少年穆年台就是脾气再好，这下也绷不住了：“你说人话。”
少女莫名被惹怒：“我早听闻赤谷派少主是个正派君子，这才放受冤屈者自行前来申冤。结果你是非不分，你假正经。”
云连枫觉得假正经这个词好像有点耳熟。
正想着，就听已是神尊的穆年台低低笑了，好像面前的场景很有趣。
他道：“这是我跟苏长明第一次见面。我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为什么有人穿得这么寒酸，后来也一直看着她寒酸度日。”
他忽然低头看云连枫：“我有几件法衣想送你，全是上好的质料，你肯收吗？”
云连枫：？
云连枫：“初代星主寒酸又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