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路
云连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名声大噪。
有穆年台打着“救命之恩”的由头付钱，她很快买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还在客栈花了十来个铜板租了房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穆年台正坐在台阶边上撕着半只烧鸡逗着狗。
穆年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狗子：“汪！”
穆年台：“你三心二意，见利忘义。”
狗子：“汪！”
穆年台骂完，心满意足把烧鸡抛给狗子，掏出手绢擦了擦满手的油，转向云连枫，又挂上了满脸笑容。
云连枫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这种变脸技能。
她看了看一边啃烧鸡一边摇尾巴的黑狗，疑惑道：“狼心狗肺还勉勉强强，说一只狗三心二意见利忘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穆年台微笑：“你把它当剑用就行了。对于你，它不存在上面的缺点。”
云连枫盯着穆年台：“你好像很了解它。”
穆年台：“我这人没事就爱幻想。我一想，它之前再怎么说也是渊守的剑，被封印一遭就不肯回主人身边去了，不是条好狗。”
这么说也说得通。
云连枫没纠结，抬腿就往外面大街走。
穆年台连忙跟上。
黑狗连忙叼起烧鸡，哼哧哼哧追着两人跑。
云连枫沿着之前买衣服的那条街走，最后在街尾一家停了下来，敲了敲门：“今天还做生意吗？”
叮铃的锤声停了，一名赤膊大汉开了门：“做，先付定金，后交货。”
这是一家铁匠铺。
云连枫从怀里掏出碎片，把碎片悬空着拼成剑：“修复这把剑需要多少钱。”
狗子围着她打转。
赤膊大汉摇头：“坏成了这个样子，你不如重新买把。”
“这是别人送的，我不换。”
大汉拧眉盯了她一会儿，关门：“世道不太平，我正经的活都做不完，没空修这种东西。”
云连枫把碎片收了回来，叹了口气。
穆年台一把揪起狗子的后颈皮：“你可以用这个。”
黑狗叼着烧鸡用力点头。
云连枫摸摸狗头：“谢谢你。”
狗子把尾巴摇成了一阵风。
然后她又去找下一家铁匠铺了。
穆年台：……
这可是夜神的剑，她还是个小修士吧？这是什么态度？
狗子：……
它回头瞪了穆年台一眼，似乎为自己长得太黑而心怀不满。
穆年台冷笑：“呵。”
夜神的剑去巴结太阳星就离谱。难怪剑灵是个狗东西。
另一边，云连枫遭到了二次拒绝。
一人一狗见状，也不过去营造尴尬氛围，就远远地站着，等云连枫自己醒悟过来发现他们。
但这次的铁匠格外热情：“看你的剑，应该不是专门铸剑的铁匠打造的，火候不到。所以，它不锋利，容易弯折。这次应该还承受了很大的冲击力，你看，断裂处都变形了。”
云连枫点头：“是我们村打了一辈子锄头的铁匠给我打的。这是用他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铁打的剑。”
“看来你们村铁匠挺在乎你的。乱世里这种送人刀剑的情意才值得珍惜。他肯定希望你出门在外可以保护好自己。如果我送出去的剑碎了，比起修好送出去的那把剑，他肯定更希望你重新买一把可以防身的武器。”
云连枫被他说动，把碎片放进兜里：“只好带着碎片回去见他了。”
铁匠道：“我近日刚好打了几把剑，你进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我已经有新剑了。”
铁匠以为是托词：“别大意。听说最近有个叛出师门的修士来我们小镇了。”
云连枫要迈开的脚又停了。
铁匠以为他说动了云连枫，赶紧道：“仙门可是我们求爷爷告奶奶都进不去的地方，仙长们还不时下山保护我们。从来没有哪个仙门不是这样。正经仙门都是好人。会对师长、对同门出手的人，那得多冷血多凶恶。所以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时候买把武器防身多好。”
云连枫扭头看他：“你知道日月阁吗？”
“谁不知道呢？日月阁是天下仙门执牛耳者。世道乱了，日月阁就会带领仙门挺身而出。虽然他们距离我们这些凡人挺远的，但日月嘛，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连枫只是觉得有种难言的情绪在心头盘亘。
她道：“没什么。”
“嗐，话题扯远了。小姑娘，来挑把剑吧。我家祖上可出过仙门的炼器大师，你再遇到之前那种情况，剑一定不会碎。对了，你是遭遇了什么品种的妖兽？跟我说说，我给你选剑。”
“不是妖兽。”
“那就是劫匪吧？你能活下来真不容易。来，我跟你说，我这里有把剑正适合挡兵刃。”
“也不是劫匪。”
“那我可要好奇了。我开了三十年铁匠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两样之外的缘故。”
“是神剑。”
铁匠以为她吹牛，摇头道：“用神剑的起码也是平时不下山的仙山峰主。他们怎么也不可能针对用凡铁长剑的人。那也太没格调了。”
云连枫也没有要他相信的意思。回答完问题，转身朝穆年台走去。
黑狗冲她摇尾巴。
铁匠欲言又止，准备关门，却听围墙上方有声音道：“我前些日子去日月阁看大比，才知道真正的天才可以用凡铁武器击碎灵剑。”
铁匠抬头：“当真？”
不远处，云连枫回过头，看到墙头跨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白衣红罩衫，臂弯间夹着剑，看起来颇为潇洒。
穆年台带着狗，默不作声走上来，挡在云连枫面前。
少年道：“当然是真的，我当时就站在家师身后，有幸目睹了小太阳星的风姿。”
铁匠语气恭敬了些：“那是小太阳星主，当然是举世无双的。倘若我能为小太阳星主铸一柄剑，我能吹嘘到老。可惜，小太阳星主怕是看不上凡尘中的剑。”
少年道：“这一代的太阳星因为女身而遭到老星主的不喜。否则，她为何要在大比上用到凡铁长剑？所以，凡铁长剑挡神剑一击而碎裂，我是相信的。”
“哦……啊？”铁匠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云连枫。
云连枫问少年：“你想怎么样？”
少年拿出传讯符：“你没有杀老星主，也没有伤你师兄的性命。老星主却把你叛出日月阁的事情传遍了天下仙门，要世人联合起来截杀你，还说只要不死，你今后会变成初代太阴星主那样的祸患。我钦佩你，不会对你出手。但如果你出现在我的地界我却视若无睹，是会被师门惩罚的。我要报信了，你快跑吧。”
穆年台道：“我可以为她说话，表明一切过错都与小太阳星无关。你看我脖子，上面的伤口是小太阴星吸我血造成的。”
少年摇头：“我们师门执行追捕令，只是因为这是日月阁的指示。真相与否，并没有太大关系。”
穆年台：“这可是万年以来最强的小太阳星，等下一个小太阳星出世，就不一定有她这么厉害了。你们以日月阁为首，就不维护一下公道吗？”
少年用抱歉的眼神看着他们：“小太阳星的确厉害，如果能够活下去，有朝一日定然能够打败两位老星主。但现在，我的师门也需要活下去。我们不是什么大门派，不敢公然不给日月阁面子。劝你们离开，已经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穆年台哂笑一声：“仙门口口声声所说的天理正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云连枫早就习惯了日月阁的行事作风，因此也没觉得太愤怒。
她道：“走吧。今后我们避着有人的地方走就好。”
穆年台：“你不是还要问你的村子在哪个方向？避开怎么行？”
云连枫摸了摸眼睛：“总会有办法的。”
她的视野随着修为的增长而扩大。如今，她可以看到的范围，大约是这座小镇连同小镇周围方圆十里左右。
随着她修为的提升，她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少年道：“趁我还没引动传讯符，告诉我，你的家乡在哪儿？我说不定可以给你指路。”
“我离家时只有八岁，从未去过村子以外的地方，只知道村子叫做泷桥村。”
“泷桥。”少年皱起眉头，“听起来像是跟妖族靠着的地方。而且，村名带桥字？”
“带桥字怎么了？”
少年跳下墙头，折了支树枝当笔，在泥土地面画起了地图：“南下三千里，有条河，叫做天泷道。据说，上古时盘亘日月的龙神被修士大能打落天际，坠落于此，生生砸出一条沟壑，让周围的河水都改了道。故而叫做天泷道。天泷道对面就是妖族的地盘，名字里带泷的地方大多出自这一带。”
“既然靠着有名的河，村子名字里有桥字不是很正常？”
“但只有一座桥可以叫做泷桥。只有那一座桥配得坠天的龙神。”
“什么桥？”云连枫觉得她要去的肯定不是少年所说的地方。她的家乡只是个普通的村子。
“连接现世与梦境的桥。”
听起来像是那种不知真假的传闻。
她道：“我会去天泷道边看看。多谢。你可以发传讯符了。”
她转身朝城外走去。
趁他们说话时吃完烧鸡的黑狗汪汪跟着她。
穆年台：“我付的房钱够我们住到明天早晨，现在天都没黑，就这样抛下客栈不管了吗？”
少年一边引传讯符一边低声道：“哪个修士计较这点钱？小气！”
他看到小气鬼回头朝他一笑，接着，他手中的符纸灵光莫名就散了。
他平白损失了一张符，感受到了被迫浪费的痛苦。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