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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连环杀人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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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中国谜案》杂志2023年第4期)

    12月19日

    曲阜

    当曲阜市公安局局长叶志明接到那通紧急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家中洗漱,来电显示是刑侦队长王琪。他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平时很少接到他的电话,但凡王琪打来,必是凶多吉少。

    可是他仍然没有停下刷牙的动作,只是用左手别扭地点了接通,又点了免提,但紧接着听到的消息却让他再也无力握住牙刷。他慌忙漱了漱口,拿上衣服匆忙出门,甚至没有向妻子知会一声,餐桌上还留着一口未动的早餐。

    王琪必须紧急报告的事,就是莫群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而令叶志明如此紧张的原因,并非只是出现了刑事案件,更主要的是莫群死亡的背后,与他们的不作为脱不了干系。

    在12月16日曲阜某派出所接到莫群所在报社社长的报案,称莫群前一天无故旷工,并且已经超过24小时联系不上了。对于成年男子的失踪,警察一般不会太看重,一是拥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二是没有违法犯罪等行为,也算不上跑路,当值民警只是简单的记录了一下,并叮嘱社长继续联系,过几天再看看情况,最后都没有立案,就更不可能上报到叶志明那里去了。

    叶志明知晓此事是在12月18日中午,接到上海警方的电话,询问一名叫莫群的报社编辑的情况,据交通局信息,他应该已经回到曲阜。接到任务的叶志明本应该立刻前去调查,但是却因为当日中午正在应酬,酒过三巡,他转头便忘了此事。

    即便如此,若是能以调查不及时为理由搪塞也就罢了,顶多是挨几句批评,可是在12月18日晚上,当上海方面再度询问调查进展的时候,他却随口回答说暂时没有找到莫群,挂了电话以后他方才如梦初醒,赶紧命令王琪前去调查。

    如今,人死在了曲阜家中,如果尸检结果确定死亡时间是在今天以前的话,就证明了他根本没有派人去莫群家中调查过,一旦影响了上海那边重大案件的侦破,被上海市公安局弹劾到中央,这个局长的位置铁定是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坐在赶往案发现场警车上的叶志明,不住地擦着汗水,内心惶恐不安。

    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八点刚过五分钟,以往这个时候,叶志明还没有到单位呢。

    莫群的家位于郊外的别墅,别墅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和农村的自建房差不多,这里并不是什么社区,管理也十分混乱,当初莫群离开孔子出版社以后,就只能住在这种地方了,他接受不了面积的缩水,那只能接受位置的偏僻。

    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封锁,鉴证科警员正在紧锣密鼓地搜集证据,首先映入叶志明眼帘的就是沙发上的血迹,死者已经被送去尸检。

    “根据法医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时之间。”一旁的王琪开始讲解现场。

    怕什么来什么,此刻,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但是既然已经闯下大祸,必须不遗余力地尽快破案,将功补过。

    “致命伤是头顶部的猛击,力量极大,头颅骨折,凹陷严重。凶器也在现场,就是这个奖杯。”说罢,王琪指向一旁一个金色的奖杯,此时已经被装入了证物袋中。

    “截止目前,奖杯上和现场都没有采集到任何可疑的指纹。”

    叶志明仔细观察起来,奖杯的形状是两根柱体托着一颗球,柱体又由一个圆盘底座支撑,上面铭刻了一行字——1998年山东省十佳编辑。奖杯上有着斑驳的金漆,一片片并不连贯,像是因年代久远而脱落的,柱体还算好,而球体上几乎脱落了一大片,成了半金半银的“双色球”。而正是银色部分的中间,有一块明显的血迹。凶器留在了现场,死因也很明显,但是叶志明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局长,现场有一处奇怪的地方。”王琪的声音打断了叶志明的思考,“就是桌上的水杯里,检测出了cyanide。”

    这一消息着实让叶志明有些惊讶。

    “死者体内呢?”

    “倒是没有检测出来。”

    “这么说,很可能凶手本意是毒杀,但是嫌疑人却一直没有喝水,无奈之下只能拿起周围可以利用的东西作为凶器了。”叶志明试图还原案发当天的情况。

    “由于是旧改地区,周围的监控不多,还在一一排查当中。”王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似乎没有听见叶志明的分析,“死者莫群的这几日行踪也已经调查出来了,12月12日回到曲阜以后就一直在家中休息,偶尔到街口的小超市买了几次吃的,但是12月16日开始还没有目击记录,除此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

    看得出来,王琪调查的进展已经很快了,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已经尽力。

    “没有关于凶手的目击报告吗?”叶志明问道。

    “没有,这里居民密度本来就不大,互相也没有什么交集。”

    “那就必须依靠监控了呀。”叶志明叹了口气,案件相当棘手,看样子短时间内很难攻破,“继续扩大范围,搜集目击报告,另外,虽然没有指纹,现场的毛发组织等要及时采样分析。”他发出又一声叹息。

    “局长,你的意思是……必须联合省公安厅侦办此案了?毛发组织的dna提取我们可没有这个技术啊。”王琪有些惊讶,毕竟案件才刚刚开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破案,此时就求助与省公安厅多少显得有些无能了。

    “你以为我想啊,只是估计很快上海那边就会申请介入了,这个莫群恐怕是重要疑犯。”叶志明清楚,自己的过失已经掩盖不掉,唯有极力配合才是减轻罪责的唯一机会。

    走到屋外,叶志明抬头看见这乌云密布的天空,山东干燥的冬日竟然也落下了瓢泼大雨。

    即使附近隐匿着几只凶手的脚印,此刻也化作泥水了吧。叶志明神情凝重,毕竟老天爷似乎也不帮着自己。

    12月19日

    临沂大含山

    大含山的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起初只是毛毛细雨,没想到一天以后却越下越大,一发不可收拾了。

    今天焦店村的农夫杨秋生一大早就醒了,已经两天没有去山涧钓鱼了,他心里痒痒,但是还没等打开窗,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期待似乎落空了。不甘心的他还是打开了窗,果然,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并且雨势似乎更大了。

    这样下去的话,又不能上山涧钓鱼了——这是他老婆给他立的规矩,因为总是沉迷钓鱼,吵了几次也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他老婆妥协了,除了下雨天不能去,其他时间只要不耽误农活就随便他了。

    不行,今天怎么着都要去!杨秋生心里这样想着,三天不去钓鱼就像要了他的命,无非就是回来再吵一架吧。

    他偷偷摸摸抄起渔具从后院溜走了。

    雨天钓鱼,不比晴天,坐了半个小时杨秋生没能掉起一条鱼来,这让他有些恼火。杨秋生拿起渔网,踩下溪流里,今天就是捞也要捞一条出来。

    一下水,杨秋生就察觉到一丝异样,今天的水流明显小了,照理说下了这么多天雨,应该水流湍急才对。他捞起脚下的渔网,却发现,网里都是些小鱼苗,没有一条大鱼,凭借多年的经验,他判断很可能是上游堵了。

    也许是树被刮倒了,截住了溪流,杨秋生一边猜测着,一边往上游走去,冰冷的雨水结合着冬天的西北风让他睁不开眼睛。

    突然,一抹白色映入他的眼帘,正是在小溪的中间,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堵住了水流,水只能从它的两侧滑向岸边,辟出两条水道,再汇合到一起,因此造成了水流速度的减缓。

    从没在山里见过这等玩意儿啊,杨秋生想再靠进些看看,于是,他一步步向水中走去。

    “死人啊!”杨秋生吓得大叫一声,两腿一软,瘫坐在水里,但他一想到这是泡了尸体的“尸水”,又赶紧直起那忍不住打颤的双腿,向岸边跌跌撞撞地走去。

    没错,刚才躺在水里的就是个死人吧,而且因为泡水的缘故,已经面目浮肿,全身散发着恶臭,身体也逐渐腐烂了。

    杨秋生冲到镇上,“死人啦!死人啦!”他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最后瘫软在了一家杂货店里。

    从上午九点开始,警车陆陆续续地开进了焦店村,进山的路也已经被封锁。村里人头攒动,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起死者和凶手,似乎个个都是办案神探。

    队尾最后一辆警车里面下来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他被两个警察搀扶着,面色凝重,缓缓向已被打捞上岸的尸体走去。

    “这不是菲菲!不是!”哀嚎撕破天际,中年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菲菲这么漂亮,这不是菲菲!”

    在场的警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估计这就是失踪数日的路菲菲了。他们没有再去向中年男人反复确认,目前这种情况只需要做个dna比对就好了,方才的两位警察又将男人搀扶回了车内。

    “口鼻内没有泥沙,应该不是溺死的。头上有一个较大的创口,很可能这才是致命伤。”现场的法医作出初步判断,“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要详细的检查,从尸体的体征情况看,死亡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确认死者身份和死因以后立即上报省公安厅。”临沂市公安局局长马铨对手下作出指示。路菲菲是上海警方要找的重要涉案人员,如今死在了临沂,他断然不敢轻举妄动,在官场混迹多年的马铨知道,此时此刻,明哲保身才是良策。

    大含山的雨一直下,天空变得愈加灰暗了。

    马铨在办公室坐到了晚上七点,终于等到刑警大队副队长满头大汗地进来汇报了,“法医送来了尸检报告,确定死者就是路菲菲,死因头部遭遇重击,共两处致命伤,还有一处在后脑,应该是凶手担心第一下未能致死就又补了第二下。另外,死亡时间基本确定在12月16日深夜到12月17日清晨之间。”

    “现场的勘察情况呢?”

    “因为大雨,基本也没有什么收获,在附近发现了几只模糊的脚印,即使是凶手留下的,也只能判断凶手是穿着雨鞋作案,甚至无法判断他的尺码,因为通常雨鞋都偏大,就像村里的农夫所穿的雨鞋都是均码。”

    不出所料地,案件陷入了僵局。

    12月19日

    连云港

    早上八点,连云港市公安局刑警张向南换上了便服准备回家,他刚刚值完夜班,手下的第二小组还在继续调查前国家干部孟千泉的行踪,但目前还一无所获。

    本来只是普通的失踪,手上的案子一大堆,这种成年人的失踪报案不超过72小时肯定不会出警的。可是18日接到上海警方的电话,需要协助调查孟千泉的去向,在公安系统,帮别人的忙远比自己的活重要,因此张向南只好立刻带人展开调查。

    刚刚开车走上环线,就来了电话,是第二小组的刑警甘强,他赶紧接通蓝牙。

    “组长,有孟千泉的消息了,塔山镇的监控拍到了他的踪影。”

    听到有了线索,张向南立刻掉头前往塔山镇方向。

    “你们先就位,勘察一下那里的地理情况,调取出入塔山镇各个路口的监控,等我过来。”

    张向南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也许发现了孟千泉,比发现不了更为可怕。他隐隐约约觉得胸口闷,便打开窗,并且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方向盘。

    等他到达塔山镇的时候,甘强已经把现场布置地井井有条,出入塔山镇的路口都有警车看守,见到张向南到了,他立刻小跑着过来汇报。

    “组长,监控只找到了孟千泉坐车进来的画面,但是出去的还没找到。”

    “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了?我问过镇里的工作人员了,这里是半山腰,进出的路就两条,如果找不到,说明他还在镇里。我马上调人过来,进行地毯式搜索。”

    “是!”

    “慢着,回来。”张向南叫住了刚刚转身的甘强,“带我去看看监控。”

    在监控画面里,确实可以看到孟千泉坐出租车来的情形,时间是17日晚上八点,出租车司机那边还在调查,但是其他几个监控都没有拍到孟千泉。

    张向南打开手机地图,对照几个监控的位置,若有所悟。

    “看样子,不用加派人手了,他只要经过第一个路口,监控就一定会拍到。现在其他监控既然都没拍到,证明他只可能在路口左边这一片民房里。马上去挨家挨户地查。”张向南似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也不由得钦佩起自己的头脑来。

    但是两个小时过去,所有的民房都查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孟千泉的踪迹。以警察的基本能力来说,要是藏个凶器找不到倒是可能,藏一个大活人在房子里,绝不会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组长。”甘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说!”

    “他没走马路,进山了。”

    说罢,甘强指了指旁边一座小山。

    中午十二点,塔山镇西边的山里,发现了孟千泉的尸体。张向南站在一旁,等着现场勘察的结果,他只好无奈地接受出了命案的现实。

    经过初步的判断,孟千泉是被钝器击中头部后毙命,随后被埋在了土里,但第一现场却并不这里。

    随后根据拖行的痕迹,调查人员在两百米外发现了第一现场,旁边行凶用的石头还留在原地,上面沾有血迹。

    “为什么凶手要费力地拖行两百米呢?”组长不禁发问。

    甘强蹲下来查看,环顾四周。

    “组长,你看。”他用手拨开地上的尘土,下面露出了岩层,“连云港的山主要都是青石构成,覆盖的泥土很少,我推测是凶手杀人以后想要埋尸,却发现这里挖不了坑,于是才转移到了旁边土质的地面上。”

    “嗯,你说的有道理。”张向南频频点头,“不过么,埋尸这种事,对我们来说真是多此一举。以为把尸体藏起来就能不被发现了?那是痴心妄想,你说是吧?”

    12月20日

    徐州

    天方破晓,徐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蒋旗才结束了紫庄镇火灾案的调查工作,他坐进车里,准备小憩一下。案件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甚至连死者身份都至今无法确认,这使他倍感受挫。蒋旗摸了摸口袋,烟也没了,又打开扶手箱一通翻找,最后无奈地放倒了座椅,闭上了眼睛。不过很快,袁云打破了他的睡梦,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咚咚咚,袁云敲着车窗玻璃,足足几分钟之后,蒋旗才不情愿地醒来。

    “队长,半小时前耿集镇有人报案,说是发现了已经发臭的尸体。”

    “搞什么鬼,又有命案?耿集镇,似乎离这里不远吧?”

    “是的,三公里左右,二队他们已经去了。”

    “谁报的案?”

    “房东,说是邻居昨晚投诉屋里有臭味,但怎么敲门也没人应,房东得知后电话联系也联系不上,就一大早来看看,没想到发现了死在家中的租户。”

    “又是租户,不会又身份不明吧?”

    “那倒没有,这个房东登记了身份证,经过初步判断,没有发现身份造假。表面上看,这是一起杀人案,死者脑后部有明显的伤口,现场未见凶器。具体情况还要等尸检结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时间、短距离,出现两起命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队长,要去耿集镇的现场一趟吗?”

    “唉,走吧,那就。”蒋旗揉了揉充血的双眼,强打起精神,发动了汽车,“愣着干什么,上车呀!”

    袁云一骨碌钻进了后排。

    出租屋现场,算不上血腥却是一片狼藉,东西散乱一地,至于是打斗造成的还是平时就是这样也不好判断。虽然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床上,但是唯一的血迹却是在电脑桌旁边的地面上,并且只有一小滩,看来出血量并不大,主要还是内伤造成的死亡。

    蒋旗心生疑惑,难道被害人在被重击了脑部以后,没有报警或者逃跑,反而去床上休息了?

    “袁云,你说说,关于血迹不在床上,你怎么看?”

    “嗯……有可能是受害人被打以后,没有马上死亡,只是晕厥了,一段时间后醒来,头痛异常,于是上床休息,谁知长睡不起了。”

    “这对于脑出血的人来说倒确实是有可能。”

    “还有可能就是,是杀人凶手把他放到床上去的。毕竟这张木板床没有床垫,尸体被发现时的位置是脚搁在枕头上,面朝下趴在床上,死者如果是要休息,也应该枕在枕头上睡吧?”

    “那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放在床上,难道他就不能被放在地上?到底有什么理由呢?又或许,可能不是凶手搬的。”

    蒋旗脑袋越想越疼,只能指望监控设备了,不然又是高难度的案子。但是他看看四周破败的环境,这里唯一的监控就在这片出租屋的入口处,而实际上,罪犯只要借着进出的车辆掩护,或者翻墙进入,都不会被监控拍到。

    不管怎样,连出两起命案,还是尽快汇报到省公安厅吧,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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