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萧淑华
待众人还在坊市中欣赏着漫天烟花之时,二房那头却是慌成了一锅乱粥。
萧淑华原以为依着自家闺女的样貌气质,加上那一身下了血本的衣衫首饰,今夜必能在群芳之中大放异彩,哪成想,这不到子正,便被五皇子府上的侍卫通知,说她的嫣儿不慎被人群挤到了湖中去?
这怎么可能!
她的女儿她心里清楚,嫣儿决计不是那般不稳重的孩子,何况那时间她当与妙童那孩子一路才对,她那个做表姐的,也不会任嫣儿无端被人挤下桥去!
她能掉下桥,无外乎是萧妙童不在身侧,且……
萧淑华绷紧了唇角,她行色匆匆,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
“你家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的吗?”萧淑华蹙眉,问询韵书韵诗时的语调,说不出的严厉。
“小姐?”韵书一懵,随即稍加思索便开了口,“夫人,小姐她最近一切正常,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废|物。”萧淑华低啐,转而看向韵诗,“你说。”
“禀夫人,小姐近日因着上元宫宴的席位问题,心中一直生着闷气。”韵诗垂眸,声线平静异常,“加上年前小公爷奉命移栽朝华居院北梧桐的事,小姐对大房的两位小姐,心下多有不满。”
“我就知道,这没出息的东西!”萧淑华冷笑,转眸睨了一眼身侧的韵诗,“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把你知道的一齐说出来。”
“禀夫人,小姐有心与乐绾公主、七殿下等人交好,但两位殿下并不大认可小姐,反而与刚回府的三小姐更亲近些。”
“据传上月乐绾公主在宫中办赏雪会时,七殿下还曾为三小姐解围。”韵诗的语速不急不缓,“小姐对这些惯来耿耿于怀。”
“解围?解的什么围?”快赶至国公府门口的萧淑华脚步微顿,略略偏了头,“还有人敢在公主殿下的赏雪会上闹事不成?”
“夫人,七殿下替三小姐解的,是您侄子,萧弘泽萧少爷的围。”韵诗敛眉,“三小姐今年刚十岁。”
恰在萧弘泽所喜爱的年岁之内。
“那蠢货。”萧淑华骤然攥拳,尖锐的指甲险些掐破了的掌心,“国公府小姐的主意也敢打,若真闹起来,本夫人可拦不住大哥和明远。”
虽然不想承认,但国公府在当朝的权势,的的确确在萧府之上,假若萧弘泽当真口出狂言污了慕惜辞的清誉,大房那对父子,只怕要将他活剥了去!
届时,莫说她拦不住两人,便是当今圣上来了,恐也拦不下他们。
“不过,他怎么会盯上慕惜辞?”萧淑华狐疑,她虽有心替女儿除了大房两个碍眼的东西,却不想用这种愚蠢又自曝其短的方式。
眼下朝中局势尚不明朗,储君之位能落谁手还看不分明,不若将那两个姑娘充作探路石——等着时局分明,再借着“姐妹情深”的由头,把她的嫣儿塞进去。
到时以嫣儿的姿色,再加诸她这么些年对她的精心调教,她定能牢牢攥住男人的心。
萧淑华想着微抬了下颌,眉眼间尽是志在必得之势,韵诗闻此无声一哂:“夫人,是妙童小姐与小姐一同算计的三小姐。”
“她们逼着她弹了一曲《关山月》。”
韵诗至此低顺了眉眼不再言语,萧淑华听罢沉默片刻,拂袖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那车轮吱嘎着向着京城另一角的五皇子府奔去,马蹄踏过融化的雪,留下一连串深色的水痕。
高傲的华服妇人端坐在马车之内,隐没在广袖中的双手寸寸缩紧,她十指上的骨节被她捏得森森泛白,娇贵的衣料亦被她攥出了一道道的褶。
事已至此,她如何猜不到前因后果?
指不定又是嫣儿那丫头,看见大房那几个小崽子与七殿下等人呆在一处,犯了糊涂,私自追上去,本想对着慕惜辞或者慕惜音不利,却不慎将她自己搭了进去。
还有妙童也是,明知道嫣儿素爱生妒犯浑,也不多加阻拦,就那么放任着她一个人往上冲!
萧淑华的面容微扭,她现下说不清腹内是个什么滋味。
一面心疼着自家女儿大正月里落入了那阴寒刺骨的湖水,一面又禁不住怒她整日只
知道拈酸吃醋,捋不清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好在老天还算怜她可怜的女儿,叫她被五殿下给救了上来,如此这一番倒也不全是祸事——若嫣儿能趁此机会拉近了她与五殿下的关系,还算是塞翁失马。
女人闭目,长长吐出口浊气,她猜得到墨书远有意接近慕诗嫣是为的什么,但她并不介意。
左右大房的兵权又不是她萧府的兵权,大房的儿女也不是她萧淑华的儿女,就算那五皇子是想拿捏了他们,又与她何干?
大房的那三个公子小姐,不过都是她宝贝女儿的垫脚石罢了。
萧淑华缓缓松开了攥在手中的衣袖,慢条斯理地抚平了其上的细碎褶皱,她将双手交叠着放在下腹之前,又恢复了一派官家贵妇的端庄样貌。
“夫人,咱们到了。”车外传来车夫勒马与韵书的声音,萧淑华压着嗓子回了句“嗯”,厚重的车帘被人自外侧掀起,她扶着韵书的手臂缓步下了车。
踏过五皇子府门前,她回头冲着国公府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
霜月之下,街上的建筑仿佛成了道漆黑的剪影,她看不清国公府的轮廓,同样也寻不到她的萧府。
慕文敬,我的好大哥,二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若你选择了温妘那个女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你的妻子、女儿、儿子,你勤勤恳恳守护了数十年的慕氏家业,还有你那十五万兵马乃至你一直效忠爱戴的皇帝……
你所重视的一切,我都会想方设法的将他们一个、一个,慢慢摧毁。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走吧。”萧淑华收回了目光,冷然一呵,继而带着那两名婢女,小心跨过了那道尺余高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