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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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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脸汉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两个骑马的生面孔,张蒙稍加思索,顿时感觉事情不简单。

    史阿仍然蒙在鼓里,不解道:“张君,你说的麻脸”

    张蒙连连摇头,急迫催促:“快把那人绑在马上,咱们现在就回去!”

    当两人匆匆赶到史家院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史阿愕然张嘴,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只见院内满地狼藉,如遭大风刮,史老媪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蒙快步近前查看,发觉史老媪尚有意识,赶紧搀扶起她到旁边的土阶上坐下。

    史阿连滚带爬,抱住史老媪的双腿,大哭:“孩儿该遭雷劈,连累阿母了!”

    “季儿你你切莫自责”史老媪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能勉强说话,“该遭雷劈的,是是是那”

    张蒙接话道:“是那个满脸麻点的无赖子吧!”

    史老媪轻叹着缓缓点头,眼神中满是忧伤与无奈。

    “以怨报德,真小人也!”张蒙恨恨道,“被他得逞了,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史阿双眼充血,气得浑身颤抖,当即弹身而起,一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哇呀呀!阿母等着,孩儿这就去割了那几个狗贼的首级来!”

    “别、别去”史老媪语音微弱,可看得出心里着急。

    张蒙说道:“史兄,敌暗我明,不能再冲动了。”

    史阿从牙缝里挤出字来:“难道就任由他们欺侮我母!我若不能为母报仇,大不孝也!只要我一息尚存,哪怕他们跑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

    史老媪摇头道:“季儿,你快去、快去找里君罗、罗敷她”

    张蒙与史阿闻言,相视震惊,不约而同道:“罗敷怎么了?”

    “她被掳走了。”史老媪的眼泪从眼角连珠般往下落,“你俩走后不久,那群禽兽就闯进来了,几个都乘马把我踢倒,抱罗敷上马带走了”

    “又是乘马的。”张蒙呼口气,“那几个无赖子说找到了靠山,果真来势不小。这些乘马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时抬眼看到青骢马上那骑手似乎苏醒了几分,径直上前探看。

    史阿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提刀要杀人,张蒙挡住他,道:“先让我问两句话。”

    “壮士、壮士有话好说!”

    那骑手挣扎几下,发现自己被绑着,惶恐不安,嘴里不住求饶。

    张蒙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骑手脸色赭红,回道:“小人是良民。”

    “贼猪狗,还敢胡扯!”史阿刀刃一晃,逼近他的脖颈。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小人说!小人说!”那骑手连珠炮也似尖叫不断,“小人名唤单仲,乃巩县五社津人氏,从白骑举义者是也。”

    张蒙冷冷道:“从白骑举义,‘白骑’是谁?”

    史阿从中解释:“我倒知晓几分。此人姓张,本弘农郡宜阳县乡中土豪,为人慷慨好斗,我年少时曾与他见过几面。又因他生平惯骑白马,左右人便以‘张白骑’呼之。前几年黄巾贼起事,他暗中从贼,被乡里举报,只能弃家落草为寇,好几年没听到他名号了。”

    单仲道:“我家渠帅在大河北岸可是大大有名哩!”听他言语,竟是与有荣焉。

    史阿骂道:“贼猪狗,得意什么?快刀一抹,送你去阴间做鬼贼!”

    单仲魂飞魄散,颤声直呼:“小人不敢!”

    史阿接着道:“张白骑既然在大河北岸做贼,十有八九与黑山贼有干系了。”

    张蒙若有所思:“黑山贼”

    黄巾之乱时,各州也有很多轻薄少年趁机响应,群起为盗,后来又和地方土豪、黄巾余党等相合。为了躲避朝廷官军围剿,他们大多在高山峻岭中筑坞垒堡作为藏身地,大河北岸较为著名的有兴于冀州黑山的“黑山贼”与并州白波谷的“白波贼”。

    黑山是太行山南端支脉,因此黑山贼势力扩张遍及周边冀、豫、兖、并乃至司隶等州部。四年前的中平二年,黑山贼巨寇“飞燕”张燕“挟众百万”南下,先是剽掠河内郡,而后进犯京师地界,当时还在位的汉灵帝刘宏虽然多次派遣军将出击,但始终无法彻底击溃数量巨大的黑山贼,为了平息乱事,索性招安张燕为平难中郎将,名义上让他管理太行山等山区地带,并给予举孝廉、上计吏等地方官的权力。

    即便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但数量庞大、军民混杂的黑山贼不可能依靠贫瘠的山区养活自身,仍然需要频繁侵略周遭郡县补充给养,所以基本上还是被各地视作贼寇。许多小股贼寇都依靠黑山贼存活,浑水摸鱼,张白骑就是其中之一。

    张蒙收起思绪,史阿挑起眉头,质问:“狗贼,张白骑人在哪里?”

    单仲回道:“渠帅没在此间,只是近些日子派遣小帅来京师周边招兵买马”

    张蒙道:“看来那几个无赖子就是新近入伙的,难怪自夸自耀找到了什么大靠山。”又问,“你们招到多少人了?”

    单仲想了想,道:“本来没多少,近日京师生乱,人便多了,眼下有、有”

    史阿见他犹豫,喝道:“敢不老实交代?”

    单仲活命要紧,点头如捣蒜:“不敢!不敢!林林总总有个十二三人。”生怕说的不够多,倒豆般继续说道,“小帅本待离去,可那麻脸的兄麻脸的狗贼花言巧语,说有绝色美人要献给小帅享用,小帅听信他鬼话,就让我等几个老弟兄跟着那麻脸贼助阵。那麻脸贼早前怕惊动乡里,让我几个先在外围等着,没想到却是挨了一顿好打我几个这才与那麻脸贼商定了声东击西的法子”言及此处,不安地偷看张蒙与史阿几眼。

    张蒙道:“你家小帅现在何处?”

    “这”单仲稍稍迟疑,终究火烧眉毛顾眼前,“向北五六里的北、北邙山。”

    “好!”

    史阿拔腿要走,张蒙急忙将他扯住:“史兄,且慢!”

    “张君,你这是做什么?这些贼人伤我母、掳我姪,欺人太甚,我誓要将之尽数诛灭!”史阿双眼圆瞪,一把揪住单仲,“狗贼,你带路!”

    “史兄,你听我一言!”张蒙正色说道,“这一趟,我去吧。”

    “何出此言?”史阿大惑不解,“我史家的仇,自当我史阿来报!”

    张蒙摇头不迭:“史兄这就错了。令堂如今有伤在身,正需要人照料,况且贼人心思难测,难保不会再次来犯,你居家主事,实在理义之中,倘若一怒而出,致使令堂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真是大大不孝了”顿了一顿,“老夫人与罗敷姑子都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罗敷姑子有难,不单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不能救出罗敷姑子,我心难安。”

    换做前世,哪怕被人看作懦夫,张蒙抵死都不会揽下这份活儿,可也许是融入了原主人个性的缘故,现在的他竟是变得勇气十足。

    经过几次动手,他对自己的武勇有了更深层度的了解。而无论前世还是现世,他都恩怨分明,哪怕知道前路荆棘,与其让别人冒险,更愿意自己挺身而出。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凶残狠辣的贼人。张蒙的心在狂跳,前世的他谦和内向,很少与人起冲突,来到现世,顶多也就是打翻几个人罢了,可如今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可能突破他以往的认知与限度——他很有可能杀人,也很有可能被人杀死。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在他提出要为史家报仇救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史阿听了,沉默良久,眼见自己的母亲神情枯槁,顿时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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