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没有明天
“呀！竟然下雪了耶！”
忽然，大壮看见走在前边的小雪身形一滞，随即整个人莫名的变的欢欣了起来，一瞬间便冲出了甬道。
大壮有些莫名其妙，“这下雪，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雍州偏寒，每到冬天总是会没完没了的下雪——以至于他现在，慢慢的也习以为常了。
“好看！”悠悠传来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喜悦，像是在呼唤他，赶紧过去。
“慢点，慢点！”大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但脚步还是不由得快了几分，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后头。
直到整个世界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才发现，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印象里，这似乎也是他来到甘陇之后，所见到的，最大的一场雪。
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雪白，纷飞的雪花，细密迟缓的坠落……清冷且凄美。
大壮整个人莫名的变的恍惚了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他只是眼神呆愣的直视着前方，“是啊，下雪了！”
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的苏醒。
“嘭！”
忽然，一团雪球猛的砸到了大壮的脸上，也瞬间将他从失神的状态中唤醒。
“嘶……好冷！”
大壮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脸上残余的雪花摇落，顺道开始寻觅起，那个将雪球砸向自己的罪魁祸首。
只见，一袭白色的羽绒服，正在雪地里肆意的驰骋，几乎与那漫天纷飞的雪花融为了一体，不时还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不停的在这片雪地里回荡……
大壮不禁有些失神，此时的她，宛若一个雪中的精灵，不经意间，惊艳了时光。
“发什么呆呀你！”清亮的声音穿过风声，清晰的传到了大壮的耳中。
大壮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散，“我这不是在担心，这么大的雪，我那座驾也不知，还能不能发动！”
“我来甘陇那么久，可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嘞！”
“这有什么的，没有座驾我们就走回去呗！”小雪的声音夹杂在呜呜的寒风中，显得无比的缥缈，“这才不至于辜负这场大雪，对吧！”
大壮笑的无比宠溺，虽然就连他都觉得这种情绪有点莫名奇妙。
“都行，不过你可慢点，小心别摔到了！”
“没事没事，就算是摔倒了，这雪积的那么厚，也不会疼。”小雪雀跃着蹦跶回大壮的身边，浑身上下早已沾满了雪花，竟是莫名的……有些可爱。
大壮下意识的伸出手，似是……想要将她身上落满的雪花掸落。
但转瞬间他便回过神来，尴尬的手僵在了半空，指了指她的鼻子。
一片雪花恰巧落在了她那笔挺的鼻尖上，与雪白的肌肤映衬，竟是那么的和谐。
“你看你，哪哪都是雪，也不怕冻着了！”
也许连大壮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的温柔……小雪感觉自己的脸开始莫名的发烫，心跳似乎都漏跳了半拍。
“嘿嘿，新鲜嘛！”小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顺从的将身上各处的雪花掸落。
然后又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扯了扯大壮的袖子，“我们走吧！”
大壮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一幕，他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微茫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一步一步，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
“真的……好熟悉啊！”
……
毋庸置疑，小雪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健谈。
也不知是因为找不到人说话，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总之这一路上，她几乎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尽数倾吐，没有丝毫的保留。
“陈奕迅的《圣诞结》听过吧！我住的城市也从不下雪。”
“所以我才会对雪，有着一种莫名的憧憬。”
“兴许……和我的名字有关吧？明明带着一个雪字，确偏偏从没见过雪，真要说起来，未免也太逊了吧！”
她一边走一边说，如同一个小话痨，一刻也不知道停歇。
而大壮则是静静的跟随在她的身边。起码，作为一个倾听者，他还是比较合格的。
“我一直在想，要是真能遇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或许我就能，安心的回老家去啦！”小雪眯缝着眼，像是在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不知怎的，在她的脸上，大壮似乎隐隐能够觉察到，一种不易察觉的忧伤。
是什么呢？大壮不知道。
但他仍旧对小雪的来历感到好奇，“冬天会下雪的城市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雍州这里？”
在大壮的观念里，尤其是近几年，除了旅游，似乎鲜少有人会愿意来到这里，更不用说留下来了……
她的出现，更像是一个谜，没有逻辑，充满了神秘。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小雪浅笑着望着大壮，“只是恰好想来这儿了，我就来这儿了！”
“谁知工作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些破事了！”
她捂着胸口，似乎仍旧有些惊魂未定。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头，害羞的说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表示感谢呢，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说完她还俏皮的朝大壮拱了拱手。
大壮有些诧异的问道：“这……这是你第一天上班？”
初中毕业就出来讨生活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个大学生，人人称道的天子骄子，会到一家破饭店，当一个服务员。
这，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也不是啦！”小雪微笑着说道：“人生那么短，什么工作都得体验一遍不是？”
“再说了，我也不确定这份工作我可以做多久，也许，挣上一个月的工资，我就会离开。”
虽然一切都未成定数，但这种相遇就要分离的感觉，仍旧让大壮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也是……这里终究只是你人生中的一站，但绝对不是终点。”
“对于我，也是一样！”
望着雪中那个飘忽的身影，大壮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大街上一片的安静，兴许是因为夜深了，又或者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几乎见不到任何的行人。
只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嘿！你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身影猛的出现在了大壮的面前，顿时吓得他生生的往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对不起！”小雪站在大壮面前，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见你一只在那发呆，还当你怎么了呢？”
“没事没事……”大壮赶忙摆了摆手，“是我自己走神了。”
“我在想你先前所说的，如果遇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就要回老家的事……”
“现在这场雪……”
此情此景，大壮心里竟莫名的生出几分的不舍。
只是，这种情绪的产生，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点。要知道，两人直到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
想到这，他竟又莫名的有些慌张。
“哦……”小雪情绪莫名的踢着身前的积雪，“我刚才好像的确是这么说过。”
“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也，可真是个贪心的人呢！”
虽然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无比的微笑，但带给人的感觉，却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大壮的神色一怔，痴痴的望着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过了甘陇漫天的飞雪，我还想探一探塔克拉马无尽的黄沙，青藏高原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曾母暗沙那一望无际的蓝海……还有，还有那神秘的神农架、罗布泊……”
“我不想成为一只被囚着的鸟儿，结婚、生子，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她的背影开始剧烈的耸动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呜咽，“每个人都跟我说我必须接受，但是，我就不能不接受吗？”
“这可是……我的人生呀！”
她猛地转过头，望着大壮。
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雪花，似乎随时可能滴下的泪滴，早已充盈了眼眶，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
大壮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
“曾经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同样绝望的站在我的面前，至于她的名字……我却是早已记不起来了。”
就像是创伤过后的应激反应，虽然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但心底的那种痛……
根本没有忘记，或者只是，不想提起。
“唉……”大壮用力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要将胸中的抑郁尽数倾吐。
望着眼前这个强忍着悲意的倔强的女孩，更是莫名的开始心疼。
但此时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的陪她呆立在雪中，任由时间，悄然流逝。
过了许久，小雪才像是终于缓过神来。
她用力的擤了擤鼻子，随后用沾满了风雪的衣袖狠狠的将泪珠拭去，笑着说道：“我没事了！不好意思，还让你在雪中，听我说了那么久的废话。”
说完她又摸了摸头，满脸的不好意思。
万红壮也笑了，望着她，眼中又是无端的流露出宠溺的神色，“走吧！再呆下去，可能明天我们两人都得感冒着去上班了！”
“嗯！”小雪点了点头，领着万红壮继续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谈论以后的事，因为，他们都是没有以后的人。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只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