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祝灵雪只为太子少傅，负责太子的教泽之任。梁译尧一走，祝灵雪得了闲又不用上朝，便每日抱着祝灵均满府满街的逛。
梁译尧期间来过一封信，字里行间充斥着对万佳的问候，不堪入目。祝灵雪自然不会转答，阅后即焚，还是后来仲亦朗重书一封，她才得知几人近况。
天气转暖，祝灵雪便将祝灵均重新挪回厢房照顾起居。前不久的百日抓周中，小均儿啥也没碰，只低着头摆弄先前梁译尧赠送的金锁。懵了宴席上的一众宾客，祝耿元倒觉欢喜，偏说是“均儿以后必然同她姐姐一样，辅佐圣君。”祝灵雪暗自咂舌，也就随他去了。
“均儿，把你嘴里的金锁吐出来。”
祝灵雪放下书装作很凶的指着地毯上抬头咿咿呀呀的小均儿，小均儿胖乎乎的小手用劲打了下地毯，不满地凶她，嘟着嘴往外吐口水。绣线连忙上前替他擦净，小均儿张着两只小肥手要抱，祝灵雪悠悠拿起书，“别理他。”
绣线听了便只好把小婴孩重新放下，小均儿望着墙顶，不满地蹬了蹬腿，努力往右边翻身。
夏兰正好端了糕点进来，见此笑道：“咱家小少爷真棒，三个多月便快学会翻身了。”
随后夕雾也跟着过来道：“小姐，颜公公送来了信件。”
祝灵雪接过信件，一面叹气一面拆封，只当是小太子又托她问候新科状元郎，打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信中梁译尧向她说了兰阳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又说了三人近况，还提了兰阳盛产珍珠，若他得胜归来便赔她一副珍珠耳坠。
寥寥数语，祝灵雪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明明字里行间都道明一切安好，她却觉得信里充斥着低落和不安。
“夕雾，颜公公走了吗？”
夕雾不明其意，回道：“回小姐，这会应该是在前厅喝些茶水呢，”
祝灵雪立即起身，小均儿见她动身哇哇闹起来，她只得俯身一把抱起孩子脚步快些个往前院赶。
走至前厅祝灵雪已有些气喘，夏兰连忙接过孩子抱在一旁哄慰，祝灵雪便唤道：“颜公公！”
小颜子愣了一跳，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拜道：“太傅喊奴才小颜子就行。”
祝灵雪吩咐他坐下，自己也坐下道：“我问你，前朝后宫可说起殿下那边战况如何？”
小颜子摸了摸脑袋问道：“主子在信里没跟您提及？”
祝灵雪摇了摇头。
小颜子仔细回想了一下，便道：“奴才听说都挺顺利的，首战告捷，那贼匪已退了一半，再有几日便该回京了。”
祝灵雪想不通，茫然后靠。
小颜子见此便又绞尽脑汁的跟她一起琢磨，断断续续搭话道：“主子跟两位公子都无大碍啊，反倒是兰阳城中百姓，流离失所，那些贼寇毫无人性，玷污了不少清白姑娘，摔死了不少老人孩子，唉。”
祝灵雪微微侧头，明了道：“殿下养尊处优，怕是见不得这种白骨露野骨肉分离的惨况。”
小颜子点头叹道：“太傅说的倒是呢，便是卫公子也不曾见过这遭啊，也不知他们心里受不受得住。”
小颜子作势起身道：“奴才还要回宫，不能多留了。”
祝灵雪便起身送他出厅，小颜子哪敢让她相送，连忙请她回去，自己带着几个小太监一道走了。
前后脚的功夫，祝灵雪才走半路便听下人来报新科状元万佳拜访，
祝灵雪便又回头，下人已请了万佳入前厅喝茶，小均儿趴在他身侧的桌上咿咿呀呀不停，万佳倒有耐心，好心情地同他咿咿呀呀的聊。
祝灵雪脑袋一空，夕雾忙道：“哎呀，方才忘记少爷也在了。”
祝灵雪笑着上前见礼，顺手抱起小均儿转交给夕雾，夕雾欠身，抱着孩子往后院走。
万佳手抵在桌上支着脑袋打趣：“太傅家的规矩果然让人惊叹，万佳第一次拜访，竟连小少爷也来招待。”
祝灵雪哭笑不得，忙吩咐下人看茶，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笑问道：“你倒是有闲空，翰林院不要你帮忙？”
万佳保持方才的姿势未动，懒懒道：“也不过挂个闲名，哪见得那么些事。”
祝灵雪笑道，“这不正合了你先前求得签愿。”
万佳也笑道：“你若是这样挤兑我，我可就走了？”
祝灵雪点点头，“看来是有事，我还当你来闲逛的。”
“谁没事往镇国公府闲逛，”万佳坐直接了茶，慢悠悠品了一口，乐道：“方才还夸太傅礼数大呢，竟也是个普通茶水吗？”
祝灵雪也喝了一口，尝出这是自己平常喝的茶水，她喝不惯浓茶，这款正合她口味，只是对常喝茶水的人来说味道便淡了许多。
她搁下茶盏道：“我还当状元郎是寒门贵子，原来也是个高门子弟吗？”
万佳被消遣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别有意味道：“你就不必费心查我了，若是当真好奇，等那太子回来，祖上十代都能问个清清楚楚。”
祝灵雪一滞，万佳瞧她反应又乐道：“让我猜猜，那位太子不会还专门寄了信件来骂我吧？”
祝灵雪眨了眨眼，执起茶盏掩饰，万佳眉毛一挑，侧头道：“我说对了？不瞒你说，我府上也收了三份。”
“唔，咳咳，咳……”祝灵雪擦了擦唇角的茶水，对上万佳那双无辜的瑞凤眼，尴尬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存心呛我不成？”
万佳倏地收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着她道：“太子殿下他每隔三日便会送来一封信件，从上次那封算起到今日已有五日，若是无事，第二封都该送来了，所以我来问问你，他们是否平安？”
祝灵雪认真听着，心里却暗诽道这不要脸面的小太子写给万佳的信比写给自己的都勤。
万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略带嫌弃道：“他那字写得可真是一言难尽，你……”
“相较之前已大有进步，”祝灵雪如实相告，又问，“你每日上朝，怎么反倒问我来了？”
这回轮到万佳尴尬了，执起茶盏以作掩饰，洋洋洒洒赞叹了不下百字。
“你……不会是没上过早朝吧？”祝灵雪难以置信道。
“不不不，”万佳单手端着茶盏，连忙摇手否认道：“前两天一直是按时按点的，不过是这几日告了病假，因此……”
祝灵雪愕然：“你，哪里，像是病了？”
“太傅这几日在家中恐怕闲得不行，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一道逛逛去？”万佳转了话题从善如流道。
祝灵雪难以理解他的善变：“你，方才不是还在问太子近况吗？”
万佳起身扯她臂弯，不由分说拉她出门：“从我进门到现在半盏茶都过去了，你还能同我闲扯，我还需要问什么呢？足以证明无事咯。”
祝灵雪站在前厅门口与他相持，咬牙笑道：“状元郎，你这样同我拉拉扯扯恐怕不好。”
“可得了吧，只要不让那位太子知道，一切都好说。”
祝灵雪皱眉：“这又与他有何干系？”
万佳耸肩，“问我做什么，你问他呀。”
祝灵雪被他拽着往府门口移去，头疼道：“你……万佳，你，你考什么文状元，你该是个武状元才是。”
万佳噗嗤笑了，松开钳着她的双手，十分有礼的请她先行。
他两人本就气度不凡易引人注目，又加上万佳昨日才骑着高头大马走过街巷，不少闺阁之女一眼便认出来这位气宇轩昂的状元郎，胆子大些的便也顾不得羞怯，将那香囊直直砸在万佳身上。万佳最是放浪形骸的性子，来者不拒，纷纷笑纳于怀，惹得祝灵雪抬起轻罗小扇遮着脸避了二丈之远。
祝灵雪不知目的地究竟在哪，便只能跟在万佳身后，万佳七逛八晃的手里攥了一大把绣香囊，见午膳时辰到了，便停在翡玉酒楼门口，“都这个点儿了，就在这用膳吧。”
祝灵雪瞅了他一眼，万佳笑着进去，也不要店小二引路，自个儿上了楼找了间无人的雅座。等祝灵雪慢悠悠跟来时，他已点好了菜式。
“这顿饭该你请。”万佳抬头道。
祝灵雪对请客一事并无异议，只是疑惑他今日没头没尾的举动，刚张了嘴，万佳便用食指抵在了双唇之间。
祝灵雪闭上嘴巴，叹着气转头。
不一会儿菜便上了满桌，万佳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好不尽兴，他替祝灵雪倒了半盅酒，又举杯敬她。
祝灵雪只好拿起酒盅微微抿了一口。
“那紫玉镯总归还是落在了姐姐手里。”
娇俏的声音从一帘之隔的雅座传来，祝灵雪诧异抬头，万佳一手端着酒盅，放轻了搛菜的动作，仍旧带着笑意大块朵颐。
“本就该是冯姐姐的，”孙云珑笑看着陈茵茵，“那日太子将锦盒仍在祝灵雪面前，吓得我还以为是要给她了去。”
陈茵茵毫不避讳地啐了一声，“她仗着太子傅的身份，成日凑在太子跟前，当真让人晦气！”
祝灵雪那日见过她一面，只当是个娇憨的丫头，却不想人前人后倒是两副面孔，见万佳风轻云淡皆不在意，祝灵雪拿起筷子毫不犹豫截了他筷间的蒜蓉虾仁，那是盘子里的最后一口。
“好了，”这是冯穆清出来打场面了，“太子傅公事公办，不必将她说得如此。”
孙云珑见她云淡风轻，心中不悦，不咸不淡哼道：“冯姐姐不知她是心狠毒辣的人，多少防着点才好。不过姐姐手里有皇后娘娘的紫玉镯，位同皇妃，她自然也不敢乱来。”
这话酸得很，冯穆清自然不放在心上，只笑道：“多谢妹妹好意提醒，菜都快冷了，两位妹妹不如快些用膳吧。”
孙云珑忌惮她丞相之女的身份，也不敢再乱说，瞅着才放下碗筷的陈茵茵，勉强笑了笑。
隔帘轻响，祝灵雪才开口道：“难怪要我请客，嗯？”
万佳早已放下筷子，只拿着酒盅道：“那便劳你结账去？”
祝灵雪望了眼街道，“再等等。”
万佳乐道：“你是懒得费口舌与她们照面，还是当真心底有事啊？”
“有什么事，不过是姑娘家的闲言碎语，你当真觉得我与小太子有事。”祝灵雪掀起帘子，不急不忙回头道：“倒是你，不如先坦白一下？”
“坦白什么？”
舒窈刚好走过，狐疑望向里间，对着祝灵雪道：“太傅在和谁说话呢？”
万佳起身出来，祝灵雪“啪”得撂下帘子，正中万佳鼻梁，万佳捂着鼻子退了回去。
舒窈眼尖，迟疑转回头：“里面那位瞧着有点像，昨日的新科状元？”
祝灵雪睁大了眼睛，“这也能认得出来？”
舒窈怕她多想，连忙解释道：“我自小就这样，哪怕只是看了一眼，也能认得出来，并非是爱慕新科状元。”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万某风采过人，竟是自作多情了。”
万佳拿着香囊掀帘出来，鼻梁还有红意，舒窈闻言放声大笑，“你这人倒是有趣。”
却听祝灵雪指着他手中表情复杂道：“你当真带这些回去？”
舒窈不解，好奇的看了过去。
万佳拎着香囊，此刻表情也有几分懊然，“女儿家的东西随意搁在外头也不好……回府自有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