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翌日。
阚楹睡醒也没去健身房, 直接下了楼。
“楹楹醒啦。”
兰姨笑得眼角生出细纹,招呼阚楹,“先来吃饭吧, 刚做了山药红枣糕, 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阚楹听到兰姨的话, 轻点了下头,心里倒不太担心。
家里厨师有三个,其中就有个擅长做中西糕点的点心师, 手艺没话说。
兰姨说的山药红枣糕, 她前两个月吃过, 健脾和胃, 补气养血,算是她和原身在月信来的几天里都比较偏爱的一类点心。
阚楹想到早上起床就没见到的人, 难得问了一句, “谢惊昼呢?”
兰姨拖了张椅子出来,“惊昼刚晨练完,上楼冲澡去啦。”
“嗯。”
阚楹应了一声,在餐桌前坐下。
别墅的餐厅和庭院只用了一整面的落地窗隔开, 从餐桌的位置往外看,能将满庭院的景色收入眼底。
花房里百花竞开, 生机盎然。
江市昨夜下了一阵雨夹雪, 这会儿即使隔着窗户,仿佛也能闻到庭院里的清新空气。
阚楹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伸手揉着小腹。
泡脚泡了两个晚上, 再有谢惊昼还不错的按跷技术, 今早小腹已经一点也不疼了, 连带着心情也轻快了些。
正想着, 有脚步声在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沐浴露的浅淡薄荷味。
来人带起清清冽冽的一阵风,像是窗外被雨和雪冲洗过的庭院。
“殿下,早。”
阚楹听见谢惊昼拖着慵慵懒懒的调子叫了声,又看见他一副懒骨头似的在她旁边坐下。
他坐下还不满意,非要拖着椅子往她这边挪,直到快贴上她的胳膊才罢休。
阚楹:“……”
兰姨和其他佣人听见谢惊昼叫阚楹殿下,也没谁觉得奇怪,小年轻夫妇,彼此间能没个昵称?
像兰姨,更是欣慰得在一旁捂嘴笑。
她能看出来楹楹和惊昼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说不准再过几天,两个人就能跑去度蜜月。
很快,厨房里准备的早餐一样样摆在桌上,虽然种类很多,但一盘里的量很少,也就三四口的量。
兰姨把装着山药红枣糕的白瓷盘推到阚楹面前,期待道:“楹楹尝一口看看?”
阚楹有些惊讶兰姨的举动,余光一扫,不期然地注意到谢惊昼竟然也没动筷子,视线松松散散地投过来,似乎也在等她品尝。
再看盘子里的山药红枣糕——
四四方方的造型,被切割成一个个小块,糯白色的山药外皮裹着红枣馅,卖相还不错。
阚楹执起叉子,叉中其中一块,慢慢递到嘴前,咬下一小口。
刹那间,一股香甜软糯的滋味儿萦绕在舌尖,长久不散。
再咬下去,便是细绵柔软的馅料,甜而不腻。
“还行。”
兰姨试探问:“比平时做的怎么样?”
阚楹垂眸,掩住眸底的笑意,嗓音依然冷淡,“比不上。”
“呃。”兰姨飞快看了眼谢惊昼,一本正经地找理由,“可能是这次采购的红枣品质不太行。”
阚楹随手把盘子推到谢惊昼面前,不咸不淡道:“你也尝尝。”
谢惊昼本来手肘搭着椅背,混不正经地歪头看阚楹,冷不丁和阚楹对上目光,唇角不由扯出抹笑。
他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被阚楹主动询问,往常几次大都是他死皮赖脸地给阚楹夹菜,阚楹有来有往地回夹,若是摄像头不在,他连个回夹都捞不到。
“的确比不上从前的几次。”谢惊昼吃完,很果断地下了和阚楹一样的评价。
阚楹冷嘲,“说的像你吃过前几次的山药红枣糕似的。”
谢惊昼又叉了一块吃,笑容倦懒,“我信殿下。”
“比不上是事实。”阚楹也叉了一块继续吃,咽下后,眼也不抬道,“但我喜欢今天这个口味。”
谢惊昼放叉子的手一顿。
叉子和盘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阚楹恍若未闻。将剩下的几块悉数推给谢惊昼,“下次努力。”
[但我喜欢今天这个口味。]
[下次努力。]
这两句话,被谢惊昼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地唇齿前轻品。
锋锐的眉眼堆出笑。
殿下的态度出乎意料地软化了。
谢惊昼喉结微滚,半晌,轻轻啊了一声,“早猜到了?”
“也没有很早。”
“那岂不是说我们俩心有灵犀?”
兰姨笑呵呵道:“这盘山药红枣糕就是惊昼大早上起来做的,还和老刘交流了些经验,其实,惊昼厨艺挺好,只是在糕点上比较生疏。”
什么晨练,全是她找的借口。
一早上的时间,惊昼都待在厨房里,光是山药红枣糕就做了不下十次,染了一身的味儿,估计是担心楹楹的洁癖才跑上楼飞速冲了个澡。
谢惊昼把剩下的几块山药红枣糕全吃了,红枣的香甜味蔓延开,他唇角翘了下,视线落在阚楹身上,“再做几次就熟练了。”
像在说糕点也像在承诺其他事。
他话音刚落,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兰姨接完电话,脸色骤变,慌慌忙忙跑过来,“惊昼,楹楹,老宅那边的管家打电话来说老太太气急攻心被送去医院了,夫人在外地出差不在家,说是先生和程煜送去的。”
闻言,阚楹和谢惊昼对视一眼。
谢程煜和谢家脱离关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怎么又出现在谢家了?关键还能让谢奶奶那样性格的老太太气急攻心?
半个小时后,阚楹和谢惊昼来到医院。
阚楹走得比谢惊昼快些,先一步来到病房内,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谢奶奶。
同房间的还有面色微沉的谢父,至于管家口中的谢程煜,反而不见人影。
病房是单人病房,一室一卫的构造。
谢奶奶半靠着床头,左手的手背上还扎着点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往日灰白的头发,仿佛也黯淡了些。
谢奶奶见到阚楹,讶异了一瞬,“你们俩怎么来啦?”
说完,她用右手拍谢父胳膊,埋怨道:“早告诉你等我回家再说,你把孩子叫来做什么?”
谢父无奈,“不是我叫的。”
谢惊昼懒懒附和了一句,“家里管家打了电话到别墅。”
他见谢奶奶身体没大碍,便问:“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和楹楹还没怎么吃,咱们叫个早饭?”
谢父头疼地看着他,出声喊门口特助,“买四份早餐来。”
不一会儿,四份早餐买来。
阚楹帮谢奶奶拆了碗粥,“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我——”谢奶奶重重叹了一声气,沉默须臾,她才问,“楹楹,你还记得程煜什么时候对你改变了态度吗?”
阚楹想了想原身的记忆,“高中那段时间。”
原身当时还很高兴,一直以为是她坚持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谢奶奶看着眼前的粥,愣是没胃口,“程煜也是那年突然爱吃辣了,我偶然联系到一起越想越在意就找人查了查,谁知道——”
说到这,谢奶奶眼睛红了,握拳敲着床架,“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阚楹舀粥的手一顿。
谢程煜该不会早就知道他不是谢家亲生儿子了吧?
很快,阚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今天早上,谢奶奶把谢程煜叫回了老宅,当着谢父和谢程煜的面拿出那份调查后的资料。
谢程煜看着资料里的内容,铁证如山,当场认了下来。
原来,谢程煜在高中时就知道了他不是谢家的亲生儿子,而告诉他真相的人正是谢松恪,谢老爷子的养子。
谢松恪将这件事告诉谢程煜的目的也简单,就是威胁谢程煜和他里应外合蚕食谢家的总公司。结果,他们安插在公司里的人全被谢惊昼揪了出来。
谢父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谢惊昼,一向冷硬的面庞浮出懊悔和愧疚,眸底隐有泪光,“惊昼,怪我,全怪我,我们明明能提前五六年相认!”
要不是他轻信谢松恪的话,未曾在意那个细节,他怎么会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和亲生儿子相认!又怎么会让亲生儿子受那么多苦!
五年啊。
整整五年!
谢父恨不得立刻踹死谢松恪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至于谢程煜——
谢父真的是失望透顶。
倘若说公司挖人事件后,他对谢程煜还有一丝的父子情深,这件事爆出来后,那点父子情深也烟消云散了。
难怪谢程煜脱离谢家第二天就能不顾情分的在公司里挖人,难怪谢程煜在公司里埋了一个又一个的钉子,这几年,他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家人!
谢父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浓浓的伤感弥漫在病房里,谢奶奶和谢父都流了泪。
啪嗒。
阚楹表情木然地看着被放到她粥碗里的水煮蛋。
旁边,谢惊昼还在那不紧不慢地收拾剥掉的蛋壳,“爸。”
他说道:“我们早五年相认还是晚五年相认先不管,你是不是忘了别的事?”
谢父一愣,“什么事?”
谢惊昼一本正经地建议道:“你就不怕谢松恪是老爷子的私生子?”
谢奶奶:……
谢父:……
“谢惊昼!”谢父气得直接把手里的煮玉米砸向谢惊昼,指着他的手指都在抖,“你个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谢奶奶破涕为笑,“当年这件事我也怀疑过,还真做过检查。”
检查完,老头子当然是冤枉的,为此,老头子还闹了三天脾气,好不容易哄回来。
谢奶奶笑完,心里又狠狠臭骂谢老爷子。
竟然眼瞎地收养了白眼狼!
等卫雪出差回来,她肯定要带着儿媳妇多骂几句老头子!
谢奶奶收敛情绪,看了眼在那打闹的父子俩,朝阚楹招招手,打趣道:“如果惊昼早几年被认回来,你们俩可不可能早恋?”
阚楹无奈地看着这个老小孩。
“奶奶,我高中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国内。”
“但你每次回国都会来奶奶家里呀。”
阚楹刚想说什么,眼前倏地闪过一些零碎斑驳的画面。
谢父也是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地喊着臭小子,追出门。
敞穿校服的少年,从院墙一跃而出,阳光被金属扣子折射下一束浅淡的痕迹。
阚楹眯了眯眼,顺着光亮看过去,隔着纷扬的落叶,和年轻了六七岁的谢惊昼四目相对。
“想什么呢?”
“想你。”
阚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倏地回神,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谢惊昼的表情,便被他抱住。
他下巴抵在她颈窝,呼吸喷洒,低低的笑声闷在嗓子里,“我很荣幸,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