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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199一狗在前,二狗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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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红烛高烧,杯酒流觞,只听雅阁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赵元休酒酣耳热,依旧兴犹未尽的说着昔年旧事,他说到云峰山上的月季花,那月季花非同小可,实乃天下一绝。他还说起那日他们巧遇兰嗅井,那兰嗅井容貌斯文,却是心狠手辣,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他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兰嗅井虽然又毒又恶,可在咱们七止手上不免要束手束脚,毫无还手之力。

    刘娥听了赵元休对木七止一番称赞,嘴角一撇,不以为然道:“哼,我瞧可全亏了玄真道长,要不是玄真道长浩然正气,又怎么胜得了那歪门邪道?”刘娥言外之意是要提醒木七止,为人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可不能再耍小伎俩、小聪明,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这坏毛病可要改改了。

    木七止一晚上都言笑晏晏,忽然听见刘娥说起玄真道长,脸色沉了下来,他自斟自饮了一杯,神色悲痛,不发一言。

    赵元休拿过酒壶,给木七止斟满酒,道:“对,刘姑娘说的不错,左右无事,咱们何不再上趟云峰山,拜会下玄真道长。”

    木七止一口干了杯中酒,道:“不用了!”

    赵元休疑道:“不用了?”

    木七止道:“他死啦。”

    赵刘二人啊得一声,惊呼道:“玄真道长死啦?”

    跟着木七止说起龙虎山上之事,玄真道长为求雨而来,也为求雨而死,他的死感动了上苍,一场瓢泼大雨解了中原百姓的倒悬之危。

    赵元休眼睛红肿,喃喃道:“可惜可惜……”顿了顿他又道:“可敬可敬……”

    刘娥神游天际,道:“想不到那个小道童……”

    话音未落,木七止道:“他叫王重阳。”

    刘娥微微一笑,道:“是,那个王重阳倒像极了他师父,玄真道长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红烛剪了又剪,酒越喝越高,不觉间已黎明破晓。

    木七止抬首瞧了瞧泛白的窗花,身子豁然而起,道:“娥姐,天亮了。”

    刘娥何不知天亮了?她一脸失落,道:“是啊,天亮了。”顿了顿她又道:“天亮了咱们也该分手了……”

    “喀”的一声,门被撞开,程琳神色凝重的走进来,道:“要来的终于来啦。”说话间他右手三根手指捏着一纸信笺,晓风拂动,那纸信笺轻轻摇曳。

    赵元休一脸错愕,道:“什么要来的终于来啦?程大人,你……你在说什么?”

    程琳冷然道:“契丹人。”

    赵元休疑道:“契丹人?契丹人来哪了?”

    程琳道:“我在契丹人的上京伏有探子,探子来信说萧太后不日便要举兵四十万,奇袭定州。”

    木七止一拍桌子,哼的一声,道:“老寡妇果然贼心不死,上次老子坏了她的好事,想不到这次她又卷土重来。”

    赵元休疑道:“定州?”

    程琳道:“天下十八道,以河北为重;河北三十六州,以定州为要。定州一旦失守,契丹人南下中原,一马平川。”

    赵元休心里一慌,道:“那……那可怎么办?”

    木七止道:“怎么办?有两个办法。”

    赵元休道:“哪两个办法?”

    木七止道:“第一个办法是咱们汉人乖乖投降,再给他们契丹狗磕八十个响头,求那老寡妇饶咱们一命……”

    话音未落,刘娥一脸怒容,道:“七止你……”

    木七止道:“你们要是觉得第一个办法稍有欠妥,那就用第二个办法。哼,咱们兵对兵,将对将,打他个落花流水,杀他个血流成河。哼哼,咱们还没管和那老寡妇要幽云十六州,她倒是恶人先告状,奇袭定州,再南下中原,胃口倒是不小。不过你们也不用怕,那老寡妇的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对付她,我还有些法子。”

    赵元休没了主意,道:“程大人你说怎么办?”

    程琳见赵元休文弱,一提到打仗就吓的六神无主,心想论起做皇上的魄力来,你可不如这个姓柴的。他瞧了一眼木七止,有所赞许道:“他说的不错,别人一来打你,你便乖乖的投降,那是乌龟。”顿了顿他又道:“太子殿下,你差人把这封信送到皇上手中。咱们即日启程,赶往定州。”

    赵元休疑道:“我……我也去定州?”

    程琳道:“你是太子,也是日后的皇上,定州的军民看到太子殿下你身先士卒,士气必然大振,如此一来,这胜算可就不一样了。”

    赵元休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是么?那……那唯有如此了。”

    刘娥瞧了瞧木七止,道:“七止你……”

    木七止哈哈一笑,道:“我当然也要再会会那老寡妇,上次兵力悬殊,胜负未分,这回咱们势均力敌,拉开架势,再干他一场……”

    话音刚落,刘娥怒道:“说话斯文些。”

    木七止哼的一声,略有挖苦道:“我是不是该和黄兄一样,明知那老寡妇心怀不轨,却和她说:‘尊萧太后,宋人农耕,辽人放牧,宋辽各守本分不好么?打仗必有死伤,死的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总是教人悲痛的。要知道他不单是他自己,他还有他的父母,他的妻儿。他死了,他的父母谁来赡养?他的孩儿受人欺侮,又找谁来替他出头?’”

    话音刚落,赵元休道:“对啊,我要说的也是这些话。”

    木七止听了赵元休的话,嘿嘿一笑,程琳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刘娥心里纳闷儿,这些话哪里不对了,为何七止和程大人对此都不以为然?她哪里知道江山从来都是白骨堆成的,当朝者想的是封侯拜相,一国之君想的是名垂千古,这些无不要流血,无不会死人。事成之后,他们会在乎那一堆堆的白骨?不会!倘若他们真的在乎,这仗就不会打。

    赵元休差御林军赶赴汴梁城,将信笺呈给皇上,他四人则去往定州。宋辽大战,有太子殿下从旁掠阵,宋军必然士气大振,萧太后想奇袭定州,再一口气南下中原,不免要碰一鼻子灰了。

    四人四骑,快马加鞭,他们晓行夜宿,不过十几日,已到了河北沧州地界。

    这日正午,烈日高悬,赵元休赶了半日的路,早已口干舌燥,他一嘞马缰,“吁——”的一声,道:“日头太大,牲口也没了力气,还是歇一歇的好。”

    他三人也嘞住了缰绳,翻身下马,程琳向北一指,道:“沿着这条大路,快马只须两日,便能到定州。”

    他四人来到一株垂柳下歇息,刘娥伸衣袖拭了拭额上汗珠,道:“这番赶路,急是急了些,不过一路上总算平安无事。”

    赵元休笑道:“刘姑娘所言甚是,出师顺利,算是吉兆,说不定萧太后见了我宋军的威势,就此打了退堂鼓。”

    木七止冷冷道:“是么?”

    赵元休嘻嘻一笑,道:“怎么不是?就算她不怕我宋军,可她怕七止你呀,你随随便便使出一招‘天狼星下凡’,就教那萧太后肚里大倒苦水。”

    他从三郎那听说木七止曾大闹幽州城,还在三十万契丹大军中杀进杀出,好不威风。木七止退守遂城,泼水成冰,使了一招“天狼星下凡”,更是教契丹人又敬又畏。他想只要七止在,那萧太后不足为虑,这场仗也必然有胜无败。

    木七止听了赵元休一番奉承,心里五味杂陈,他是哑巴吃馄饨——肚里有数。上回幽州城九死一生,可不是他本事有多了得,事后每每想来,依旧怕得厉害。他常常想他们几个之所以能死里逃生,一定是如来佛祖替他们念了几万遍的佛法,否则不会运气这么好。

    木七止嘴里喃喃道:“那萧太后长了一颗曹操的心,又怎么会轻易的打退堂鼓?她这回卷土重来,我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她?”

    刘娥见三丈之外的烈日下,一只癞皮狗缩作一团。它眼神呆滞,似乎病得不轻,嘴角淌着哈喇子,浑身哆嗦,冷不丁的还打几个喷嚏。

    刘娥心下怜悯,道:“那狗儿可真可怜。”

    程琳瞧了一眼,道:“契丹人倘若占了我中原江山,人人还不和它一样?到时候人命贱如狗。”

    只听“汪汪……”一声,另有两条卷尾巴大黄狗追逐跑来,它们像是在嬉戏,一会儿追逐,一会儿打闹,欢快的不得了。

    他四人在垂柳下闭目小憩,任由牲口在道旁吃草。

    过了半晌,刘娥微微睁开眼,她四下环顾,咦的一声,语气颇为诧异。

    赵元休也醒转过来,道:“刘姑娘,哪里不对?”

    刘娥一指三丈之外,只见那两条卷尾巴的大黄狗偎依在那只癞皮狗身畔,它们刚才还欢快无比,转眼间竟和那条癞皮狗一样,脸上涕泪纵横,浑身发抖,时不时的打喷嚏。

    赵元休疑道:“这两条大黄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只这么一会儿也生病了?”

    木七止听了刘娥与赵元休一对一答,再瞧着那两条卷尾巴大黄狗奄奄一息的样子,一股寒意顿时从背脊上涔了出来。他想到了一件事,那件事他总觉得不会发生,那件事既诡异又邪恶,更是教人心生寒意。

    有一种瘟疫的毒,一旦有人中了,不单单会死人,它还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染下去,从此饿殍遍野,尸骨如山。

    木七止曾亲眼看到柳杏儿一脚踩死了两只蟑螂,而柳杏儿之所以要踩死它们,只因柳杏儿在一只蟑螂身上施毒,第二只蟑螂受第一只蟑螂传染也感染了那瘟疫之毒。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那条癞皮狗是第一只蟑螂,而后的两条卷尾巴大黄狗便是第二只蟑螂。

    木七止心头一惊,拾起三粒小石子,劲贯手腕,“啵”的一声,石子激射进三条狗的头颅中,只听三条狗闷的一声,便没了生息。

    刘娥见木七止出手杀狗,惨无人道,愠道:“七止你……”

    木七止脸如土灰,嘴上骂骂咧咧的道:“辣块妈妈,大事不妙。”

    众人见木七止神色有异,纳闷儿道:“大事不妙?什么大事?”

    木七止也不隐瞒,直说了那天柳杏儿在蟑螂身上施毒,中毒的蟑螂浑身颤抖,形若癫狂,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毒犹如瘟疫一样,能从一只蟑螂身上传染给别的蟑螂。

    众人听了心下骇然,程琳眉头紧皱道:“这三条狗……”

    木七止道:“那两条卷尾巴大黄狗不会无缘无故而生病,它们之所以转眼间便得了病,一定是因为那条癞皮狗。”

    赵元休回过味儿来,他啊的一声,道:“是……是不是那老贼?当年□□皇帝之所以自尽,便是受那老贼的胁迫,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木七止细想片刻,道:“以前是因为青龙楼,而眼下却是因为契丹人。”顿了顿他又道:“石老人我最知道了,他之所以迫死赵匡胤,为的是要报仇。他想恢复前朝江山,可也不愿这江山之上再横尸遍野,所以那瘟疫之毒,石老人是万万不会用的。哼,契丹人茹毛饮血,犹如野兽,那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常常恨咱们汉人是他们契丹人的百倍之多,他们久居在北方苦寒之地,对我大宋这花花江山也已垂涎三尺。这回有了一个能尽可能多杀汉人的法子……”

    话音未落,刘娥道:“多杀汉人的法子?”

    木七止哼的一声,道:“施毒,施那瘟疫之毒,那毒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之后,咱们汉人都死的干干净净,你们说那些契丹狗会不会高兴的拍手称快?”说话间他不忘拍手而笑,他虽是在笑,却笑的牵强,笑的僵硬,那笑容更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奄奄一息中带着一抹褪红。

    众人更是笑不出来,一想到这中原大地上尸骨如山的景象,谁还笑的出来?

    刘娥迟疑半晌,道:“那……那可怎么办?”

    木七止想了想,道:“杏儿一脚踩死两只蟑螂,我也一手掷死了三条狗……”

    话音未落,程琳道:“杀人可不是善策。”他话虽如此说,脸色却是茫然,心里也早已翻江倒海,中了瘟疫的人会传染,倘若不杀光他们,那天下死的人岂不更多?

    木七止道:“是不是真如此,还是得眼见为实,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四人没再急着赶路,而是去往了左近一个叫“苦菊铺”的小镇,一探究竟。路上木七止叮嘱他三人用丝缎掩住鼻息,他三人一一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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