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181古怪的孩子
密道出口已在难石崖之下,木七止神色惘然,怔怔的想着事:“‘木七止’为何会是一个‘柴’字?而它明明是个柴字,多少年来我却又浑然不知,这……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柳杏儿道:“木大哥,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郎一吹胡子,道:“怎么办?要三郎说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山去。”
柳杏儿疑道:“上山?”
三郎道:“山上的人一定认为咱们都被烧成了干尸鬼。”顿了顿他又嘻嘻一笑,道:“要是这‘干尸鬼’冷不丁的出现在他们跟前,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木七止魂不守舍的怔怔不语,他嘴里喃喃念着幽灵的那封信,崂山之下,东海之滨。他想起他这一生,他这一生像是个笑话,自幼无父无母,生他的是棵树,在村里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人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所以他便干起坏事儿来,干坏事儿就要与人斗智斗勇,久而久之,他更是深谙此道,回回惹得村人要么破口大骂,要么羞得无地自容。每回这时候他便高兴的不得了,往后他更是乐此不疲。
他又心想,为何我会这么过活?我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很奇怪?先生,他教我学问,教我本事,为何他……他还教我干坏事儿?天底下为何会有教学生干坏事儿的先生?
先生不是“先生”,他是魔宗里的一个门主,他也是青龙楼的东楼使,这样子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穷乡僻壤里的教书先生?可先生却实实在在的在那里教书,他教的学生里偏偏就有我。多少年来先生都在筹谋一件事儿,这件事儿是不是也和我有关?
柳杏儿见木七止出神半晌,小声道:“木大哥?”
木七止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我……我想回家看看。”
三郎听了拍手叫道:“回家好啊,三郎去过六弟家,可还没去过七弟家,七弟你家有什么好玩儿的?”
木七止嘿的一声,道:“我家也有干尸鬼,而且还有成百上千个之多。”
三郎啊的一声,道:“也有干尸鬼?”
柳杏儿笑道:“咱们去瞧瞧里面有什么鬼把戏。”
三郎疑道:“鬼把戏?”
柳杏儿道:“就好比这石窟里的鬼把戏一样。”
三郎又惊又喜,道:“是不是也藏有宝贝?”说话间瞧着手里那口宝剑。
这密道出口在难石崖之下,他三人先是向北走进大山,在大山里歇宿一晚。往后晓行夜宿,一路上木柳二人心事重重,真相离他们越近,他二人心里越是惴惴难安。倒是三郎无牵无挂,乐的个逍遥自在。
不几日来到淮南东路境内,这天傍晚,他三人路过一个荒野小村,村里不过几户人家,家家房舍败旧。这里僻处荒野,料想天黑前赶不到前面市镇,他三人只好寻了一处空舍,简单收拾,暂作留宿之所。
柳杏儿安顿妥当,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粮,一分为三,道:“填饱肚子罢。”
三郎瞧了一眼干粮,悻悻的道:“有没有肉吃?”
柳杏儿笑了笑,道:“赶明儿路过市镇,咱们一定教三哥你吃上肉。”
三郎唉了一声,道:“可三郎这会儿就想吃肉。”
木七止一脸无可奈何,道:“这穷乡僻壤的,又从哪找肉吃?”
三郎一吹胡子,哼了一声,随手把干粮扔到窗外,跟着坐在角落里,闷声不说话。
过了一阵子,只听远处“呜呜”的有孩子哭声,哭声断断续续,像是受了委屈。
三郎听见这哭声,心为之悲,道:“这孩子为什么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过了一会儿,只听哭声越来越近,就如在他三人耳边响起一样。
三郎朝窗外一张望,咦的一声,道:“真可怜。”
柳杏儿推开柴门,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呜呜的哭个不止,他双眼红肿,泪水如清晨里露珠一样不停的滚落下来,这男孩儿走在路上还不忘回头望望,见路上无人,更是伤心的呜咽道:“你们不要我,也……也不疼我,我还留在家里干什么?”
柳杏儿走过去,柔声道:“小弟弟,谁不疼你,你又为什么哭?”
这孩子一见有人,一抹眼泪,道:“我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刚才可没哭。”
柳杏儿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偏偏要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大人模样,只是他说话声音稚嫩,听了不禁教人忍俊不禁。
柳杏儿笑了笑,道:“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孩子脸上先是一窘,跟着支支吾吾道:“我……我来找鱼。”
三郎一听“找鱼”,从窗户一跃而出,道:“鱼在哪?”
那孩子咬了咬嘴唇,脸憋得通红,道:“我娘说要吃鱼自己去找,家里就只有地瓜。”
木七止这时也出来了,他听这孩子说的话,料想是这孩子想吃鱼,而家里偏偏就只有地瓜,他哭闹着要吃鱼,那当娘的唯有一狠心,说吃鱼自己去找。
柳杏儿安慰道:“吃地瓜不好么?”
这孩子哼了一声,道:“地瓜有什么好吃,昨天吃,今天吃,明天还得吃。”顿了顿又道:“而且……”
柳杏儿道:“而且什么?”
这孩子道:“而且吃……吃鱼的人聪明。”
三郎忽然疑道:“吃鱼的人聪明?”
这孩子嘿的一声,朝三郎道:“我瞧你这辈子一定没怎么吃鱼,否则不会这么蠢。”
三郎啊呀一声,道:“你……你这娃娃说三郎蠢?”
那孩子道:“怎么不是?只有蠢人才有门不走而走窗户。”
三郎一下子哑口无言,喃喃道:“走窗户的人都是蠢人么?”顿了顿又喃喃道:“嘿,可不是?七弟为人聪明,他就走门,而三郎走的偏偏是窗户。只是三郎蠢,难道竟是因为三郎这辈子没怎么吃鱼?”
三郎越想越恼火,又想这孩子乳臭未干,又懂什么?他一瞪眼睛,道:“你也敢教训三郎?”顿了顿又道:“你凭什么说吃鱼的人都聪明?”
这孩子被三郎一咆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像受足了委屈一样,哭着道:“人人都这么说,难道不是?不……不信你问他?”说话间指了指木七止。
三郎瞧向木七止,哼了一声,道:“七弟你说‘吃鱼的人都聪明’,这句话是不是胡说八道?”
木七止哪里知道吃鱼的人是不是都聪明了?只见他不知所措,道:“这……这我可不知道,不过……”
三郎道:“不过什么?”
木七止道:“不过我从小就吃鱼,一天三顿饭,有两顿半是吃鱼的。”
三郎啊的一声,道:“你……你从小就吃鱼?”
木七止道:“不吃鱼吃什么?”
三郎哪里知道,木七止从小住在渔村里,渔村里最多的就是鱼,不吃鱼又能吃什么来填饱肚子?
可三郎却不是这么想,他的心思是:“七弟从小吃鱼,一天三顿饭,有两顿半得吃鱼,他吃了那么多鱼,所以才聪明。而三郎这么蠢,一定是这辈子没怎么吃鱼的缘故。”
三郎刚才疾言厉色,吓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这会儿他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和颜悦色和那孩子,道:“娃娃,你要去哪找鱼?”
那孩子道:“找鱼当然要去河边。”
三郎喜道:“对对,是河边。那……那河边又在哪?”
那孩子疑道:“你也想吃鱼?”
三郎道:“是啊,三郎抓了鱼,咱们一块儿吃好不好?”
那孩子先是一喜,跟着又面有所求,道:“抓了鱼你能不能分我爹一条?我爹他也不愿吃地瓜。”
三郎哈哈一笑,道:“不用说你爹,你娘也有份儿。”
三郎转首和木柳二人哈哈一笑,道:“干粮你们吃,三郎要去吃鱼。”说话间抱起那孩子问道:“河边是不是往那走?”
那孩子哎呦一声,似乎是被三郎给捏痛了,他一脸悻悻道:“对,不过要走十几里路,天黑也不一定能走到。”
三郎哈的一声,道:“是么?”说话间施展轻功,直如奔马。
木七止一时无可奈何,三郎想吃鱼,谁教他就只有干粮?
过了一顿饭时辰,三郎果然见到一条大河,河水浑浊,却见不到一条鱼的影子。
那孩子问三郎道:“你怎么抓鱼?”
三郎挠了挠头,茫然无措,道:“三郎见不着鱼,又……又怎么抓?”
那孩子神色俏皮,道:“你这么大的人,不知道抓鱼得用渔网么?”
三郎听了一喜,道:“用渔网?对对,是要用渔网。”
只见那孩子双手一摊,道:“偏偏咱们没有渔网。”
三郎瞧着眼前这滚滚长河,犹如一只馋嘴的猫一样,鱼明明就在这河里,他却吃不到,抓鱼得有渔网,他偏偏又没有。
在三郎彷徨无计之时,只听远处河流下游响起了渔歌。渔歌婉转动听,动听的歌声里更是洋溢着欢声笑语,而这欢声笑语之下是不是就有丰收?
三郎往下游一指,嘿的一声,笑道:“那里有人网鱼。”
那孩子道:“那又怎样?”
三郎哼的一声,道:“怎样?凭三郎这一身武功,三郎和他们要几条鱼,谅他们也不敢不给。”
谁知这孩子听了不仅不欢喜,反而一脸不屑道:“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三郎听不懂这话,一瞪眼,恨恨道:“你……你这娃娃胡言乱语什么?”
这孩子哼了一声,道:“孔夫子的话你没听过?”
三郎哑口,道:“孔……孔夫子?他……他的话有什么道理?”
那孩子忽然一副大人教训小孩儿的口吻,道:“只有力气而不讲道义的强盗是小人。”
三郎咦的一声,道:“你……你说三郎是小人?”
那孩子道:“这是孔夫子说的。”
三郎一时气苦,可又发作不得,只好闷声不说话。
谁知过了一会儿,这孩子有话没话的说道:“你这么大个人,竟想不出法子?”
三郎呸了一声,道:“还有什么法子?三郎又不想成‘小人’。”
这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也可以求他们啊。”
三郎疑道:“求他们?”
那孩子道:“求人你不会?”
三郎啊呀一声,道:“对,求他们,求他们借三郎渔网使使。”
那孩子笑道:“孺子可教。”
三郎全然不知“孺子可教”是什么意思,也没想过这七八岁的孩子怎么懂得这么多道理,这些道理他可从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