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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169假身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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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一只小船破浪而行,小船上站着一个一身缟素的人,杨梧透过窗子瞧了一眼,忽然“咦”的一声,神色颇为吃惊。

    张不矮跟着道:“那不是两仪门的夸父?”

    杨梧道:“怎么不是樊夸子?他……他怎么这番打扮?难道他八十岁的老娘死了?”

    张不矮一声长啸,那小船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渐渐的朝这花船驶来。

    待小船驶近,杨梧在船舷上一招手,那个一身缟素的人一个翻身跃上了花船。

    张杨二人诧异道:“樊兄弟,你……你这是……”

    这一身缟素的人姓樊名夸,只因他名字里有个“夸”字,又性子执拗,别人常常管他叫“夸父”。

    樊夸倒了一杯酒水,一口干了,这才道:“我刚从狼烟谷来……”

    话音未落,只听张杨二人诧异道:“狼烟谷?”

    樊夸道:“不错,‘死神仙’住在狼烟谷里,唉,偏偏这么巧,没想到死神仙半年前也死了。”

    杨梧道:“死神仙是个仵作,天天捣鼓尸体,晦气得很,你……你去找他干什么?”

    樊夸扯了扯他一身缟衣,道:“我要找的就是仵作。”

    张不矮觉这事情蹊跷,推开怀中的歌姬,打发道:“去去去,别在这儿给老子添乱。”

    那歌姬慌里慌张,飞也似的下楼去。

    张不矮凝神道:“樊兄弟,你这是为谁披麻戴孝?”

    樊夸凄然道:“我……我两仪门门主。”

    张杨二人啊的一声,惊呼道:“石素?他……他死了?”

    樊夸叹了口气,道:“昨儿一早死的,死的莫名其妙。”

    天地神宗一下子死了两个门主,可不像是凑巧,杨梧道:“怎……怎么个莫名其妙法儿?樊兄弟你快说说。”

    樊夸道:“前一天还好好的,只睡了一觉,就……就再也没有醒来。”

    张杨二人疑道:“竟是这样?”

    樊夸道:“诡异的是,门主他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张不矮道:“心脉是否也有损?”

    樊夸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才去找死神仙,看他能不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跟着又叹息道:“唉,没想到死神仙也死了。”

    他三人一下子怅然若失,忽然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价钱怎么算?”

    樊夸一转身,只见船舷的一个少年凝目瞧着他三人,他不解道:“价钱怎么算?什……什么价钱?”

    这少年当然就是木七止,但见他嘿的一声,道:“你不是要找死神仙么?你请那死神仙是不是得出银子?”

    张不矮见这少年其貌不扬,一拍桌子,哼道:“‘死神仙’死了,你是不是想去见见他?”

    木七止幽幽的道:“‘死神仙’有什么好见的,要见最好见那‘活神仙’。”

    樊夸疑道:“活神仙?哪来的活神仙?”

    木七止哈的一声,指着柳杏儿道:“这姑娘妙手回春,人人都称‘活神仙’,怎么你们不知道?”说话间神色得意,像是他三人不认识柳杏儿,可是大大的没见识。

    樊夸道:“这丫头是活神仙?”

    木七止道:“这价钱嘛,当然要比‘死神仙’为高。”

    樊夸又一脸不以为然,道:“咱们找的是仵作,可不是大夫。阳间的大夫难道能知道死人是如何死的?”

    木七止哼哼一声,道:“孤陋寡闻了罢?”

    樊夸半信半疑的朝柳杏儿道:“你真的会验尸?”

    柳杏儿斜睨了一眼木七止,心道你又要整出些幺蛾子来。再一想这也是上难石崖的绝佳机会,别人请你,你正好堂堂正正的走大门,而那偷偷摸摸的梁上君子又算哪门子事儿?

    柳杏儿丝毫不怵道:“小女子是大夫,不过也是给死人看病的。”

    杨梧疑道:“给死人看病?给……给死人看什么病?”

    柳杏儿道:“他是怎么死的,总要寻个病根儿是不是?”

    他三人不懂验尸,不敢小觑了柳杏儿,却也不想稀里糊涂的上了她的当,杨梧只得试探着问道:“里面的门道儿你不妨说说,说的是真是假,可骗不了咱们。”话音甫毕,更是一刀劈在椅子上,咔嚓一声,坏得粉碎,似乎在给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警告,要是敢胡言乱语,蒙骗他们,这椅子就是他们下场。

    柳杏儿只若不见,说道:“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

    樊夸不解道:“你……你在说什么?”

    柳杏儿道:“一个人死在哪个时辰最容易知道,他要是掐着中指,那他就是死在子午卯酉这些时间段。”

    樊夸疑道:“竟是这样?那……那他要是拳着手,是不是就死在寅申巳亥?”

    柳杏儿道:“不错。”

    柳杏儿见这三人相顾而视,更是道:“凶手杀人,总要掩盖真相,所以你看到的死法儿却也不一定是真的死法儿。”

    樊夸眉头微蹙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杏儿道:“一个人吊死在房梁上,难道是他不想活了?”

    樊夸疑惑道:“他上吊难道还想活?”

    柳杏儿道:“要是有人事先杀了他,再把他吊在房梁上呢?”

    张杨二人叹道:“这……”

    柳杏儿道:“唉,有时候凶手刻意的掩盖真相不免欲盖弥彰了。”

    樊夸惊道:“你……你有法子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柳杏儿道:“吊死的人往往舌头伸出,大小便失禁,而……而且他身上还有尸斑……”

    众人惊道:“尸斑?”

    柳杏儿道:“一个人死了之后还‘站’着的话就……”

    话音刚落,他三人诧异道:“人死了又怎么会站着?”

    柳杏儿眼睛一翻,舌头伸出,做了个上吊之状。他三人一下子会意,上吊而死的人,死了之后可不是还“站”着?

    柳杏儿接着又道:“活人身子里的血不停的在流,他死的时候要是‘站’着,血就会沉积在下端,呈紫红色,这就是尸斑。”

    众人恍然道:“原来如此。”

    柳杏儿跟着又滔滔道:“先杀了人再焚尸呢?这当然也有法子知道,他死的时候要是还活着,鼻孔、咽喉里一定有烟灰。唉,死人可不会呼吸,他要是不呼吸,他咽喉里更不会有烟尘。”

    他三人齐齐称是。

    柳杏儿再道:“一个人就算已死了好些年,只剩一堆白骨,有时候也能知道他是不是他杀……”

    樊夸更是惊呼道:“一……一堆白骨又怎能知道他生前是否为他杀?”

    柳杏儿凝目道:“医书里有一个法子叫‘红伞验骨’……”

    他三人一头雾水的疑道:“红伞验骨?”

    柳杏儿淡淡的又道:“人死之前骨头碎断,骨头里会流出血筋,不过倘若人死去多时,骨头再断,血筋是没有的。”

    樊夸诧异道:“可……可过了许多年,那血筋早已化为乌有,又……又如何能知道这人是活着的时候骨头就断了,还是死了之后才断的?”

    柳杏儿淡淡道:“这当然得用‘红伞验骨’法了。先挖一个地窖,里面放上柴炭,将这地窖四壁烧红,再泼上酒两升,酸醋五升,趁着地窖里的热气,将尸骨放进去蒸它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在太阳底下撑开红伞,倘若骨头断处有血红之色,他的骨头就是生前被打断的,也就是他杀了。”

    他三人不明所以,问道:“这……这是什么道理?”

    柳杏儿道:“酒、酸醋与血天生相克,哪怕过了许多年,只要先蒸它一个时辰,再在阳光下透过红伞一映,里面是不是有鬼,那可一验便知。”

    他三人听了这匪夷所思的“红伞验骨”,对柳杏儿更是刮目相看。柳杏儿跟着又说了些苍蝇嗜血法儿,银牌验毒法儿……

    这些验尸的法子千奇百怪,更是各有道理,无不把一些杀人害命的鬼蜮伎俩揭露的淋漓尽致。他三人直到这会儿才毫无怀疑,这柳杏儿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也却是个活神仙。

    樊夸更是大喜道:“哈哈,活神仙的价钱当然要比‘死神仙’为高。姑娘,你就跟我走一趟难石崖。”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来,跟着又说:“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咱们天地神宗再重重有谢。”

    柳杏儿木讷的瞧了瞧木七止,看他什么意思。

    只见木七止把这一锭金子一把推到樊夸跟前,神情大为不虞。

    樊夸诧异道:“你……你是嫌这定金少了?”

    木七止哼了一声,道:“咱们既然是活神仙当然是无功不受禄,哼,看不好‘病’咱们也从来都不收诊金,‘活神仙’这招牌可不是白叫的。”

    樊夸一听,更是高兴道:“是……是在下不上道儿。”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你也不用惭愧,咱们虽然是‘活神仙’,可也是收银子的。”顿了顿又脸色冷峻道:“哼,一个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睡了一觉就死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张杨二人一听,心里不禁一惊,之前尚疑惑门主白之武乃练功走火入魔而死,既然是走火入魔,凶手又何从捉起?可眼下两仪门门主石素也死了,这当然不是凑巧,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猫腻?他二人此行下山,明察暗访了一个月,半点线索也没有,这趟回去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张不矮神色紧张的问樊夸,道:“樊兄弟,屠……屠宗主他近来如何?”

    樊夸干咽了一口唾沫,道:“神宗里不到一个月,接连死了两位门主,宗主他天天骂人,就只差动刀子杀人啦。”

    张杨二人禁不住的摸了摸各自脖子,道:“这……这可怎么办?”

    木七止料到了他二人怕人头落地,笑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杨二人激动道:“什……什么办法?”

    木七止道:“你二位不妨先避上一避,待咱们查明了死因,再找出凶手,你二位再回那什么难……难什么崖……”

    话音未落,只听张杨二人异口同声,道:“难石崖!”

    张不矮顿了顿又道:“也……也只好这样了。”转首又对樊夸道:“樊兄弟,你见了我兄弟二人之事,可千万不可对别人说起,否则……”

    樊夸心领神会,道:“这当然!”

    杨梧更是嚅嚅道:“还有一个事儿要樊兄弟你帮忙。”

    樊夸笑道:“说帮忙就见外了不是?”

    杨梧神色尴尬,道:“眼下这难石崖咱们是不敢回的,你和这两位‘活神仙’乘着这花船上山,这……这条小船就先借给我兄弟俩。”

    樊夸哈哈一笑,道:“那就祝两位兄弟一路顺风。”

    花船破浪向北,而那条小船渐渐向南岸驶去,在冷清的月光下,慢慢的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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