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1
初阳意识到自己进入叛逆期了。被老爸罚面壁思过的这三天他恨天恨地很学校也恨明来，恨不得背一炸药包进校把所有人都炸死。
宋先凌不在家，他根本没好好思过，打完游戏之后到卧室的阳台上给植物浇水。只有拿起洒水壶的时候他的心才能沉下来，从早浇到晚，浇到听到宋先凌回来的声音，然后把水壶一骨碌扔掉，跑回到陈尹工作室的门口，脑袋抵着墙壁，身体垮着，做出疲惫知错态度。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焦躁得能让好几座火山爆发了。尤其是宋先凌还不给他钱买吃的。
他爸就是可以狠心到用把他手机和零用钱没收还不准他出门的方式惩罚他三天。给老师请假的时候说的是他亲自好好教育，但是初阳压根见不到他人影儿。
也不知道慕容衾他们怎么样了。
三天过去，他被宋先凌送回学校。保安大叔还不认识他爸，伸手凶狠地拦着欲要进门的宋先凌，说家长不能随便进校。宋先凌也没有要把儿子安全送到宿舍的意思，退后了一步，脸色还是阴沉着，一句话没说。
初阳对他爸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心里焦躁又心虚，要不要开口给他要钱呢？好丢人，在保安大叔面前要钱没有志气。可是不要的话他这个周吃土吗？
还没做出决定，宋先凌就已经上了车。几秒后，车子离开了。
他第一时间跑到张贴栏看扣分情况，七班的宋初阳和慕容衾私自带手机进校，一人扣三分，比上次打架还多一分。俩人累积起来就是六分。六班则是明来一个人，所以只扣了三分。
初阳心里崩溃，实在不敢走进教室。张贴栏在大会堂外面，大会堂对面就是值周组办公室，他撞见了六班的英语老师，一个圆脸女老师。明明初阳和她不认识，那老师却很是惊讶地望着他，好像早就知道他就是扣分榜上的top1宋初阳。
他一溜烟儿跑了，顺着走廊跑过去转弯到了六班门口，勾下身子不让窗边的明来有所察觉，也不想看见他。
很莫名其妙，尽管他在面壁思过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那番话有多伤人。
还有十几分钟上课，所有人都到教室了，而且也都安安静静地各自复习预习，刚到门边就听到此起彼伏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唰唰声。他在一片祥和的安静中平静走进去，因为位置靠窗，他要么必须走第一条过道，然后与窗边的已经抬头看他的路松蕤和那个男生迎面相遇。要么就走讲台，让所有人注意到他，然后他再强装镇定安然自若走下去。
他选择了第一条，没看路松蕤。他把她从自己内里外里的视野范围划去，希望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路松蕤哪能如他意？
“宋初阳，回来了？”
废他妈话？！
“嗯。”他也废吧，但步伐不停。
路松蕤却叫住了他，“拿单子。”
他真是逃不过去，还是和她对视上了，伸手接过，是上两周的分值表。
七班排第一？！
他有些傻眼，路松蕤露出甜甜的微笑，“卫生这一块儿加了很多分，老班表扬了你好久，可惜当时你不在。”
虽然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挑这么个安静到一丁点儿响动就会影响同学学习的时刻，但是他真的觉得开心了。而且很值，非常值，因为加了十五分，完全可以抵消他害七班扣掉的那七分。
并且好像宿管老师也没追究他和明来去监控室的事儿，只报备了带手机一项。可能是监控室里没丢东西吧，对他们没造成影响。
刚要走，就又听到路松蕤说：“对不起！”
……
回到座位，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把下巴抵在高高的书本上，晚风吹进，扬起他细碎的刘海，很舒服，舒服到闪着泪花的明眸不住向外远眺。
他瞩目的世界里，夕阳的光辉融进校园无边静寂。
“你没事儿吧？”乔新雪问他。
没事。
2
新一周终于不用再做志愿劳动，但是要学习广播体操。
体操是大课间的活动项目，学校要每个班级认真学习，而且要在129运动会上搞比赛。初阳不知道这三天里他们七班已经在开始学习了，所以大课间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懵着一节也不会做。
一周两节体育课，第一节在周一，第二节在周四。体委及时找他到走廊里说大课间一事，做体操的时候即使不会也要跟着随便动一下，不然会被值周组的盯上，这周的值周老师是六班的英语老师，就是那个脸圆圆的。
“张老师不喜欢咱们七班。”体委意味深长地看了六班教室一眼，又道，“以前在紫业的时候，她和咱们班老周就是死对头，听说她男朋友还和老周干过架。”
“啊？”初阳不敢去看六班，只能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体委，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好像大家都很容易知道各个老师同学的八卦？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帮人会不会道听途说些什么关于他爸的。
甩了甩脑袋，答应体委自己一定会认真表现。谁知道尽管他好好跟着比动作了，却还是被张老师盯上。因为他站在前排，位置明显，她又是班主任，就站六班面前，六班和七班是挨着的，自然最容易被盯刺儿了。
公报私仇，初阳不喜欢她的行为。虽然人看上去很可爱。
“这么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一点也不会做？没精打采还做得乱七八糟，实在影响班风，如果再这样下去明天我会毫不留情面地扣分！”这位老师一口气讲了一大长串，初阳耳朵麻了。同时心里发笑，给自己诉冤说刚回校，学个屁。
班主任老周也跟着他挨骂，期间不曾回应解释一句。末了，她睨着眸子走开，老周这才问他是不是被打了，心里不服气。
有什么不服气的？他对他老爹服气得五体投地。又来了，这股焦躁怨怼的声音又来了。他好烦。
“这样吧。”周任和气道，“让同学带带你，今天赶快学出来，明天可不能再出错了。”
“出错就扣分，对我们班未免太苛刻了吧？”初阳不忿。
“是出错的问题吗？是你态度不好的问题，这多影响班级风气啊？你不知道体操做好了能把你让班级丢的那些分补回来？”
明明路松蕤说前几天还夸他来着，夸词无幸听到，还倒霉到被他当众教训，想起来这事儿初阳又滋生愧疚，对他说：“我……我们知道错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慰问慕容衾和肖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老师认错的。慕容衾估计会说就是三两分，她参加作文比赛拿个第一就能赚好多回来。他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女侠一幅天大地大什么事儿都影响不到她的昂扬姿态，她好像总是仰着脖子的抬着眸子的，永远望向天空。肖君？他就不知道了。
“林熠！”周任朝站在女生队列第三个女生喊。
初阳回头，看到了一个新面孔。很新很新，他从没见过，应该是新同学。两颊绯红，走路欢快，如一只自由向天的风筝，好远好高。
像从天空而来的、短暂在陆地栖息的孤傲飞鸟。她好像总要回到天空里。
慕容衾看向天空的时候能看到她吧？
“下午的体育课你帮忙带带宋初阳，他前两天在家养病，没来得及学。”周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林熠点头说：“好。”清冽而有力量的声音。
“嗯，初阳你回头和林熠商量一下怎么学，反正明天不准再出差错。好不容易把分掰回来，要是再扣，我让你好看！”最后一句来了个下马威，初阳瞬间充满了斗志。
好像要去打仗，他蓄势待发。可没听林熠说一句什么，她人就已经走回了原位。
初阳看到她还有一对美丽的肩胛骨，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随意翕张。
女生队列旁边就是六班的男生队列。他看到了明来就在林熠斜后方的位置。
回教室后，他问了乔新雪她是谁，乔新雪愣了半晌才说：“你也这样？”
“我怎么样了？”
“见人长得漂亮就眼睛眼和嘴都离不开人半秒了？”
初阳投降，觉得女孩真是难懂，什么路松蕤慕容衾，乔新雪林熠。对他的态度永远都难以揣摩，就像回来后慕容衾从不来关心他一句，路松蕤也不再对他笑眯眯而是仇兮兮，乔新雪则是好像一直误会了他。
他不再问，乔新雪自己却忍不住要说了，“刚转过来的，哦，不对，只是晚开学，听说之前一直在外地借读。”
“嗯。”初阳不敢多说。
“全名叫宫哲林熠，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爸姓宫，她妈姓林，她让大家直接叫她林熠。他爸是电视台台长，和你爸比较，官一样大。”说完，乔新雪翻开了笔记本，边看边补充：“中考在福建考的，差十多分就满分了。是全校第一咯。”
“那咱们班还挺厉害的。”他决定挑开话题，因为林熠在看他了。可能是听到了什么，眼神很直接，还很好奇。
初阳低下了头，后背隐隐作痛。
3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前一节是历史，初阳听得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又忽然打起鸡血来。
收拾好书本，整理好衣服，站起来，看到林熠正往他这边看，嘴角噙着笑。
脑袋短暂空白后，他想到了明来。他们的美很相像，是大自然临摹出来的艺术作品，看见他们，就知道人的美能让一切薄弱情绪消散而去。简单直白地对比过后，他走了过去，伸手挠挠脑袋道：“麻烦你了。”
名字好难叫出口。
“没事儿，周一我也带过其他同学的，因为学校这套我之前刚好学过。”
什么叫刚好学过？
“我是留级生。”林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而又说，“上节课几乎学了一半，防止明天再被张老师盯，今天你可能就得全部记下来。”
简明扼要交代了他们的学习时长，初阳赶紧道：“好，我会的。”
课上，其他同学跟着老师学习剩下的部分，老师让林熠单独带初阳到一边从头学。老师这么吩咐的时候，班级上又无可避免地响起哄闹声，初阳从这次的哄闹中听出了嫉妒。他们很多人都不开心林熠单独带宋初阳，就好像自己的偶像单独约见某一个粉丝一样。
“走吧。”林熠却毫不在意，声音依然清冽。
做动作数拍子的时候却很慢，因为要照顾宋初阳。
初阳倒是觉得前面很简单，已经在大课间上看会了些，但还是认真询问，“你看看有没有要抠细节的地方。”
“好。”
林熠站到他身后去，帮着他数拍子，两套动作下来基本没问题。
“我觉得你在做第一节的时候，手肘弯得再有力一点，这样看起来有朝气，也更……漂亮。”但林熠也抠的很厉害。
“啊？”初阳疑惑，“怎么漂亮？”
“就是和上一个动作衔接的时候要自然一点。”
“哦，懂了。”
“好，开始第四节吧。”
“那我站到你侧后方来，这样看清楚一些。”
说完初阳移动了位置，他跟着默数拍子，也许是离得近，也许是林熠做的认真，也许是其他原因，他在林熠做第二遍的时候，清晰地看见人那双与她整个人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实在称不上是“好看”的手。
那看起来有点臃肿而且不白皙的手，每个手指都像长了冻疮一样，有些不规则的粗壮。指腹上还有稀散的淡紫色斑块，即使是他们那种中间几乎还能再站得下三个人的距离也能看得特别清楚。更严重的是左手的中指伸不直，就像是安在那儿的假指。
林熠不好意思地把手垂下来，挡在背后，粲然一笑道：“之前做过手术。”
“不好意思啊。”
“道什么歉？你说对不起真是张口就来啊？”
初阳却没听到这句缓和气氛的玩笑，独自陷入回忆中，明来和他说过他有一个朋友因为割到手没注意防感染，然后得了破伤风，导致中指动不了。
把目光从人手上收回，他克制自己问出口。
只是平淡地说：“我们继续吧。”
他感觉自己又不在叛逆期了。
他只是好想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