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系统太难了（2）
四年前。
酒店前台交给何迢迢一件包裹。回房间一拆，全是莫名其妙的衣服玩具。
沙发上，周仰辰举起一只圆白圆白的兔尾巴，用手机拍照，给了好评。他说，自己在某宝上挑了好几个小时，之前还担心，转运到酒店，路上会耽搁，送到时他们已经前往下一地点，没想到正好赶上。
生日礼物就这么给打发了……
何迢迢颇有些失落。不过，自己都是要二十五的人了，他也不是很想庆祝。
周仰辰唤他来试他的新玩具，他才不干，他刷手机。
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原收件人是周先生，转发给他的。他打开邮件，一行简陋的祝福：
跳跳生日快乐～
附件：预定确认pdf
点开，邮轮票两张。
目的地，南极。20w/人。
他星星眼回望。周先生摇一摇手中尾巴，他乖乖趴在沙发前。
周仰辰捏着何迢迢茸茸的尾巴，讲了一则科普故事：“南极企鹅，是爸爸在家孵宝宝，妈妈下海捕食的喔。爸爸们一人怀揣一颗蛋，等老婆大人带鱼回来，一等一严冬。可有的企鹅妈妈会在捉鱼时被海豹吃掉，回不来。企鹅爸爸不知道，还是等呀等。等到身边企鹅都一家团聚，摇摇摆摆走了，自己嘴里存留的食物也给宝宝喂完了，它只有伤心离开。”
小白兔问：“老婆没了，宝宝也死了？”
周仰辰点点头。
何迢迢超难过。那时的他不知道，他们最终没去成南极。他不知道，自己正是那只不幸的企鹅。
同年，l城。
周仰辰让他在车里帮忙找找自己的墨镜。墨镜他没找到，找到一只小盒子。周仰辰托起他手，笑嘻嘻。
何迢迢：“订婚戒指钻那么大，我们四处跑，不能天天戴，这得放家里吧。”
周仰辰：“想跟我要婚戒，可以直说——”
嘣的一声巨响。车窗皲裂。浓郁的烟火味，好臭。
周仰辰抡倒何迢迢，油门踩死，从枪林弹雨中逃离。
车子驶出几条街，之后横穿三车道，撞上对面路牙。两旁车辆一顿猛煞，喇叭声四起。
何迢迢推开搭在后背的手，抬起头。周仰辰伏在方向盘上，鲜血淌过面颊。他们的车，也在长嗥。
经警方调查，袭击他们的是一帮种族仇恨者。媒体一番报道，当地华人与学生齐力声讨抗议。可不久，网上又出现另一种声音，说他们被袭击，实属活该。当地街道，家家有铁栅栏，明摆治安差得要命。一辆保时捷911停在那里，不打他们，打谁。后来，有网友扒出受害人周某家世，舆论又被仇富人群带起节奏。
于是，何迢迢发了一条微博：
“他不过就想浪漫一下。在我们相遇的城市，我们的大学附近，再租一辆我喜欢的车。哪里想过要被爆头，被打成植物人。这瓜好吃，一瓜多吃，来吃呀。”
此后，摄影师一直没醒来。小博主旅游号也一直没更新。
和心爱之人环游世界。心爱之人没了，怎么办？
一年前，他从心理医生那里听说一项技术。能将人的意识，转化为影像，并可进行适当干预，适用于精神病研究、抑郁症治疗、植物人唤醒。他说要试。
医生提醒，该技术还处于临床i期试验阶段，风险自担。他说自担。
医生又说，试验必须有病人或家属签署意愿书。他说他签。
几年前，为旅行方便照应，出大事可替对方做决定，他们已向政府登记，成为“同居伴侣”，具备异性夫妻所有法律效益。
所以，眼前这一墙画面，正是周仰辰的意识。
每幅画面，代表一个世界。世界产生越多，意识越活跃，越可能唤醒队友。
每个世界，都是记忆中一个场景。换言之，是按照空间位置划分。
一名社畜，两点一线，那么十年记忆，可能只产生三个世界，家、公司、去公司路上。而像周仰辰这类人，脑子里世界特别多。一个世界，可能是一座中世纪小镇，也可能是一片原始森林，一艘破冰船。
唤醒周仰辰，成为何迢迢专属抽卡游戏。一年之间，他已开出近三百个世界。
而一开始，却是一个世界也没有。那时的他，成日在监控室椅子上转，一圈又一圈。
全黑的屏幕。
玻璃墙，外头房间里，躺着插管接线的周仰辰。
全黑的屏幕。
玻璃墙……
终于有一天，第一个世界出现。他不知道是什么激活了那个世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是第一个出现的世界。
不久，危机发生，世界关闭。此后相继几个世界出现、消失。那些事件，现实中从未发生过。医生的解释是，世界并非纯粹是记忆，更像是梦境。
他还观察到，危机每次都经由好感度触发，阙值100。他推测，是枪袭经历给周仰辰带来了心理阴影。当时他向自己求婚，双方好感度都极高，于是二者产生了奇怪的关联。
问题来了。危机促使小周保护小何，小周一死，世界消失，长此以往，唤醒周仰辰，遥遥无期。
所以，为了男朋友意识世界开枝散叶，他不得不阻止这一对对小家伙开车。
小周们不说了，生性如此，焊死车门，开！小何们就怪了，也学得很坏。大概是周仰辰潜意识作祟，他们在男朋友面前一个个骚断腿，有时还冒点邪恶心思，和他半点不像！
为此，他推销过果味小雨衣，让橡胶过敏的小何上急诊。也制作过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小玩具，不枉他学过四年工业设计。
可几百个世界，就算他每天只睡四小时，也总有顾不上来的时候。像上次大西洋坠车，就因为同时应付三个世界，疏忽了。
【世界034】
【小何好感度70】
【小何好感度80】
【小何好感度90】
【小何好感度100】
进度好快，还是主攻世界！
每个世界只有一人会听见何迢迢说话。若是小何，就称为主受世界，若是小周，就是主攻世界。主受世界，以小周好感度触发危机。而主攻世界的安宁，则取决于小何的数值。
已经出现的世界中，大部分是主受世界，主攻世界十分稀有，不能失守！
何迢迢双击左键，放大画面——
几分钟前。
“跳跳，跟我们拍个照吧。”“我也要我也要！”
咔嚓！咔嚓！咔嚓！热气球上，一篮粉丝簇拥着小何。
小何从赞助商爸爸那里接了一单广告，抽了八名网友，与他们来一趟热气球之旅。八人里有男有女，有学生有文青。
“摄影哥哥一起啊，我们自拍。”有女粉丝摇了摇手。
小周放下镜头，一手搭小何，一手搭女粉丝。女粉丝撩了下头发，有点兴奋。
自拍杆伸出吊篮外，手机悬在百米高空。
咔嚓！
小何笑，小周笑，粉丝们笑。
咔嚓！
小何笑，小周亲他，粉丝们惊了。
咔嚓！
小何惊了，小周笑，粉丝们笑了。
【小何好感度70】
小周：“？？？”
女粉炸了，问他们可是在一起了，什么时候在一起，谁0谁1。男粉无语，纷纷掩耳，骂她们污。
小何解释，摄影师耍他玩的。小周不解释。于是女粉们缠着小何好一阵调戏，才放过。
“好热啊……”小何回到小周身旁。
他们天没亮就出门，裹得像粽子，完全忘记登球后头顶有这一团火，粽子都蒸熟了。
“你要把衣服搁我这里吗？”小周问。
“要。”小何脱下冲锋衣，往小周背包里塞，“我们还有能量棒耶，仰辰你吃吗？”
小周：“……我不用。”
小何拆开包装，咬了一口，也学小周，将双臂挂在篮沿：
“你整我做什么，他们差点当真了。”
“不是整你，是想你。”
能量棒戳了一下小周手背。
【小何好感度80】
小周：“好感度吗……”
他蓦地抓住小何的手：“跳跳，我们来让他们当真吧。”
小何：“！！！”
能量棒从高空坠落。两手在篮外打了起来。
【小何好感度90】
小周：“你不是不介意公开吗？”
小何：“谁说过不介意！”
小周：“某人没说，但做了。”
小何：“？？？”
小周：“反正我是不介意。”
【小何好感度100】
风向变了。
峡谷上，数百只热气球随风改道。飞行员一边抻绳索，一边笑话其他热气球的反应。乘客们像玻璃杯中的红酒，在篮中荡呀荡。
“天变了，会不会提前返航啊。”“不是吧，我们才刚起飞不久。”“飞不了总不停不了好。”“你怎么还摄像啊，风这么大。”
【蹲下！抓紧吊篮。】
小周闻言，旋即拽下小何，拉住吊篮内绳索。周围人不明就里，纷纷看向二人。
小何悄悄问：“出什么事了？”
小周：“不是你说蹲下吗？”
小何摇了摇头。
小周：“奇怪……那刚才的声音——”
“哇啊阿啊阿啊阿啊阿！！！”
相机中画面混乱，飞了出去。
顷刻间，热气球在空中来了个侧翻。这一回所有人都蹲下了，而且马步扎得紧紧的。
虽然大家都蹲下了，吊篮却似乎比刚才宽敞了些。一粉丝颤声道：
“有……有个人掉下去了。”
小何双腿一软。若是往常，他绝不会这般手足无措。但这次活动是他组织的。
小周揽过小何脑袋，抓了抓雾霾蓝的碎发。
【快开背包。】
小周抬头，“你是谁？刚才是你跟我说话，你知道会出事。”
【我是你队友。其他的先不说。包包包。】
小周打开背包。
小何大惊：“你什么时候带了降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