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纸玫瑰(和温柔的他...)
第51章
这是秦意回来的第二天。
周奕擎、霍尔斯、陆济, 甚至还有克亚比的鲸先生，四人对坐，彼此沉默。
他们的手下全都扒在了门外，一个个心急如焚, 恨不能立刻从几位大佬口中, 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回国。
星网上的各色讨论，他们都已经看过了。
甚至还把秦意从那个黑色大洞中迁跃出来, 驾驶着星际舰, 声音从高处漫不经心地落下，然后再顺手炸了秦家的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最离谱的是, 因为秦意这一举动实在太火了，已经火遍星际了。以至于有不少潘达星人提供了各个角度不同的拍摄视频。
现在他们面前的光幕上，就还在播放着视频。
拍摄的人距离相当的近, 连带的把孔家人当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都拍了下来。
陆济突然发出一声哼笑：“可以啊, 有点当初我饭拍的味道了。各个角度都挺齐全。”
鲸先生对秦意的了解还不够, 所以一时间插不上话, 也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霍尔斯缓缓出声道：“怎么没有人拍到秦家人的模样？”
他还很想看一看。
秦意的家人长什么三头六臂, 为什么会让秦意厌恶至此。
周奕擎这时候才淡淡出声：“潘达星球上四大家族，秦家是其中之一, 在当地有些影响力。”
霍尔斯屈指一敲桌面, 话音一转道：“是因为都知道, 秦家要和周上将做姻亲了，所以才给秦家留了脸面吧。”
他顿了下，紧跟着再度开口：“所以，周上将不应该和秦意结婚。因为这只会助长秦家的势力, 这并不是秦意想看到的结果~”
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皇太子的尾音甚至还愉悦地往上抬了抬。
周奕擎：“……”
如果没有了秦家呢？
周奕擎脑中蓦地划过了这个念头, 但随即就被他按了下去。
先找到秦意吧。
至少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再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像是怕被对方知晓之后，就被抢了先，或者被捣了乱。
这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里穆帝国的人最先涌上来，急声说：“殿下，陛下已经多次召您回国了……”
纪阳也凑上来干巴巴地喊了声：“上将。”
“回去。”周奕擎说。
周奕擎几人相继从虫洞附近撤走了。
反只剩下了联盟的人，还在这里为了郑一安而拉扯不清。
郑一安虽然是文职。
但因为联盟的事大多由他出面去处理，军队里也有不少人承过他的情。
联盟的多个命脉也都握在郑一安的手里。
他们的飞船相继离开时，身后的联盟重重炸响了粒子炮的声音。
“殿下为什么还不高兴？联盟都已经内乱了。”亲卫队站在霍尔斯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出声问。
霍尔斯没说话。
因为这下他连上哪儿去找秦意都没有头绪了。
为什么要找到？
起码……起码得让秦意知道，他也和他们一样，在虫洞外等着他回来吧。
不。应该起码让秦意知道，秦意拿假名字骗了他，可他现在也没有很生气了……不，是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霍尔斯短暂地陷入了无意义的纠结中。
这简直比他从小到大要做的功课，要去处理的政务，还要难上一百倍！
这时候，里穆帝国的皇帝发来了通讯请求，短暂地打断了霍尔斯四散的思绪。
“之前我一直没有问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你是帝国的骄傲。你会在虫洞停驻这么长的时间，一定有你的道理……父亲不像你。你年轻、有为，帝国的未来都在你的肩上，你比父亲当年要优秀得多……我相信你……”
霍尔斯打断了那头的皇帝陛下：“说人话。”
皇帝：“……”
皇帝：“儿啊，你是真的喜欢那个秦意吗？三思啊儿！”
霍尔斯没有说话。
喜欢……吗？
反正不希望秦意和陆济和周奕擎，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鲸在一起。郑一安更是想都不要想！
见霍尔斯不说话。
老皇帝心头“咯噔”一下，倒抽了三口凉气。
老皇帝连忙说：“你见过这样的omega吗？他胆子那么大……他怎么能说对自己家族下手就下了手呢？他的家族将他养到这么大。这样的omega，骨子里就带着不安定的因素……”
omega。
以一己之力炸了自己的家族。
放在过去，皇太子听了都要震惊。
“这件事很了不得吗？”皇太子忍不住打断道。
皇帝愣住了。
连霍尔斯身侧的亲卫队，都愣了愣。
霍尔斯垂下眼眸，突然问：“我与秦家，孰轻孰重？”
皇帝再度愣住了，实在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皇帝身后的大臣们倒是先忍不住出声道：“自然是殿下更重！那敌国一个落后星球上的小家族，怎能与殿下相比呢？”
霍尔斯道：“那就是了。”
是？
是什么？
算了，这根本就不重要。
大臣们心想着，随即赶紧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现在联盟失去了郑一安，就如同老虎失去了它的獠牙。正是我们抢占资源的好时机！”
眼前的利益和长远的利益都很重要，但如果要先选一个，那一定是眼前的！
“敌国的周上将也因为长久以来的强横作风，和长老院的另一派人物积怨已久。秦意恰好成了这个爆发的切入点，周奕擎一旦遭受长老院的掣肘，在联盟一事上，那可就是我们要领先了！”
“而领先一步！也就会在将来，从各个方面领先无数步！”
他们越说越激动：“请殿下回国主持大事！”
霍尔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alpha的野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他想要再见秦意。
也想要令帝国继续步入更伟大的辉煌。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嘴贱地插了一句：“说来这个秦意也实在是怪。历史上从来没有过omega，能和alpha的匹配度达到100吧？也幸亏……幸亏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放着好好的上将夫人不当，非要跑。否则周奕擎要是真和他结合了，保不齐就会……”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他叫什么？”
他听见了皇太子殿下询问亲卫队的声音。
他心下一喜：“殿下我叫……”
亲卫队更先出了声：“殿下，他叫伯纳德。”
切断通讯前。
伯纳德模模糊糊听见了最后一句话：“他觉得做上将夫人那么好，下次见了面，就将他送给周上将吧。”
伯纳德：？
不！我不是！我没有！
“殿下！”反应过来的伯纳德高喊了一声，但通讯已经切断，那头已经没有人能再听见他的声音了。
周围的其他大臣顿时噤了声，彼此交换了迷惑的目光。
殿下好像……变了。
但哪里变了，一时间又说不太上来。
王座上的皇帝也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头的亲卫队，压不住心头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出声问：“殿下，您为什么要拿自己和秦家比呢？”
霍尔斯这才似是嘲弄地一笑：“秦意连我都敢欺弄，秦家算什么？”
亲卫队：？？？
这个逻辑有点对，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们齐齐愣在那里，半晌不敢回神。他们从来没听过皇太子这样的口吻，更没想过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
“只是炸个秦家，有什么了不得呢？”霍尔斯越说越觉得是这样。
这些人倒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过分大题小做了。
霍尔斯：“启程。”
在找秦意的同时，他也要立即率兵赶往联盟。
亲卫队这才回过神：“是……”
霍尔斯拔腿往前走了两步，却是突然又一顿。他似是有些迟疑。
骄傲而尊贵的皇太子，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他的的确确地迟疑了。
他似是不解，又似是打心底里有了答案，低声问：“将一个alpha送给另一个alpha，是莫大的羞辱。可为什么，将一个omega送给位高权重的alpha，就是幸运和福气了？”
和皇太子如出一辙的坚定沙文主义的亲卫队们，从来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
那不是omega的荣幸吗？
霍尔斯茫然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收拾起了这份情绪。
周奕擎很快返回了帝国。
他并没有立刻到军部报道，而是先回了一趟周家。
周老先生在家中等得屁股都快生疮了。
一见着周奕擎，他先狠狠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周奕擎在门口驻足，环视一圈儿。
只见长老院大半的人，还有军部小半的人，此刻都等候在了周家的客厅之中，将本来分外宽阔的客厅，塞了个满满当当。
周奕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他的脑子里蓦地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上将……”长老院的人刚起了个头。周奕擎突然出声问：“谁会折纸玫瑰？”
什、什么？
您大老远，好不容易从虫洞附近回来了，开口却是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玩意儿？！
……
秦意的星际舰毕竟是个相当庞大的玩意儿。
这东西太引人注目。
于是他还是暂且将它停靠在了之前发现它的那个星球上，虫形机器人他都只是揣了三两只在身上。
就在帝国准备下正式通告，要求按律法将秦意逮捕回去的时候。
秦意进入了联盟的境内。
他就近选择了一家售卖机器人的店铺。
店铺老板是一个中年男性beta，他和朋友正高谈阔论着，说到兴起处，还忍不住激动得捶桌：“郑先生居然这一去，真就不回来了……他是被逼死的，他是被那些人逼死的！”
“嘘，别说了，最近抓人抓得厉害。”“我怕什么？！”
“你还别不怕。总统的二儿子亲自带队，人都到咱们星球上了。”
“到咱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咱们可没那么多油水让他们赚！”
“听说是郑先生的心腹在这里。”
秦意惊讶了一瞬。
联盟还能有几个郑先生？指的当然是郑一安。
郑一安……死了？
郑一安怎么会死？
秦意这一驻足，好家伙，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联盟不是说他是为了那个秦意，就、就周上将的那个未婚妻，才悍勇入虫洞寻人的吗？”老板的老婆怯怯插声问。
秦意怔了怔。
“你信？那明显是联盟的托词！”老板愤怒地大声道，但随即他又压了压音调道：“算了，不说了。”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秦意的身上。
秦意又变了个妆。
毕竟他很可能马上又要沦为通缉犯了。
老板望着眼前弱柳扶风的大美人：“您好，您是要为自己挑选机器人吗？”
秦意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块头压低了声音问：“您不是要换一个新的机器人吗？”
“先去找我儿子的心腹。”秦意说。
您儿子？
大块头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当初还有“小妈”这回事。
那“儿子”不就是郑一安？
……
秦意在这里待了两天，没有找到那位心腹。
这也很正常。
联盟和郑一安方势力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郑一安的心腹又怎么会轻易露面呢？
秦意倒也不急。
他开始等，等那位总统的二儿子先一步找到人。
秦意来到这里的第四天。
城里议论说在城南，有外来人士擅自动用了粒子枪。
秦意这才又动了身。
大块头问：“是不是人在城南？和联盟的人打起来了？否则粒子枪这个级别的武器，不会这么轻易就出现的。”
秦意点了下头。
“那咱们现在要去城南？”
秦意摇头。
秦意转了转，最后挑选了挂着联盟连锁标志的机器人店铺，他走了进去。
这是联盟总统自己名下的店铺，规模宏大得多。
里面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摆在展柜中，泛着各色的光。
“请问你是要选购什么样的机器人呢？”店内多是使用人工智能作为员工，唯一的人工客服，在这个时候迎上了前。
秦意微微笑了下，举起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
“打劫，可以吗？”
对方一下惊恐地睁大了眼。
而大块头似乎也没想到，他怔忪了片刻，才飞快回神，一把按住了对方。
然后秦意抽出光剑，切断防护栏。
他选了员工操作的那台光脑。
那台光脑上记载着所有机器人的信息，在没有被买走前，这台光脑对它们有着初级管理的权限。
秦意缓缓地将id卡插-入进去，它很快就起了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郭开一个愚蠢、恶毒、目光短浅的逃犯，在拥有这个东西后，却能在一个星球上称王称霸的原因。
它一旦被完全开发，利用在合适的地方。
夸张一点来说，它甚至可以号令所有的人工智能……
秦意轻轻地一眨眼。
睫毛轻颤间。
这座城市的机器人……暴-动了。
郑一安的手下叫井鸿。
井鸿早在半年前，就按照郑一安的命令，在外秘密办一件事。直到几天前，他刚刚从一个遗迹出来，才知道郑先生居然掉进虫洞生死不知了。他短期内联系不上大部队，正碰上联盟军队围追堵截，试图将郑一安的势力全部扼杀于摇篮里。
井鸿孤军奋战。
他以为自己也许要死在这里了……
但下一刻。
一个圆滚滚的陪伴教育家用型机器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总统的二儿子，不快地一皱眉说：“什么东西？附近哪个蠢货把他家里失灵的廉价机器人放出来了？”
只见这个家用型机器人，两颗圆圆的眼珠闪烁了两下红光。
然后屁股一撅。
把这位毫不设防的alpha一屁股顶飞了出去。
井鸿：……？
发生了什么？
遥远的另一边。
蕤发现乌鸿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看了很久了。
画面里的人睡觉，乌鸿就会抬手一挥，关掉画面。
画面里的人醒来，乌鸿才会重新把画面打开。
好家伙。
比人类的作息都健康！
蕤实在忍不住了，他问：“您在看什么？”
乌鸿：“他在为我寻找一个新的躯壳。”
靠打劫……？蕤真实地感觉到了迷惑。
乌鸿：“但他找到一半，去救别人了。”
蕤心底咯噔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看乌鸿的面容。
这醋能吃吗？
这要吃一下！
一会儿我不得都炸个没有全尸？
但乌鸿始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那孤冷的身躯，像是有了支撑。
在蕤的眼里。
面前的年轻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任何情绪展露的，他被阴翳笼罩着，像是一潭不喜不悲的死水。就算他亲手捏死自己的属下的时候，也就只像是捏碎了一颗水珠。
他们偶尔也会私底下谈论他。
他们不敢提他的名字。
因为一旦提起，就会被他感知到。
他们只敢悄然地叹息一声：“那位像是个没有喜怒、捉摸不定的……”
疯子。
可是这样的神明，没有露出一点郁郁阴沉的醋意。
他没有再捏死自己的属下。
也没有再炸开一颗星星。
他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盯着那画面中的美丽少年，认认真真地说：“他很温柔。”
会去救这样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
他说：“我也想要。”
想要什么？
想要温柔？还是人？人的话，是得做成标本收藏吗？
蕤哆嗦了下。
秦意姗姗来迟。
他在井鸿的身前驻足。
井鸿顿时浑身汗毛直立，眼看着他身后的家用机器人们，一个个眼冒红光，张牙舞爪。
“你、你是？”
“我叫秦意。”
井鸿骤然瞪大了眼，他神色复杂地盯住了秦意。
“顺路帮你一下。不枉费当初当了一回郑先生的小妈。”秦意微微一笑。
蕤：？
神明要的就是这种母亲的温柔吗？
想法，就，蛮，独特的，还。
确实。
他们都是没妈的孤儿。
神明哪有妈。
想到此处，蕤倒还真有了一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