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拥抱
来躲雨的是两个身穿立海大附中校服的少年,一个红发,一个白发。
红发少年自来熟地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是上周她和切原比赛时的裁判。
她微微点头,把网球包放到身侧。
丸井不介意她的冷淡,在她对面坐下,脱掉外套拧水,“好大的雨啊,感觉要下好久,今天的决赛应该会取消。”
另一个白发少年说了声可能,也在一旁拧外套。
“认识一下吧,我叫丸井文太,立海大附中三年级。他叫仁王雅治,也是三年级。你呢?我知道你是青学的。”
“卓,一年级。”
丸井鼻尖微动,望向她的包,“你带了什么啊,很香呢。是好吃的吗?我可以用口香糖和你换。”
一一拿出便当盒装好的马拉糕,“不用换,饿就吃吧。”
丸井双眼放光,“这是什么啊,巧克力做的?不是,没有巧克力的味道。”
“马拉糕,用黑糖牛奶、鸡蛋、面粉做的。”
“哇!口感一级棒呢,松软香甜,嗯!我吃到鸡蛋的味道了。”丸井开心地说,“如果是热的就更好吃了。卓君,这是你做的吗?还是买的?”
“我爸爸做的。”
药力开始发挥,骨头里的寒气渐渐蒸发,终于没有那种冰冷得想要截肢的痛楚。
她有了多余的精力试探,主动提到网球。
丸井眼睛一亮,“哪天一起打球吧。”
安静的仁王也望过来,似乎有些意动。
她微微蹙眉,“你们会打人吗?”
丸井咳了声,“当然不会,切原是特例……真的,他情况比较特殊,我也管不了他。”
仁王忽然开口,“不信的话,我们暑期集训时你可以过来看。”
“对啊对啊,你加我电话,等集训了我给你发短信,你过来看就知道了。”丸井热情地拿出手机。
“嗯。”
没多久,雨势变小,两人跑回大本营。
淅淅沥沥的雨水绵延不绝。
这场没有出现在天气预告的雨格外漫长,漫长到一一感觉到药贴几乎失效了。
热度退散,寒气卷土重来。
这种剧痛,就像第一次做髓内钉手术时,她中途醒来。
也许并没醒,只是痛出了幻觉。不管怎样,她记得自己听见了医生用锤子将钢钉一点一点打进骨头里的声音。
那时她失去视力,害怕尚未脱离魔窟,竭力克制生理反应,装作未醒。
但真的太痛了……
于是不停地想,逃出去后做什么,勇敢作证,学德语翻译索菲娅说过的话,办理索菲娅的后事……她想过很多种对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群人居然可以篡改受害者的口供,找了一帮替死鬼。
法律无法惩治真正罪孽深重的人。
一一低着头,瘦削的指尖拂过膝盖处的面料。
她甚至想过,不如死在岛上,那样的话,卓宇和楚君轻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不是像现在,为了保护她,来到语言不通的东京,日夜担心。
因决赛取消准备回家的迹部看到亭子里熟悉的身影,让桦地等一会儿,自己过去打招呼。
也许是沾湿的脚步声惊扰了她。
女生在他开口前,缓慢侧首,脸蛋比雪还要苍白,嘴唇透着不健康的浅紫色,漆黑的瞳仁蒙着一层薄雾,宛如失焦。
他怔了怔,走到她面前,声音轻柔,“爱丽丝,怎么了?”
她的声音轻如呢喃,“冷。”
我很疼。
他张开手,拥抱她。
她没有躲。
少年的皮肤泛着温热,胸膛矫健而宽厚,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出门前天气很好,所以只穿了一件衬衣,没办法脱下来给你。这样好些了吗?”
强忍许久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一一猛地按压脆弱的膝盖,用更加剧烈的痛逼回泪意,身体不受控地颤抖。
迹部以为她还是很冷,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每次见面,她要么穿着长袖外套,要么是青学制服,看起来很健康。
可是这样抱着,他才知道她有多娇小,身板单薄,犹如纸片人。
难怪她力气也那么小。
触及她右臂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异样的突起,手指无意识地沿着纹路轻抚。
下一秒,腰间被一片冰凉覆盖,惊得他一震,本能地松开手指。
是她的手,柔软,但真的冷。
刚经历了暴雨的公园带着夏季的潮湿与闷热,此前,迹部穿着单薄的制服也不觉得凉,拥抱只是想安慰她。
毕竟她刚才的表情太无助,像是生理期突然到来的不知所措。
原来是真的冷。
迹部抓起她的手温了温,瞥见她放在旁边的包,“带毛巾了吗?”
“没有。”
她闭上眼,能感觉到,他的胸腔里有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
“迹部。”
“嗯?”
“你面前,十点钟方向那个人,是你的保镖吗?”
迹部并没有莽撞地抬头去看,状若无事地笑了下,“我不需要保镖。比赛取消了,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刚才打球扭到脚,走不动。”
“我背你。”
她抬起头,被泪水涤净的眼格外明澈,“为什么要帮我?”
她今天,好像特别漂亮。眼角微微泛红,眼下有点红肿,像天然的卧蚕,明明也是素面朝天,却没有往日的孩子气,像……同龄人。
迹部咳了声,一本正经,“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已。桦地。”
他借转头叫人的动作扫过她说的方向,只见晃动的树枝之间,有个穿保安制服的背影远去。
“是。”一米九的大个子走近。
“帮她拿包。”
桦地拎网球包的姿势很娴熟。
迹部本想背她上车,但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摸不准正确姿势,“抱吧。”
“怎么抱?”她也没经验。
两人面面相觑。
桦地提出意见,“可以提,像对待芥川学长那样。”
“嗯?”一一歪头,想起关东大会第一场,桦地在与河村比赛前,曾单手将一个瞌睡少年举过头顶,“不如算了?”
迹部摸出手机,“我查一下。”
等待时,一一望向桦地,“桦地学长,我想拿东西。”
他将包放到石桌上。
她拿出自用的折叠伞和画有龙马的应援油布伞,目测桦地的身形,折叠伞对他来说太小了,便将油布伞给他。
刚查完怎么背人的迹部看着眼前嚣张的越前画像:“……准备好,可以走了。”
迹部在她面前半蹲,抓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双手绕过她的腿弯,手很绅士,“抓紧。”
“好的。”
外面仍在下雨,她并不重,迹部不觉得吃力,但毕竟是第一次,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坑。
通往停车场的路没什么人,来看比赛的学生多数都会去正门搭公车往返。
桦地走在前面。
周围很安静,迹部忽然听见女生放得很轻的声音,她说:“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他随口问。
“我以为你是高傲无情的资本家。”
“现在呢?热情善良的资本家?”
“是热情善良、富有人道主义关怀的资本家。”
他忍俊不禁,脑海冒出一个念头,“爱丽丝,以后也留在东京上学吧。”
“嗯?”
“项目结束后你会回国吗?”
“什么时候结束?”
迹部停下脚步,确定桦地听不见才回答:“8月3日,桦地生日那天。”
一一弯起嘴角。
原来妈妈口中“华丽又嚣张的飞机”会在桦地生日那天起飞,是他特地为挚友准备的生日礼物吗?
“你果然是资本家呢。”
迹部听懂她的潜台词,再度前进,“你也想要?你的生日在哪天?”
她有两个身份。但……
“我不过生日。”
她诞生于楚楚挚友的忌日。
被困在岛上太久,又时常重伤昏迷,她们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日期。
只知道,从她失踪到被救出来那天,是五个月零七天。
迹部口吻大方,“我的生日在10月4日,你可以跟我一起过。”
“还有好久啊。”
车上没有毛毯,迹部担心她受不住冷气,让成宫把温度调高。
副驾驶上的桦地悄悄把车窗降下来一点透气。
路上,一一接到卓宇的电话。
“宝宝,我们到京都了,民宿的景色很漂亮哦,下次我们一起来玩吧!”
“好啊。”
楚君轻说:“午饭记得吃呀。”
“这个不会忘,爸爸不是把食谱贴在冰箱上了吗?我知道怎么做的。你们安心过纪念日吧。”
迹部离得近,听出对面是楚博士夫妇的声音,礼貌地看前方,视线却总是不经意瞥向后视镜中的女生。
她拿着一部破旧掉色的翻盖手机,眉眼含笑,甜甜的。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的笑容越发灿烂。
精通多国语言,偏偏没学汉语的迹部决定抽时间学习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