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D七点钟的云（二）云往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绕阳台走了半天，落在正中被扒拉翻的“无常”猫盆上。
冯赟穿着大裤衩，光着上半身，趿拉着拖鞋，“啪叽啪叽”从卧室出来，高举双臂伸懒腰，旧时的腹肌在当下的肚子上还有残留。
“早~”党炜打着哈欠，从床上换到沙发上继续躺着，“帮我拿个包子再热碗粥！”
冯赟捏起嘴角的牙膏沫，弹向党炜。
党炜捂住脸，“啊~我毁容了，你要负责！”
冯赟洗完脸，捡起沙发上的毛巾，扔党炜身上，“流氓！”
“嘿！我流氓？打雷的时候你别往我被窝钻啊！”党炜扯下毛巾，身体与大自然进行最原始的交流。
“……”冯赟内心翻白眼。
小时候冯赟再次回到孤儿院，打雷时害怕，躲到党炜床上，无意中知道了党炜的秘密1，从此在学校被党炜罩着，直到党炜“三级跳”，从小学升到初中。至于冯赟为什么要跑党炜床上，额……因为党炜的床最近。
锅里粥已成稀饭，冯赟倒水进去，“党炥、党煜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了。”
“你发消息问一下！”冯赟打开冰箱，准备再炒一个菜。
“他们昨晚就说过了，今天带孩子们露营！”
“无常”跳上沙发，对着党炜的球高举猫爪，为报两天前的被阉之仇2。
党炜说时迟那时快，“蹭”地跳起，拽过浴巾围腰，“冯赟，管好你家猫！”
“喵~呜~”无常地狱归来，眼露凶光，盯着党炜，一步一步走得无比坚定。
“喵~喵~”无常被冯赟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关在了阳台上。
“等着瞧吧，无常不会善罢甘休！”冯赟把刚从阳台扯下来的大裤衩丢给党炜。
“猫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党炜龇牙咧嘴吓唬无常。
“冰箱里还有党煜健身的鸡胸肉和虾仁，”冯赟从厨房探头问，“芙蓉鸡片3、雨前虾仁4？”
“都行，我不挑！”党炜窝沙发里看相声。
冯赟手起刀落，鸡片切的薄而透明，伴随着捧哏、逗哏的一唱一和，上下颠勺，不一会儿，香气从厨房飘到客厅。
党炜眼不离手机，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拿包子，手指被烫，没事人一样，对嘴吹两下。
冯赟抽出筷子，把包子夹碗里，“白雪公主殿下，请用膳！”
“滚！”党炜终于舍得眼睛离开手机，夺过碗，“老子当年是被逼的！”
小时候，孤儿院排演《白雪公主》，党炜因肤色成为第一人选，无人与他争抢，也不存在逼迫，只有汪院长一瓶娃哈哈的利诱。
冯赟收拾干净厨房，把饭菜端到客厅（餐厅是摆设），坐地上递筷子给党炜。
党炜接过筷子，把相声投屏到电视上，“虾仁不够鲜！”
“……”冯赟表示不想说什么，冷冻虾仁要什么自行车。
“茶叶太陈了，一种土味！”党炜被演员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被呛住了！
冯赟帮党炜捶后背，待他缓过来后，倒水给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你话多，挑三拣四！”
“滚犊子！”党炜关掉相声，转到普法栏目。
“你那分尸案算结了？”党炜夹包子给冯赟。
“嗯！等法院宣判。”冯赟掰开包子，把茴香苗肉馅倒党炜碗里，自己吃包子皮。
“德行！”党炜夹起肉馅塞嘴里，转圈吸溜粥，“知道自己的幸运，更加看不得青少年犯法的案子。”
“婴幼儿最是自我，没有谁天生就是好人，全靠后天的自我约束，这个案子太复杂，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冯赟捏住勺柄搅动粥。
党炜昨晚起夜去厕所，瞥到冯赟房里昏黄的灯光，就知道这小子最近又开始做有关造成养父母去世的那场火灾的噩梦了，不然以环保理念的根枝在他脑子里盘旋交错的程度，他不会浪费电。
“吃虾补脑子！”党炜夹虾仁夹进冯赟的包子皮里，进行人文关怀。
“……”冯赟抬头，“真关心我，下次包子请换个馅！”
“忍忍吧，咱俩寄人篱下！”
冯赟作为市局刑警，党炜作为市局法医副主任，两人基本上每天都在奔走忙碌、食不暇饱，所以家里的食品采购就落到党煜、党炥身上。天然呆的党炥对于饮食要求不高，路过超市都不会多看一眼，能吸引他的只有书店，因此采买重任与大权最后捏在党煜手里，党煜作为交警也忙，但比一个月在家也吃不上几顿饭的冯赟、党炜好些，因此他买东西依照党炥的口味来，当然，就算冯赟、党炜天天在家吃饭，他也不会考虑这俩饿货！因为他连自己都不考虑。
党炜拿包子皮刮干净最后一点菜汤，瞥见趴在阳台玻璃门上的无常，“我该怎样做才能让它知道我是为它好？”
无常半眯的幽怨眼睛发射寒光，紧闭嘴唇，喉咙里发出粗重的愤懑声。
“汪妈天天为你好，也没见你照做。”冯赟摞起碗筷，党炜端起放厨房水池。
“汪妈是逼婚！”党炜用丝瓜瓤蘸茶籽粉5洗碗，“说得好像你去过相亲局。”
“我不需要，我有女朋友！”冯赟抹桌子、扫地。
“哎呦！是吗？看不出来呀，您才是真人不露相啊，您是不是在铂宫还有套别墅？”
“我……”冯赟拍胸口，“有钱。”
“瞧，是我格局小了。”党炜抓起盘子，上下晃动，沥干水分，“您的别墅在哪儿？梦里吗？”
“兄弟，你有做刑警的天分！”冯赟洗干净抹布，晾在水龙头上。
“谢您！”党炜把盘子在架子上一一摆好，“你明天上班吗？”
“不去，接着休息。”冯赟削苹果皮。
“难得！”党炜接过冯赟的半个苹果，“就不能削俩，还不够塞牙缝！”
“只剩一个了，出去买点菜吧，冰箱空了。”冯赟系好垃圾袋，放到门后。
“走。”党炜说着回屋换衣服，冯赟换鞋，提起垃圾袋站门边等他。
党炜戴上墨镜，摘下门后的购物袋与冯赟出门。
周六的大卖场促销活动多，人挤人，人挨人，人声鼎沸，狭窄的过道仅容两辆车并行，天花板上的电商购物袋转来转去，发出“磕磕哒哒”的恼人噪音。
党炜提着购物篮，冯赟往里放了一包猪肉大葱包，又放了一包萝卜丝包，现正拿着两包红豆沙包，犹豫买哪一包，想着问一下党炜，一扭头不见了他踪影。
“要买冰淇淋？”冯赟把两包豆沙包都放进了篮子里。
“仅限于想的地步，你瞧这价格，没一样是我能随意买的。”党炜手里拿着墨镜，说着瞥了眼篮子，“怎么买两包豆沙的？”
“一个是花生豆沙，一个是黑芝麻豆沙，党煜都爱吃。”冯赟看冰淇淋价格。
“没买茴香猪肉？”党煜把手伸向某进口冰淇淋，摇了摇头，又把手缩了回去。
“家里还有两包。”冯赟伸手掏出最里面的东北大板放篮子里。
“我倒是没瞧见它，”党煜又拿了一包放篮子里，“这个是不是也涨价了？”
“你的物价观是不是还活在上个世纪？”冯赟从旁边顺手又提了一个篮子，往果蔬、熟食区走。
“我倒后悔没早点出生，不然凭我的智商，也能当个马爸爸之类的。”党炜朝旁边一直偷瞅他的小男孩眨眼，戴上眼镜追上冯赟。
小男孩拉妈妈衣角，悄悄问：“妈妈，那个叔叔的眼睛是粉红色的，他是兔子精吗？他全身都是白的。”
小男孩妈妈蹲下来，“嘘！小声点！那个叔叔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在执行秘密任务，不要看他，会打扰他的。”
小男孩乖乖点头跟着妈妈往饮料区走，实在忍不住，趁妈妈不注意回头又瞥了两眼。
冯赟、党炜还没到果蔬区，便听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吵架。
年轻人：“阿姨，这个特价哈密瓜是我先抢到的！”
老年人：“什么你先抢到的，现在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年轻人：“不是的，阿姨，您是从我手里夺走的！”
老年人：“哎！各位听听，这是人话吗？我这么大年纪了的人，还有力气从你小年轻手里抢东西，说假话也不动动脑子的哦！”
周围和大妈一起来的其他阿姨，纷纷指责年轻人，“年轻人，要尊老爱幼！”“哎呀，小妮，她这么大年纪了，要面子的，怎么会跟你抢特价瓜！”“小妮哦，就算是你先碰到的瓜，那现在也是这个阿姨先放进购物车的呀！”
年轻姑娘急了，貌似凑近老年大妈多走了两步。
“你想干啥？你离这么近想干啥，你还真想上手抢啊？！”大妈疾斥。
“我不干嘛，我就是想演给大家看看，我不是摸到瓜，我是抱在怀里，被您从我胳膊底下抽走的！”
“演什么，演什么！你以为自己是演员吗？我告你小妮，我不差这个瓜，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得教教你，怎么尊重老人，仗着自己年轻，就敢在这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大妈怒不可遏，猛地一推，小姑娘倒地。
冯赟、党炜挤进人群，准备调解纠纷。
“陈老师。”冯赟小声嘀咕了一句，顿住脚步。
党炜回头瞟了眼冯赟，快步走到倒地的女孩身边，摁住欲起身的她，“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法医，姑娘先别动，”党炜捏了两下女孩胳膊，“姑娘，我觉得你可能骨折了。”
女孩立马抽回胳膊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党炜，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骨折，什么骨折？我看你俩就是来碰瓷的吧？！”大妈放下哈密瓜，叉着腰指着党炜，“你说你是市公安局的，你有证据吗？”
“有，您等一下。”党炜笃定地回复，拿出手机点开照片翻找能证明身份的照片，还未等他找到，那边的大妈又开口了。
“这年头骗子都敢装警察了，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大妈看党炜笃定的样子，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斥责，拉上购物车往外走。
和大妈一起来的其他大妈也纷纷推上自己的小车跟着往外走，不时说几句附和抢瓜大妈。
“就是，骗子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嘛，你也没使劲，我看就是她故意倒地的。”
“对，没错，他们就是一伙的，你看那个男的，警察局怎么会招一白化病！”
……
党炜看大妈跟自己预想的一样溜走了，笑着捡起哈密瓜，递女孩手里，“瓜根长霉了，瓜皮纹路少且平，瓜身还是软的，这个瓜不甜、水少，不好吃。”
“谢谢！”女孩接过瓜，怯生生地说：“所以它便宜。”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别跟大妈吵，清醒理智不是撒泼无赖的对手，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嗯！”女孩点头，“刚刚我……有点不礼貌，不是因为您的肤色，是因为您是陌生人。”
“哈哈哈……”党炜笑着说：“我是真警察，学过心理学，分得清恐慌与嫌弃，谢谢你主动大方的解释。”
女孩舒心一笑，嘴角的小括号上扬，再次道谢后提篮子离开。
党炜提起篮子，走到前面的货架旁，歪头斜睨：“出来吧，人走了！”
冯赟随手拿了凭番茄沙司放篮里，“这个盐少。”说得好像他有认真挑过，
“陈老师长得可爱，人也好。”党炜把番茄沙司放回货架上，家里没人吃。
“嗯，她很优秀！”冯赟抢过党炜手里的篮子，一人提两个，掩盖刚刚没履行警察职责的心虚。
“呦吼！这是调查过了？”党炜挑了一袋大蒜。
“不是，她是烧伤男孩的老师。”冯赟挑了几块姜。
“也仅是老师，与案子无关。”党炜拍冯赟肩膀，语重心长：“喜欢就去追。”
“……算了。”冯赟拿了包娃娃菜。
“我的大犯罪心理学家，您比谁都清楚，您心里要是真放弃了，刚刚就坦坦荡荡过去帮忙了！”党炜把娃娃菜放回去，“一个味儿，大白菜更合算。”说着挑了棵大白菜放篮里。
“和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冯赟挑了两个长茄子。
“谈恋爱还想要什么好处，开心就完事了！”党炜又挑了一袋青椒，“自信的人只有遇到真爱的时候才会自卑。”
“都不一定有下一次见面。”
“所以说韶光易逝不等人，勇敢去追，”党炜接过冯赟手里的一个蔬菜篮子排队称重，冯赟站在他身旁。
“事情见多了，我这个爱情的门外汉也能变成人生导师，”党炜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递给工作人员，称完后，搂着冯赟的肩膀去付账，接着说：“缘分天注定，遇到了就别错过，你这么多年才碰到一个心动的，干嘛要辜负老天爷的善意。”
“我……”
“我什么我，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个爷儿们，你既然知道她在哪工作，总能找到机会偶遇，赶紧行动起来！”
……
“你刚调解的时候没给阿姨解释的机会，在她的认知里她觉得自己没错，下次还会……！”
“嘿！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还不是看你面子，既知道人家姓氏，又知道人家职业，哦！还用那种眼神看人家姑娘！我不得帮你一把，留给好印象给人家。”
“你留我没留！”
“你没留是你没胆，怪我呀？再说了，我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拉偏架，那是因为我有眼睛，你自己不也说是大妈的错，是大妈没意识到错哪嘛，还有，调解的主要目的是要快速解决争端！那大妈推人难道不是错！”
……
“诶！不对，中了你的投射性认同心理圈套，我跟你解释什么。”
“我……”
“你什么，你自己什么问题自己最清楚，恐惧是原罪，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幸福的后面没埋雷！”
……
冯赟排队等待付款时，顺手从旁边货架上拿了包玫瑰花茶。
1汪院长要求小朋友睡觉一定要穿衣服，主要是有些小朋友晚上睡觉踢被子，怕他们着凉，虽然有生活老师看着，但老师也有打盹的时候。
2冯赟忙着查案，分身乏术，党炜看无常到了年纪，便亲自持刀下手，帮冯赟省了一笔手术费。
3芙蓉鸡片，是一道鲁菜名菜，成名后淮扬菜、川菜等菜系都有该菜品。通常都是以鸡脯肉、鸡蛋等食材制作而成。成菜后，肉片色泽洁白，软嫩滑香，形如芙蓉。——选自百度百科
4“雨前”是茶叶的一种。用这种茶叶及茶水烹虾仁，味清香可口，佐酒、下饭皆宜。是孔府夏季常用的炒菜。——选自百度百科
5茶籽粉也叫茶枯粉或茶麸粉，富含天然茶皂素，具有杀菌、解毒、消炎、止痒的药理功能，是一款纯天然的洗洁产品。清洗碗筷、盘子、锅子等，去油污能力非常强，好冲又好洗，不伤手。最近科学研究发现茶籽粉中的茶皂素还有分解蔬果中的残存农药的作用，可以作为果蔬清洗剂使用。——选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