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E带根的漂泊者

    郑徐炎早上8点进手术室，10点半出手术室，负责管理的30个病人中，11人出现紧急状况，一人脑出血，一人下肢突然动不了，一人心胸痛，一人突然停止呼吸……一个还没弄完，另一个又来了。

    郑徐炎处理完紧急事件后，立马向主治汇报，快速写病程，……下午三点坐楼下咖啡店吃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啃了三个汉堡，灌了一大杯美式。3点15分，郑徐炎跟着主治医生（教授）参加儿科会诊，4点回办公室补出院病历，6点写完厚厚10本病历，成就感油然而生。6点15分，郑徐炎一碗热干面还没吃半碗，就再次被叫进入手术室，出来时已晚上9点半，干完其他杂活后，换衣服下班，去住院b栋6楼骨科。

    郑徐炎坐在b栋楼下的花坛，盯着对面半明半暗的梧桐树发呆，“苍苍梧桐,悠悠古风,叶若碧云,伟仪出众。根在清源,天开紫英,星宿其上,美禽来鸣。”

    “八年了。”郑徐炎自言自语，累到麻木，大脑干燥发烫冒白烟，所存储的文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进行了加密，密码随时在变，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什么是“星形细胞瘤1”，恐怕一个字也回答不出，不，应该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独坐的郑徐炎像是进入清零空间，关闭了五识。

    凉风中的大脑渐渐降温，虽已不冒烟，但运作的齿轮依旧不敢转，轻敲都能“呲呲啦啦”冒血火花，郑徐炎暂缓疲惫后，凭借本能反应缓缓起身上楼，站在曼丽病房门口，待呼吸平缓才敲门。

    曼丽立马关掉某搞笑综艺，整理衣服，拿起桌上倒扣的《地下室手记》，轻声甜语道：“请进。”

    郑徐炎开门，点头致意，强忍住挠头的欲望，浏览护理记录，磕磕绊绊地说：“书……书很好。”

    “郑医生也喜欢看书吗，平时都看些什么？”曼丽抓起床边的淡绿色瓶装水，“郑医生，请你喝水，制作人送的，说是解压。”

    郑徐炎没接，低头继续翻看前几天的护理记录，“医生不能拿病人东西。”

    “那……二火，喝水！”曼丽举着瓶子歪头嫣然浅笑。

    郑徐炎像是被巫婆下了魔咒，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接过水，拧开盖，“咕噜咕噜”一半下肚，大脑齿轮间被注入“微咸”的润滑油，“钙”、“镁”、“钠”离子轮番上阵，引擎转速增高。

    “我只看专业书，没时间看小说。”郑徐炎拧紧瓶盖，插进背包侧兜，表情较之前的木讷，略显灵动。

    曼丽合上《地下室手记》，从枕头下面抽出《jimmycorrigan:thesmartestkidonearth》2，“我平时也不爱看小说，看剧本多了，就不愿意去看密密麻麻地全是字的书。”

    “封面有趣，线条规整！”郑徐炎没话找话。

    “全是手绘，没有借助电脑软件，厉害吧？”曼丽晃动漫画说。

    “厉害，”郑徐炎转动坚硬的脖子，瞥见窗前干瘪的花束，“明天换束新的给你。”

    “好，别放百合，我闻到百合打喷嚏。”曼丽捏着鼻子说。

    “向日葵行吗？”郑徐炎把枯萎的花从瓶子里拿出来，从兜里掏出的牛皮筋扎成捆，“你……你明早吃什么？我一并带过来。”

    “向日葵好看，谢谢二火，但明天阿发会带营养师搭配好的饭菜，我不能多吃，”曼丽合上书，抿住嘴唇左思右想，后悔贸然地拒绝，看似随意地问，“郑医生，吃什么？”

    “我吃馕，楼下有卖，便宜顶饱。”郑徐炎用准备好的答案，也看似随意地回复。

    “那……帮我带一个吧，家的味道，谢谢。”曼丽翻书页。

    “你多久没回家了？”郑徐炎抱着花，花茎上的水浸湿衣服。

    “我17岁离开家到现在，就回去过三趟。”曼丽苦笑。

    “……”郑徐炎笨拙安慰道，“我也有三年没回家了。”

    曼丽举着盛柠檬水的杯子，“致敬我们这些带根的漂泊者。”

    郑徐炎赶忙掏出矿泉水与曼丽碰杯，“敬漂泊者。”

    窗外耸天的梧桐叶飒飒作响，风旋进仅亮着床头灯的病房，无根的紫红花朵温柔凋零，无根的斑驳叶片反射橙光。

    带根的漂泊者，在精神世界的航程中总会有一场邂逅。

    等我拿到奖就回新疆3，一个奖就好。

    等我拿到md就回东明，立马就走。

    1星形细胞瘤(astrocytoma)，别名星细胞瘤（astrocyticglioma；astroma）。星形细胞肿瘤是指以星形胶质细胞所组成的肿瘤，是最常见的神经上皮性肿瘤。——选自医学百科

    2《吉米·科瑞根》由（美）克里斯·韦尔所著。这是一本经典的成人绘本，也可称为“图像小说”。作者的巧妙构思和缜密绘图让你每次从头读起，仍能发现很多震撼人心的细节。从1993年开始，《吉米·科瑞根》在韦尔自创的美国地下漫画刊物theacmenoveltylibrary上连载五年。

    强烈推荐给看本小说的各位读者。此处曼丽手里的书是上次从立夏家顺走的，详见小说第七章有憾（二）。

    3呼应第五章有憾（一）里，曼丽没买房，一直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