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驯魔
五日后,在甫州晒城内,休养中的夏云踪比其他任何一番势力都要更早的收到这个消息,而此刻的他正慵懒的靠在床榻之下,身边侍从在小心为其更换着伤药,他那漫不经心的双眼扫视着信纸中的每一个字,包括最后的落款:太叔望!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
“军师,已经戌时初刻了,需要为您准备晚膳吗?”
夏云踪身边的侍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将其身上的绷带缠好,然后退至一旁。
“不用了,没胃口。太师的伤势如何了?”
“还在昏睡,但听大夫说已有好转,无需担忧。”
“嗯,好!”
夏云踪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将衣服穿好,披上皮裘,这便朝着屋外走去,至于他手中的信,则随手一掷便丢进了火盆。
“军师,我们这边收到消息说……”
然而当他前脚才刚刚踏出房门,杜崇芳便刚好过来向他汇报受到军情,后者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口问道:
“是不是京里传出来的。”
“是!”
“是不是陈孤艺要准备登基了?”
“是啊,怎么军师已经知道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据闻西风阁掌门娄文贺与天阴教鬼母秦歆也投入其麾下,看样子我们的情况不妙呀!”
比起杜崇芳的一脸紧张,夏云踪反倒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接着说道:
“看样子,那太叔望倒是没说半句假话呀。”
“太叔望?难道您的情报是他给的?军师要不是那人从中作祟,我又怎会那么快丢失寝梦关,还有主公……”
“欸~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事你不用管。”
“是……”
看着夏云踪一脸自信的表情,杜崇芳便不再多言,小心的退至一旁跟在夏云踪身后。而后者也确实有话要问……
“雷吟那边处理的怎样了?”
“回军师,雷将军已经将队伍里的奸细与意志薄弱者剔除。战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只是如今已是深冬,马上不了膘,一旦打起了对我们还是不利呀!”
“放心,要打的话,南军也好不到那里去。”
“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吧。”
“是……”
夏云踪听着对方的回答很是犹豫,想来心中还有疑问,随即停下脚步转身说道:
“还想知道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末将这是想问小皇帝……不是您杀的吧?”
闻声,夏云踪笑容越发开朗,过了片刻这才回答道:
“当然,我又没病!”
“那您为何不辩解?”
“现在辩解有用吗?更何况当时所有人都看见我亲手握住了那支箭,不是吗?”
说道这里,夏云踪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就好像自己真的就是凶手一般,这让杜崇芳更加的搞不懂了。而就在此时夏云踪抬手,露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了对方的胸膛,接着说道:
“老杜啊,这么多年了,你的毛病还是没改,你是将军,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将帅的士气、军队的战力上,而不是整天被这些杂事所影响,明白吗?”
“是,明白了,可还有一事,属下也甚为担心!”
“快说!”
看着夏云踪似乎有些不耐烦,杜崇芳便也不敢多做打扰,长话短说道:
“主公这番遭遇背叛,我怕他身上伤难好,心里的伤更难好……”
夏云踪听闻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边走边说道:
“放心,现在云踪要处理的便是这件事!”
“是,属下告退!”
看着夏云踪远去的方向,杜崇芳放心了,他恭敬的行着礼,待对方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缓缓离开。
而另一边的夏云踪呢,只见他快步转进了一处重兵把守的院落,喝退守卫,然后推开了当中的房门。
“出去!都给我出去!”
夏云踪才踏入其中,屋内畏缩的女人便好似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夏云踪丝毫没有动怒,脸上依旧挂在招牌式的微笑,缓步来到对方身边。
“太后,下臣来给您请安了!”
屋中的女人正是伽蓝,此刻这位天下间最美的女人,早已自责的折磨下变得狼狈不堪,她抬头看见了夏云踪就好似看到了救星,看到了罪恶突破口,奋不顾身的爬起身来揪住对方的衣服,大声的吼道:
“是你,就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让虞沉萧掳了陛下,陛下就不会死!”
“呀呀呀~!太后,这算恶人先告状吗?如果您非要说虞沉萧是祸害,那请问是谁先将其请到身边的呢?”
“你……”
一时间,昔日虞沉萧的诱导犹然在耳,伽蓝语塞之际,一股从未有过背叛感充斥于心中,双手顿时抓的更紧了!
“你,你是怎么收买她的?”
“收买?哈!”
夏云踪不可思议的瞧着伽蓝,脸上的笑容何其嘲弄,随即只听得他接着说道:
“像这样的人还需要收买吗?一句话助我便能让大魏天下变得更加混乱!您觉得她会不愿意为之吗?”
“你!”
伽蓝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她从未想到答案竟是这般的荒唐却又如此的真实,自己所积累起来的力量,最终毁掉的不是敌人反而是自己所保护的一切,一时间巨大的讽刺令她痛彻心扉,唯有无助嘶吼……
“啊~!”
“好啦,好啦!都这样了,还是省点力气吧。”
夏云踪看似的安慰,实际更像一种命令,只见他抬手挣开了伽蓝的撕扯,用一种看似温柔,礼貌的方式(点穴)将伽蓝扶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对面,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伽蓝。
“太后,趁着现在我们尚且有些时间,臣下想好好的与您谈了一谈。”
“凶手!恶魔!是你们杀了孤榕、逼死了萧凤姐姐,迦叶尊,还是你们害死了……陛下!”
显然此刻的伽蓝何其的激动,即便身体不受控制,可口中却从未停止控诉,夏云踪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仍旧客气的说道:
“是的,我承认世宗陈孤榕确实是我杀的,萧凤也是我们逼死,至于迦叶尊……好吧,或多或少我们也有些责任,不过我想请问,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吗?”
“孤榕是我的……”
“是您的丈夫没错!可他爱过您吗?或者说您!可曾爱过他?”
“……”
确实伽蓝与陈孤榕之间从来就没有一丝的情爱,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志同道合的同修,夏云踪的问话让伽蓝无言可对,挣扎了半天最终只能喊道:
“我不爱他,他不爱我,不代表我们没有感情,你们杀他,我便为他报仇,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陈孤榕与你修佛,便该知因果,坐在高位之上,防不住奸佞,救不了苦难,就算是佛陀也该让位,更何况他还是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承继了罪孽的凡人!,难道他不该死吗?”
“可他是个善良的人,是个无辜者,你们怎能这般无耻?”
“善良的人多了,无辜者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在我大魏这样的人每天都在枉死,我们是无耻,我们就是想杀了这个善良的人,这个无辜者,然后侵占他的权力拯救其他更多同样的人,有什么不对?”
“歪理,全是歪理!”
“歪理不歪理不是太后您说的算的,我再问您一遍,您从未爱过陈孤榕,而他也从未爱过您,您凭什么他报仇?”
“我?”
“如果您是萧凤,那臣下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是真心相爱,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您不是!所以您没有理由来说谈报仇二字,再者,陈孤榕归国以后,太祖陈舟,曾经想要杀你!对吗?”
“……”
“不回答,我便认为是了!也就是说只要你对陈家江山不利,你的公公会杀你!其次你嫁入大魏,未的一儿半女甚至还保有处子之身,作为当时太子的陈孤榕从未考虑过你的处境,甚至在你陪伴了这么多年之后仍然默许了太祖的择婚,当着你的面另娶了萧凤为后,可见他丝毫不在乎你的感受。还有萧凤在得知遥冬祭之乱后,无力护卫皇城,你的这位情同姐妹的皇后第一时间不是想要保护你免受灾祸,反而是教唆你,替他们报仇,难道她不清楚你不会武功吗?难道她不清楚你如若行刺不论功成都将身首异处吗?那既然知道,却依旧强迫你去做,这该怎么解释?一个要杀你的公公,一个毫不在乎你的丈夫,一个从未顾及过你生死的姐妹!你却要替他们报仇!报哪门子的仇?关键最可笑的是你还要把佛国迦叶尊也算上!我的天呀,太后,你一个佛国纯洁的圣女被一群和尚强迫的卖给了敌国,这跟倒卖妓女的人贩子有何区别?你居然还要为他们报仇?”
“……”
夏云踪颠倒黑白的能力确实厉害,在他的一番说辞之下,伽蓝心中愤恨竟然一时间没了动力的来源,彻底安静下来的她,只有呆呆的看着对方。而夏云踪呢?他的洗脑还远没有结束,见伽蓝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伸手解开了对方的穴道,然后又接着说道:
“其实,太后心里明白。您所谓报仇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臣下也承认,大哥他得到你的方式的确有些……粗鲁,但毫无疑问,他是真的爱你,不然也不会在您设计毒杀他的时候,宁可让后宫三千顶罪,也不伤您分毫;甚至到了最后危机时刻即便知道是您害他,在万千重围之中依旧不离不弃,护您周全……难道他不比臣下之前所说的那些人要好太多吗?”
“……”
面对夏云踪的质问,伽蓝仍旧不说话,她不是不知道郁劫刹的好,只是让她对早已恨绝了的人生出爱意,自己实在无法迈过心里的那条槛,因而只能闭目流泪。对坐的夏云踪看在眼里,或多或少能猜到个大概,于是乎只见他卑微的跪倒了伽蓝面前,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房间的大门再次打开,褚山遥曾经的贴身随从枭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太后,臣下也知道有些疙瘩一时半会是解不开的,因而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您能看在大哥为您做了这么的多份上,对他好一点,行吗?”
“嘣!”
话音尽,夏云踪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伽蓝含泪睁开眼,看的不是夏云踪,而是屋外之人,一时间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喜悦,咬牙应下了这卑微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