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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褚山遥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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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自小我便生了一副好胆,面对这个略显潦倒的壮年汉子,没有丝毫的怯懦,趾高气扬的看着对方……

    “呵,小少爷,我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可你坐的位置不是地方,快快离开!”

    “噢?怎么不是地方了?”

    那汉子面对我的呵斥,故作莫名的看了看周围,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继续逗笑着……

    “难道这里是小少爷家的私产?”

    “……虽然不是!但这里向来只有我一个人来,也可以说是我的地盘,你自然得让我!”

    “噢?你的地盘?哈哈,那你叫一声,它若应了,我便离开!”

    男子这话一出,便轮到我笑了,作为家中最无赖的人,他这套把戏可谓瞌睡碰到了枕头,随即只听我说道:

    “不用应,这里埋着我的东西,只要挖开便可证明!”

    “噢?什么东西?”

    “剑!”

    “什么剑?”

    “当然是宝剑啦!”

    “不对!依我看怕是一把杀人的剑吧!”

    “你!”

    这话一出,我顿时打了个寒颤,脚下不由得连退了两步。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呵呵,也罢,那就请小少爷听听我的胡说吧!”

    那潦倒的汉子看着我依旧不想承认,这便笑着说道:

    “昨晚,你陪你那表姐夫去了怜春院,他看上了两个新来的姑娘,一边喝酒,一边抹油,你在吃了两只鹌鹑过后,这便大喊着肚子疼,去了后院的茅房,可到了门口,你却没有进去,你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龟公六疤,果然不出你所料,过了没多久这人便牵着自己相好的手,去了茅房边上的小屋,而你的目的就是让他看到你,而后你便离开了茅厕,趁人不注意去了你的轿子中,取出了这把早已准备好的剑和行凶时穿着的衣物,皮鞋……”

    说着,那人从身后的裹布将那剑亮了出来,我一看之下顿时楞在原地!而那人则接着继续讲道:

    “在拿到了武器和衣物,皮鞋之后,你钻进了你表姐夫的轿子,换上了行头,躲在其中……不过我也实在搞不懂……你那位表姐夫竟然不喜欢在妓院里玩女人,甚至也不让那两个看上眼的女人同乘那华丽的大轿,反而是让老鸨另派人将今晚侍寝的女子先一步送到指定的院落,而后自己才慢悠悠的过去……”

    “那是因为……这轿子明日还要送表姐去道观进香,他不想让表姐察觉到他在外面的放荡。而不再妓院中办事……那是因为……不够……刺激!而这也是我敢在路上下手的原因,他取乐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白天都少有人来,更别说晚上了!”

    “啧啧啧!果然是有钱人,真会玩……那接下的事,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那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随即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王顺宦那个畜生,有个缺陷,因而做那事前必须提早吃药,而我则早就将他的药调了包换成了计量很小的蒙汗药,因此在服下不久之后,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我则在听到鼾声响起之后,从座椅下钻出,结果了他的性命……”

    “计量很小……你不怕他醒来吗?”

    “哼,王顺宦本就是嗜睡之人,我若之前没在他身上试过,怎敢选定日子下手!”

    “厉害,厉害呀!那你为何在取了他的性命之后,还要刺瞎他的双眼呢?”

    “……眼睛最是可以说明问题,若只是取了性命,衙役们一看到尸体便知他是在无意识间被杀的,而我要的则是他作出来不及还手的状态!”

    “明白了,请继续你的表演!”

    “在他死之后,我用敲打轿窗的方式将四名轿夫先后也依次骗进轿子杀之,然后又将他们的尸体拖出轿外,作出反应不及被高手所杀的样子,之后抹除了脚印,脱下轿夫的鞋子,重新伪造脚印……”

    “呼呼呼,太惊人!说实话昨晚我单是躲在暗处看着,都觉得小少爷你考虑太过仔细!”

    我没有理会他的赞许,“哼”了一声之后,接着说道:

    “之后我大摇大摆的在雪地里留下离开的脚印,一直到了不远处的湖边,这里连着城外,本就是士族大户暗地里运送私活的水路,我到那里之后见左右无人,便解开一艘小船的绳索,按照之前的实验,这船即便无人划动,也会顺着水流自个飘出城外,到了这一步,假作逃离的计划已经完成,我随即脱下那双准备好的皮靴,在其中塞满石头抛入湖中,然后又在一旁的草堆里将早已备好的竹跷取出!以不规格的弹跳方式离开了现场,取了最隐蔽的道路,重新回到了怜春院,摧毁竹跷丢进粪坑之中,又扮作腹痛难耐的模样,进了龟公六疤与相好所在的木屋,撞破了二人偷情之事,而这龟公六疤本就是老鸨的姘头,若是让其知道便会被赶出妓院,落得衣食无着,因此他相求与我,而我则将吃鹌鹑腹痛之事告知了他。作为一个在妓院里厮混多年的老油条,龟公六疤何等精明,自然是也跟着我同病相怜,互为佐证,至此在太守眼中我那微不足道的嫌疑便可说彻底洗清……”

    “不仅如此吧,当你今日在正堂之上说出王顺宦有意要顶替太守之职时,恐怕这案子是谁做下的已经在办案者眼中变得无足轻重了……”

    “连这你也知道?”

    当时在正堂外,至少站在七八个衙役,这人到底是潜伏在了什么地方,才不被发现,一时间我倒也生出好奇……

    “这不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行了,小少爷最后你还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然后呢?你是打算将我送官,还是杀了我?”

    “那可就得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说着那人拿起我的宝剑,轻轻一抵剑格,剑身闪出一寸寒光随即又被收入鞘中,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想来他的武功要比那死掉的王顺宦还要高出百倍,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胜算的我最好的方式就是乖乖听话……

    “好吧。你还想知道什么?”

    “第一,你口中的这把“宝剑”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货,你完全可以在行凶结束后将其一同沉入湖中,为何还样将它带回,然后又假借入厕的机会,将其埋在了这后山之中?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

    “怕!不过值得,这是一柄无主之剑,留下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用处。”

    在这中土之地,不论是那一家作坊,铸造成器之后都会留下记号在官府备案,以便出现次品或发生凶案可以追踪溯源,而什么记号也没有留下的器物便成为无主,用之虽是违法,可情急之下丢弃,却也难以追寻。

    “噢,原来如此,对你而言这确实算得上是把“宝剑”了。”

    “还有什么想问,赶紧吧!”

    说话间,我看了看身后来时的方向……说实在的,此刻的我内心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有谁能来将这人赶走,一方面我又怕找寻来的下人,丫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呵呵,小少爷不要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那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矛盾,坐在雪中快接近半个时辰的他,丝毫没有感到一点不适,语气中甚至还略带悠闲……

    “说说吧,你为何要杀了自己的表姐夫?”

    “因为他该死!”

    “噢,怎么个该死法?”

    我也不知自己的回答那里值得高兴,那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饶有兴趣的聆听着……

    “在城外西边大约两三里的地方,有一处山涧,风景极好,可谓世外桃源,在那里居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姓王,有父女二人,老汉六旬,女儿十八,以山货度日,一户姓厉,是个年轻汉子,靠着打猎为生。两家人虽是活的艰苦却也其乐融融;我若家中看的不紧,便会去那玩耍,一来二去也算熟识。可直到……有一日我才到山涧入口处便听到王家的破屋内传来王家女儿的呼救声,还没等我赶过去,王家老汉和姓厉的猎户便冲进了屋内,随即又传来了两声惨叫,我心知不妙,连忙躲到了隐蔽之处,大约等了快一个时辰,只见一个衣裳不整的士族子弟大摇大摆的从破屋里走了出来,潇洒离去。而在正当我想过去看看情况时,却又听得内中响起了凄惨的哭声,而后便见那王家的女儿衣不遮体的拖着两具尸体从破屋中踉跄而出……”

    说到这里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注视着我的那人随即也收起了笑容……

    “那人便是你的表姐夫王顺宦?”

    “我原以为他只是一个爱逛窑子的败家子,却不想他竟然还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那王家姑娘,据说报了官了!”

    “那有什么用!太守敢得罪王家吗?不敢!她去报官结果落得一个未婚通奸,奸夫杀父,双双殒命,不予评判的结果!”

    “可……你知不知道,那王姑娘本已经倾尽家当,请了江湖人士,准备护送她去州府告状!”

    “那有什么用,州府……州府也只会站在有权有势的一方!”

    面对我的回答,那人显得有些无奈,随即又问道:

    “小少爷,你才多大呀,怎就不相信天理?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公道?”

    “因为我没有见过!”

    面对我的回答,那人叹了一口气,抬手点住我的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你不信,可别人信,你这一杀,造了天孽了!”

    说着那人将我裹进了一个麻袋中,顺势扛在了肩上,接着耳边便传来了疾风掠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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