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后李楠一言不发的拉着江晓斯走了，这场闹剧就这么中场休息了，在门口站着观望的警察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方残雪和律师说了句话，然后目送他离开。
“你怎么看起来还是没精神？再去看一下吧。”
“嗯？”方残听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又摇头，“不用了，就是最近睡不好没精神，回家？”
“嗯，你就别开车了，宋闲和元之开了两辆车，随便让谁送一下吧，我让顾宛过来开车。”
“行。”方残听跟着方残雪不知道自己被她塞上了谁的车，一上车他就睡着了，根本没注意到开车的人是谁，车走的是哪条路，直到听到一声小小的，怯懦的“谢谢”才被惊醒，往外一看，面前就是苏绿和江晓斯住的那个新小区。
宋闲熄了火，在车顶灯暖黄的灯光下扭头对方残听说，“你送她进去有点黑。”
“嗯？可以。”方残听声音有点小，没什么精神的语气听起来却格外的柔软，他抬头正撞上宋闲看过来的目光，还没捋清楚心里的一团乱麻就传来门开的声音，于是只好先下车送苏绿回去。
这个小区又黑又冷清，连路灯都显得那么清冷。
“你妈妈不在家”
“嗯，妈妈感冒了在住院，我下午去看过她，给她送了饭。”
“严重吗”
苏绿摇摇头，“挂几天水就好了，不严重。”
“你知道吴舜已经进监狱的事吗”
苏绿手中的诗集被夜风吹得飒飒作响，“知道，我妈一直很关注这件事，每天都要看很多次手机新闻。”
方残听没说话。
“我轻松了很多。”小女孩的声音清亮，纯粹。
“嗯”方残听把手机手电筒打开，苏绿借着光把那本已经翻得卷边的书收进包里，脚步轻快了一点，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
“事情过去太久了，我觉得就算他对我磕头道歉我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看到那个新闻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轻松了好多，就像沉寂了很久的夜晚忽然出现了月亮一样。”
“那就好，你说话一套一套的，有文化。”方残听想逗逗她，说出这句话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她，“你想上学吗”
“啊”话题跳的有点快，苏绿有点猝不及防。
“我觉得你会很适合做文学类工作，比如编辑之类的，你好像总是在看书，很喜欢古诗”
苏绿点头又摇摇头，“嗯，但我不想上学。”
方残听踢开了脚边一块石头，“或许你可以去找个心理医生聊聊天，开车那个人就很好，你应该认识他吧。”
“嗯，他就是经常请我朋友吃蛋糕的那个。”
“还让你吃甜点吃到吐的那个”方残听知道就是宋闲，他是故意逗苏绿的。
苏绿也笑了，“嗯，是他，晓斯就是认识了他之后才变得…嗯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以前她虽然很不喜欢妈妈和弟弟但是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发脾气的，嗯……但是这样才正常不是吗有喜怒哀乐才好，不要像块木头一样呆呆的。”
方残听点头表示理解，正好到了楼下，苏绿在包里找钥匙开门。
“她以前没这么有活力”
苏绿开了门，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他可能真的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他从来都不会谈起晓斯的伤心事，可是晓斯就是变得越来越开朗，感觉她整个人都变得很鲜活，有生气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晓斯本来就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如果不是她妈妈阻止的话，那个男的早就被关起来了。”
“她妈妈”
“嗯，她妈妈不让她报警，三年前她还做过整形手术，她不仅被欺负了，身上还到处都烧得惨不忍睹，其实她刚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做手术，我见过一次，虽然隔得很远很远但我还是被吓到了，真的很恐怖，我以为人身上不可能会有那么多沟壑，比夏天干裂的田野还要令人难过。那个男的家里帮她做手术修复了烧伤，又给她们买了这里的房子，还给她妈妈很多钱，应该是很多吧，总之就是这样她妈妈就不许她去报警了，其实我也可以理解，那家人肯定还威胁了她，就像吴舜以前用照片和视频威胁我一样，而且他们家真的很有钱的样子，如果报警的话有可能会害了自己一家人吧。”
方残听没说话，父母总是考虑的更加长远，这种事情说起来总是双方都占理，却又是双方都错了。每次的结果都是用“你不懂”来开始一场很长很冰冷的家庭战争。
李楠为的是江晓斯和自己全家的以后，江晓斯在意的是自己当下的公平。
“医生大叔是你的男朋友吗”
“啊”方残听发散开的思绪被苏绿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拉回来了。
“你在车上睡觉，我看他总是看你，在警察局也总是看着你，还一直跟着你。”
方残听摸了摸鼻子否认道，“不是，那是他闲的，不然怎么叫宋闲，你快回去吧。”
苏绿看了看还没到的电梯，纳闷的嘀咕了一句什么话，可惜方残听根本没听清，他的心思又跑到了别的事情上。他最近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宋闲接到元之报平安的电话时方残听还没出来，听到狗叫他多问了一句，“你不在家”
“是啊，我今晚就在雪雪家住了，反正你不是要带她弟弟回去，我不想当电灯泡。”
宋闲挑眉道，“谁说我要带他回家。”
元之反问，“你不带回去吗？”
宋闲难得动摇了，但很快他就说，“可以考虑一下。”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方残听拉开门进来，宋闲已经挂了电话。
“你跟谁打电话”
“我妹妹，今晚跟我回去”
“不要。”方残听拒绝的很干脆，“我要回自己家，你不送我我就自己打车回去。”
他做势要去开门，宋闲已经开车了，方残听眼神幽怨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现在怎么坏心眼这么多”
宋闲非常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你老是躲着我。”
方残听张了张口，又作罢，最后泄气般靠在座椅上说，“你不要老是说这种话。”
太暧昧了，方残听听的耳朵痒。
“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也不是。”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继续了，宋闲瞥了一眼，见他耳朵红彤彤的，舔了舔嘴唇，主动换了话题。
“你家里两个女孩子，要不去我家”
“说了不要，两个女孩子又怎么了我和我姐住了二十多年了，再说你妹妹又不和我睡觉。”
“元之可能有点闹腾。”
“我姐不会跟她闹的，最近事多她没这个心情。”
“可能要说悄悄话呢”
方残听眼里一闪而过一块非常熟悉的路牌，认命般点头。
宋闲都开上回自己家的路了，今晚是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自己挣扎也没用。
“那行吧。今天那个小姑娘你很早就找到了”
宋闲想了想，“大概两三个月了，不过是是阴差阳错，当初她的烧伤太重了，欧阳夏对她印象深刻才能找到，不然的话应该很难，毕竟和以前长的完全不一样。”
“哦。”方残听在座椅上蹭了蹭，坐惯了宋闲的车，在他身边待着又很安心，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回复宋闲，该怎么才能开口，但是一靠近宋闲，他就浑身舒坦的又想睡觉。
方残听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再次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小呼噜，宋闲把车停在路边，给他盖上毯子才拐个弯，驶入小区地下停车场。
宋闲抱着他的动作算是轻的，但方残听还是被弄醒了，一睁眼就板着脸不说话，看了宋闲好一会又被把眼闭上了，然后又突然睁开。
宋闲被他逗笑了，问他，“你在干嘛”
方残听皱着眉没说话，双腿一晃从宋闲怀里跳下来，踩在他家里的地板上，结果发现自己鞋都没脱，在外面跑了一天，给宋闲家里干净的地板留下了两个非常“漂亮”的脚印。
“你怎么不给我脱鞋”
他一副都是宋闲的错的表情让宋闲不知道说什么好，非常无奈的说，“我抱着你怎么给你脱鞋”
“哦，那…我去楼上洗澡。”
方残听回头往楼上跑，宋闲是想跟上去的，从背后看他耳朵又红了知道他是紧张，没上去逗他转身去了厨房。
方残听以前住的那个房间除了床上被子没了一切都跟他住的时候一样，他从衣柜翻出身衣服火速冲了个澡，浴室的热气把他整个个人都罩住了，方残听湿着头发在蓬蓬头下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关水穿上了那套自己不小心拿错的，大一号的睡衣。
宋闲上楼叫他吃饭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衣柜大开着，里面那套方残听自己的黑色睡衣还挂在衣架上没动，宋闲看了一下浴室，门关着，过去敲了敲门。
方残听把埋在领口的头猛地抬起，警惕的看着门口,“干嘛啊”
“好了吗出来吃饭。”
“你先出去，我马上。”
“好。”
方残听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开门差点撞上宋闲，他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怎么还在”
“等你。”
宋闲就站在浴室门口，垂着眼看他，方残听刚洗完澡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平常一样锋利，裹挟着浴室的热气出来，又潮湿又清冽。他身上的睡衣大了一号，领口落在锁骨下，露出来一大片被热水浇的粉嫩的肌肤，和灰色的睡衣一起映在宋闲眼里。
他的睡衣都是灰色的。
方残听注意到宋闲的视线，耳尖的颜色重了几分，把毛巾往头上一兜，也不理人自己先走了，宋闲在后面跟着他，走到楼梯口又想起什么，回去把他脱在门口的鞋带下去。
“我被子呢”
方残听已经非常自来熟的开始吃饭看，宋闲在他身边坐下，他其实有话想说，但是方残听比他先开口，方残听一说宋闲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前他把方残听的被子扔进了洗衣机，现在还没拿出来。
“还在洗衣机里。”
方残听觉得自己嘴里的虾一点都不香了，看了看宋闲，不确定的问，“洗衣机”
“嗯。”
方残听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你好好的洗了它干嘛不是我走前几天才洗过吗你家没床，我等会要回家。”
一想到自己留在这里可能要和宋闲睡在一张床上，他瞬间什么回复，什么对象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他酷哥的形象。
宋闲不说话，方残听见他不肯说话，自己又气得不行，快速往自己嘴里扒饭。
宋闲看着方残听穿着自己大一号的睡衣，头发半干，吃饭的动作很大，碗筷叮当响好像不是在吃饭是在借着饭泄愤，每次碰到自己不爱吃的青菜都往自己碗里狠狠一扔。
宋闲抿了抿嘴，看着他往自己碗里扔不爱吃的菜，那双雪白修长的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动，盯着方残听看了很久后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在方残听扔到第三次的时候，宋闲放下了筷子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