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004
很久以前，赵雯还是大学生的时候。
为了一门社会学的选修课，她做了一个关于“大学生恋情死亡的101种方式”的调查问卷。
最终网页收集上来的数据显示，死于毕业季的概率远超于其他方式。
后来她的论文提交上去，获得了教授的好评，并刊登在了校报上。
她到现在都记得其中的一句话：“能够坚持熬过了毕业季，等待大家的就是岁月静好，哪怕柴米油盐，哪怕鸡毛蒜皮，只要身边陪着的是那个最无可替代的人，一切辛苦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她被打脸了。
脸好痛，火辣辣的痛。
比脸更痛的，是心，是为了柴米油盐，不得不在哺乳期提前返回工作岗位，还奢望老公能够体贴自己的那颗心。
这颗心原本赤诚而火热，被他视若珍宝，而现在，却被他踩在脚下，无情地践踏与伤害着。
即便他拼命的用手捂着脸，也无法阻止面对残酷事实的那一刻。
赵雯的眼里噙着泪，迎着警察震惊的目光，掰开了那只捂着脸的手，颤抖的哽咽道：“老公，你怎么在这里？”
潘世俊无地自容，被拿开的手很快挣脱了赵雯的手，再次捂在了脸上。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么美的老婆，这么孝顺婆婆的老婆，这男人居然还出轨？小三比她丑多了！”
“可是小三风骚啊。”
“风骚有什么用，出了事还不是立马选择了自保？”
“怎么，她还是坚持自己是被强迫的吗？”
“可不是，这男的惨了，嫖|娼还不是什么重罪，可加上了胁迫就不一样了。”
“啧啧啧。”
赵雯抹了把眼泪，再次掰开了潘世俊的手：“老公，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嫖|娼呢？你最近不是一直忙着加班吗？怎么会有时间做这种事呢？警察同志——”说着她仰起面庞，红肿的双眼凄楚地看向警察，“这一定是误会，我相信我老公。”
潘世俊闻言，忙附和道：“对对对，这就是一场误会，警察同志，您看，我老婆最了解我了，她说的没错，这就是一误会，真的！”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随后将小三的口供递给了赵雯：“这位家属，麻烦你看看受害者的口供，具体的胁迫时间，地点，方式，全都有详细的记录，我们也都找到了对应的证据，你看，这是你丈夫向她敲诈勒索的铁证。”
说着，警察将小三的手机递了过来：“这几张果照，全部拍摄自你丈夫的手机，随后他再一张一张敲诈，每次得逞，就会还一张给受害者，然后从受害者那里获得一笔钱，这是他们的交易记录。”
赵雯忽然很想冷笑，可以，这年头小三都学会反咬一口了，难怪越来越多的原配斗不过小三了。
赵雯接过看了眼，无非就是两人苟且的时候拍了果照，留着不能共处一室的时候互发聊骚罢了，到了小三嘴里，换个说辞，还真是洗不清的敲诈勒索罪名。
再看交易记录，居然每一笔钱都能与发照片的时间对上。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这个小三为了防备这么一天，提前做足了准备？
这说不通。
以她一个良家妇女有限的脑洞来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她只得震惊地将手机归还给了警察，随后问道：“警察同志，能让我跟他单独谈谈吗？”
“这可不行。”警察当即拒绝了她的要求，“在案件没有得到进一步落实之前，你和他只能当着我和我同事的面交谈。再说，你也不像是会给他出馊主意的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不能在我们面前说呢？”
赵雯当然知道，她只是做做样子，便配合道：“不会的，警察同志，我没有什么馊主意，我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当着你们说不出口的事情。”
警察对视一眼，还是拒绝：“要说你就在这里说。”
“那好吧。”赵雯想了想，“老公，这些交易记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收人家女孩子的钱呢？”
潘世俊一听可急眼了，忙否认道：“不是，老婆，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了呢？这些钱，都是她托我给她闺蜜从海外代购化妆品的钱。我发小不是空保吗？那些化妆品都是我拜托他带回来的，你说我总不见得平白无故送不认识的人化妆品吧？这钱我当然得要啊。至于怎么每次都跟果照对应上了，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赵雯一脸担忧地问道，“你别再支支吾吾了，要是在警察同志面前你都不说实话，我又怎么能找到保释你的理由呢？”
潘世俊惭愧地低下了头，内心挣扎不已，双手不安的敲打着桌面。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道：“事已至此，她不仁我不义。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潘世俊喝了一大口水壮胆，随后再也不敢面对赵雯的目光，一直看向旁边道：“我和这个女人是在我老婆怀孕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不敢碰我老婆，但是我又有生理需求，所以我就……”
“我就通过软件摇一摇，摇到了她。后来相处久了，她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就让我找发小帮她闺蜜代购化妆品。每次化妆品的钱她都按时支付了，但是她有个条件……”
说道这里，潘世俊又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不安地看向地面：“条件就是，跟我语爱，因为一般这个时候我都在家陪着老婆，没法跟她实际接触。语爱的过程中，她会要求我发一些我自己的果照给她，也会要求我发她的，就为了证明我是对着她的照片语爱的。我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实在是禁不住她哄骗，还是同意了，况且那些化妆品的钱都不是小数目，我真的不能不要啊。”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我已经再三解释过，我真不是嫖|娼，只是她知道我老婆今天去美容院了，所以约我出来那什么的。至于为什么被举报了，我也不知道。”
潘世俊说着说着，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为了澄清所谓的敲诈勒索的罪名，也因为他老妈自己已经泥足深陷帮不了他，他不得不当着赵雯的面坦白从宽了。
可是，他却根本不敢看赵雯的脸，他老婆是个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了，那是一个非黑即白，爱得轰轰烈烈，视爱情为信仰的傻女人。
要不是这样的女人，也不会傻到在自己没车没房没钱的时候就跟自己结婚了。
现在想想，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
他只敢盯着桌子下面的脚，一直看，一直看，试图看出一个洞来，让自己钻进去，躲起来。
赵雯的泪像断了线一样的不住往下掉，砸在警局的地板上，吧嗒吧嗒地响着。
两位人民公仆已经看不下去，递过来两包纸巾，想让赵雯擦擦。
赵雯却掩面而泣，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潘世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痛苦的揪住了头发：“警察同志，麻烦帮忙喊她回来好吗？我……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家里有发小给我的所有代购化妆品的货物清单，我想让我老婆回去帮我取一下。”
“这位同志，我们实在没有想到，拼尽全力保护婆婆的这位女同志就是你的爱人。照我们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这位女同志应该是正经名校毕业的学生，有颜值有气质有涵养。关键是，在这个婆媳矛盾一大把的社会，她能够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不顾一切地去救她的婆婆也就是你的母亲，实在是难能可贵。我想这一切刚刚你都看在眼里了。我们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一位妻子，你怎么忍心辜负的。”
警察痛心疾首地说道，随后看了眼同事：“我们不会帮你找她说情的，愿不愿意帮你澄清罪名，取决于她自己，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吧。”
两位警察卷起笔录与卷宗，一脸惋惜地走了出去。
“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哎，说起来，跟我表妹挺像的，也是被婆家坑了，现在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还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瘦得都脱了形了。”
“哎，好姑娘都被人渣拱了，像咱来这样的好男人，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姑娘呢？”
“天王老子瞎眼了呗，哎，不说了走走走，整理笔录去。”
审讯室外的大厅里，赵雯犹如一尊风干的石像，生无可恋地坐在那里。
脑海里的系统正在替她不忿：“宿主啊，要不要我帮你诅咒他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有什么用，生不如死才是最解气的。我也是没想到，居然在我怀孕的时候就约炮出轨了。这母子俩还真是一个德性。”赵雯脸上挂着泪，她就这么傻看警局外的街道，视线茫然没有焦点。
系统继续开导她：“让他失去男人的能力，能不能让宿主你解恨一点？”
“你还有这个本事？留着吧，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用。你也不用绞尽脑汁开导我，我没事，我只是在思考对策。”赵雯的视线里，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小女娃的手从警局门口走过，三张脸，三份的幸福。
真羡慕。
这样的幸福，她再也不会有了。
她的女儿到现在还在饿肚子，她得赶紧想办法，让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在警局里过上一晚再说。
“宿主，那你可要尽快啊，要让他们互相伤害知道吗？要是你在透支了虐渣值之后24小时之内不能把透支额度补上，你会被打回原来的世界的。”
“什么意思？”赵雯忽然紧张了起来，“不是说这一切只是时间点回溯吗？怎么又来一个原来的世界？”
“宿主啊，你原来的世界我是干涉不了的哦，我只是给你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互不影响，但如果你被系统除名了，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了，你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那个可怜的你的本体上。”
“什么？”赵雯震惊地站了起来，差点喊出声，“那岂不是说，原来的我，还在跟他们硬刚吗？”
“是的宿主，原来的世界你很惨的，离婚后自己带着孩子，又要挣钱养家，又要兼顾孩子，你最后是过劳死的你知道吗？孩子呢又回到了渣男那里，后妈对她很不好的。你要是不想原来的世界按照既定轨迹发展下去，你就要努力在系统给你的世界里赚够合并值啊！”
“什么是合并值？”赵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甚至原来的自己会在一定时间之后死去，连女儿的成长之路都不能相伴相随。
她好恨，好难过，眼泪似汪洋大海，汹涌澎湃。
让她的女儿活在别的女人的魔爪之下？
那还不如她现在就杀了这对人渣母子，拼个鱼死网破。
系统检测到她的情绪波动，忙劝慰道：“宿主啊，你冷静，冷静一下啊！你听我说，你在这个世界杀了他们也没用啊！再者，原来的世界，你是在五年后死去的。你现在还有时间争取改变那一切，你听我说，哎，你别哭啊，你先听我说啊！”
赵雯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的理智已经自挂东南枝，她疯了一样冲进审讯室，不由分说，对着潘世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却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