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温婉柔情语嘁嘁
可见这人不是一般小气啊。
季演耍尽了各种赖皮,不管自己暗中得意了多少回,也不管她再怎么亲再怎么黏,都还是一口咬定自己被气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
春宵帐暖,两个玉润之躯睡在一处本就危险了大半夜,再加上他生来一副好看的皮囊,使起坏来眼梢微微勾出弧度,长眉淡墨,黑眸柔亮,被它盯住的人总有一种被盈月独照的感觉。
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瞎撩……
季小晴咽了下口水。
再这么下去还怎么得了,自己已没有力气再继续折腾下半场,她默默拽起被子挡住了整张脸。
“那你气吧,我睡了。”
季演那两条平整的眉毛突然拧了一下,“遇事不能半途而废,你这仙人怎么当的?”
“就知道占人便宜,再高的仙也扛不住啊。”
“不如你也来占占我?”
季小晴的身子不禁一颤。
还、还占?!
再占整个人就废了!
季小晴:“我也好生气,给我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这、这么快吗。
突然下不来台了怎么回事。
季小晴的整颗头都闷在被子里,异常的温度令她想起体内深埋的毒物,她淡淡清了清嗓,装作随意地问道:“那你会守我一辈子吗?”
此时的季演就像是被一个犯了错误、倍受考验的平凡郎君,表现得相当老实。
“会啊。”
“那我要是,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
耳中的筋脉忽然变得格外敏感,季小晴揪着胸口,生怕他给出任何反应。
季演沉默了一会。
“活着管吃饱,死了就地埋。”
“……”
这人真是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
季小晴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声音沉闷又委屈:“出去,不想看到你的脸。”
“那我把脸别过去。”
“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背。”
“那你把脸别过去。”
“!!!”
季小晴突然火气上头,一把掀开了被子,迎面却对上了那双微微泛红的眼。
季小晴:“……”
深眸温润,柔情似水,这时别说是怒火,就连她的整个人,都足以被一点一点淹没、融化。
季演温柔地将季小晴拢进怀里,右手垫在她的颈下,抚着额头轻轻落了一个吻。
“不会的,”他说,“你不会有事的。”
季小晴一直以为他不知道。
心爱之人的宠溺,会使另一个人的大脑突然空白,短暂地失去所有不好的记忆,就像她已不再记得死在严寒地牢中的季筹,继而不记得自己身上的毒为何物、被谁所下。
她只知,今后无法再与阿演长岁。
季小晴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尽量不留出半点缝隙,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人到了最后,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其实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目标,但唯一的遗憾,就是跟彼此无关。
季小晴扯了扯他肩头的长发,悄声说:“阿演,我们跑吧。”
“没做错事,为何要跑?”他的气息平缓细腻,声调逐个放低。
“我不做仙门的长老,你不做魔族的魔尊,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不想玩。”
季小晴暗中叹了口气。
这种回答,也是意料之中。
季演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条路呢,他的人生没有这样的设定,甚至为此,他差点连命都丢了。
还舍得骗人。
“那好吧。”她说。
季演应该是困了。
季小晴可以听见关于他的所有声音。
他的气息越来越稳,呼吸舒缓柔长,像是在温池中加入了软绵绵的绒絮,清暖徐徐拂过发丝,左胸口扑通扑通跳着,透过皮肉,穿过筋骨,一下一下敲击她的身体。
他大抵是睡了。
季小晴不止一次见过季演熟睡的样子。但最为深刻的还是在文姑洞时,他们共同躺在绣着金凤凰的厚棉被上,度过每盏长明,一个皎洁如月,一个静谧如夜。
此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她抚着季演的脸颊,那张脸白皙无暇,纤长的指节一路缓缓向下,沿过肩头和长腰,感受着每一寸韧骨,勾勒他的侧身,握紧他的手心。
“阿演睡了吗?”
季小晴只是问问,她知道阿演睡了。
这时,手腕处的司刑长老之印突然显现,生出法咒枷锁,由着主人的意念开始缠锁季演。
与此同时,他睁了眼。
季小晴:“……”
他没睡?!
季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那双黑眸深邃黯淡,好像早已看破了这一切。
或者,就是刻意在等着这一切。
季小晴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埋下了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觉得之前被阿树骂得很对,只要自己一碰到季演,就总是哭哭啼啼唯唯诺诺。
这时听到对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顿时变得更加敏感了,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开始紧缩了起来。
季演:“明日傀族的人要来,不可。”
季小晴咬紧牙关,摇头。
季演:“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应付不来。”
“我可以。”
“把我放开,”他语气温柔,但态度强硬,“听话。”
季小晴不吭声了。
可是阿演,但凡你先听话,也不至于如此。
季小晴目前的身份是奉家的司刑长老,也就是当下除了奉聿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守住奉门的人。
以及,她还是傀族的傀灵。
她早就知道,季演永远不会跟自己出去玩,所以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也是决定捏碎了心扉,先把话拿出来晾一晾,看看他开不开得起这个玩笑。
但他开不起。
季小晴也开不起。
傀族灾患,一到半夜常有傀灵之心被挖,这是季小晴亲手埋下的设定,它如一只成瘾的蛊咒,一旦开启,就怎么都停不下来。
而季演不过是受制于此,无论他拿傀心作何用处,都是被这个设定给圈定住了,他停不下来,或许不是因为季子祺,而是因为季小晴。
这晚长夜漫漫,她封锁了季演全身的筋脉,将季演牢牢困于房中,半点都动弹不得。
季演筋骨松软无力,但也只是冷笑,“我怎么忘了,你是奉家的人。”
季小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帮他把外袍的衣带系好,轻声说道:“阿演,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闭眼不再说话。
这时的奉书楼由魔族重兵把守,大门之外,左右各列着英明神武的一排,上方稀疏盘旋着几只白鸟,尖锐的啼叫声似是阵阵讥笑,与里头那些凄惨的哭泣遥相呼应着。
季小晴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书楼之下,要求那些魔兵、鸟妖们将关禁的人全都放了。
排在最末端的那位魔兵擦了擦额前的汗,好好的一个魔兵壮汉,在这位季长老面前竟是头也抬不起来。
季小晴手持一柄长剑,面色清冷,人狠话不多。
“放人,否则死。”
那位魔兵内心打鼓,一时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于是决定偏头传话到第二位魔兵耳中去:“她以前可是玄季门的长老,尊主幼年时就是被她捡来的。要不要放人?”
第二位魔兵听罢面色淡定,偏头朝第三位耳边说道:“传下去——她可是玄季门的长老,尊主打小就喜欢她了。放人吗?”
第三位马上传给第四位:“尊主喜欢季长老,迟早会娶她。放吗?”
……
“尊主娶了她,以后她就是支离宫的女主人,咱惹不起呀。”
“她是支离宫的女主人,得罪尊主还有救,得罪女主人我们就完了。”
“刚见她从尊主房里出来,怕是以后小主人都要有了。”
“传下去——季长老有了尊主的孩子,大家不可轻举妄动,莫要动了她老人家的胎气。”
“谁敢动我的小主人,我他妈先砍了谁!”
……
把守在最顶端的那两位魔兵,颤抖着一双大腿默默打开了法门。
少男少女们仿佛见到了曙光,乱哄哄地从大门内蜂拥而出,接连不断,整块平地瞬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顿时,天地间人声鼎沸,上空的那几双傀眼震惊地俯望着这一切,神情变得愈加森厉起来。
不多时,待大家都差不多缓过来后,一跟十、十跟百,纷纷朝季小晴的方向跪了下去。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季小晴怔怔地立于原地,她此刻恰如一轮无形的明月,圣洁高贵,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她一分。
面前是奉门的千名弟子,而身后是黑蒙蒙的阁楼。
“里面还有人吗?”她问。
这时,前方的一名高个少年朝中央移了两步,抱拳说道:“回季长老,鬼师父还在楼中养伤,还有…阿音师妹也在其中。”
阿音?
季小晴的心揪了一下。
“阿音怎么了?”
“师妹昨晚突然病倒,不知是何缘故。”
“速速将她带回房医治。”
“是!”
这边的声音才刚结束,不远处那正困于傀火中的奉诀就突发了状况——运气不稳导致真体受损,一口浓血喷溅而出,顿时,身上的屏障被大力震破,周围的傀火感应到了风力,先是被真气波及朝外狂燎了一把,接着调转方向,像是有灵性一般,精准地判定好了二人的位置,在他们脚下熊熊燃烧。
奉诀倒在地上没能起来,身旁的阿树已经忍不住跳脚大喊救命了。
“门主!”、“师尊!”……
黑压压的人群一拥而上。
阿树:“季小…季长老!哇快救救我!我不想被烧坏掉哇!!!”
但这场傀火,目前除了季演,怕是无人能解。
季小晴也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束手无策的弟子们一见她来,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
火势越来越凶猛,几乎在半空染了一片红霞。眼看马上就要延到二人的衣角了,弟子们盘膝坐下施法救火,但根本无济于事,仙力压根就阻挡不了这些东西,他们只能继续耗费内力,哀声一片。
季小晴无比惊慌,容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从人群中跑了过去,前排迟钝的几名弟子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就见她连脚迈入了火场。
“!!!季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