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与君共朝夕(二)
季小晴内心好一通复杂,被他这句搞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就转过去不再看他,“自己吃!”
又不是残废!
身后突然“咣当”一声,季演一脚踢翻了那碗。
季小晴扭头大骂:“你疯了?!”
“怎么,这都不敢?”疯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她,“那就出去伺候别人啊。”
季小晴羞到脚趾抓地,无奈又重新盛了一碗,端到他身旁坐下。
“不是告诉过你,别再这么对我说话了,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季小晴舀了一勺,不耐烦地伸到他嘴边。
季演别过脸去,似乎又不想吃了。
歪着脖子一动不动,明显要故意让她难堪。
季小晴盯着他的侧颜,心道好一副薄情寡义,但拿着勺子的那只手始终未放下。
酸到开始颤抖。
“凉了。”他迅速瞟了一眼,提醒道。
季小晴回过伸来,又从碗底重新翻了一勺。
“烫。”他依旧不吃。
季小晴咬着牙,移到自己面前轻轻吹着。
一个不留神,手腕突然被季演抓住,对方轻轻一推,使勺子与她的距离挨得更近些。
她被这举动吓得半死,刚好手上又失了力气,被对方这么一送,嘴唇竟触到了那小勺粥。
“!!!”
“吹凉些。”
魔尊大人,您原来是个变态啊。
另外舀了一勺吹凉后,重新将它递给变态,心想这人要是再敢找事,自己就撂挑子不管了。
季演这回总算肯进食了,而后还不忘评价一番:“味同嚼蜡。”
你行?你来?有本事自己做?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还被这般嫌弃,季小晴终于忍耐不住站了起来,甩着袖子怒吼:“我不管你了!”
她撤到邢台一旁的石桌那趴下,背对着季演,肩膀微微发颤,偷偷哭了好久。
季小晴有自己的“卧房”,在最金碧辉煌的那一边。
床榻旁的木架子里,叠着鬼师父赠予的藏书,床榻上的内侧,有一套绣着金凤凰的棉被,棉被上,躺着奉诀赠予的玉枕。
但她从未用过,甚至没有靠近半分。
她格外依赖面前的石桌。
季演铁石心肠,只会呆呆望着,见到她哭也不出言安慰。
文姑洞灯火辉煌,却终年不见天日,叫人辨不得时辰,也分不清昼夜。
不知过了多久,季小晴哭着哭着就这么睡了。
睡梦中,她弱弱咳了几声。
正巧,也是被季演的咳嗽声给惊醒的。
之所以会这么紧张,是因为担心他会再次咳血——前几日那上百只老鼠进洞的场面,别说季演了,哪怕是个正常人,回忆起来也得余悸好一阵子。
季小晴心里一直揪着此事,所以觉都不敢睡得太沉,一听他咳嗽,便摸出丝巾慌里慌张跑过去,蹲在他面前查看状况。
没见咳血,莫不是风寒?
摸了下他的额头,好像也不烫。
季演那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似乎也准备去摸她的额头。
但季小晴这回聪明了,知道及时防备了。
她迅速抓住那只咸猪手,简单粗暴地又给人锁了回去。
“何必呢。你冷么?”季演淡淡笑着,睡眼惺忪看不出丝毫邪气,他朝旁边地上递了个眼神,道,“那件外袍,我还没扔,你将它穿在身上。”
季小晴刚才太过紧张,一时还缓不出来,眼睛又乏又肿,整个人都有些迟钝,不过最后还是拿走了那件外袍。
“够吗?不够的话,你可以把我身上这件也脱下来,然后——”
“够了够了!”
什么流氓发言。
她拿外袍盖过头顶继续睡了。
即便已到初春,但风来时还会凉上一阵。文姑洞外除了树桩就是平地,又恰好没了结界,每每有风袭过,多少都会透进来些。
好在季小晴有个火盆,冷风一来,只要蹲到火盆旁边,不到半个时辰洞里也能暖上一阵。
这东西甚好,平时可以用来给混蛋做做饭,冷了还可以用来取取暖。
季小晴小心翼翼将火盆端到二人中间,伸手翻转烤了几遍,从这个角度,顺便可以瞄他一眼。
季演只要不说话,就会微垂着头休息,洞内温度增高,原本白皙的脸上还有些许红润,一不留神就能让人瞄得上瘾。
他好像睡着了。
季小晴从嗓子里轻轻挤出声音,唤道:“阿演?”
她吸吸鼻子,嗅了到对方身上经久不息的香符,这味道就像是深埋在季演体内里一样,从未消失过。
傀以符为毕生喜好,而魔以傀为毕生喜好,但是阿演……他为何就是不喜自己?
她蹑手蹑脚到季演跟前趴下,像一只伏在地上的白猫,扭着脑袋伸到他下巴处,仔细端详这个人的样子。
“啧啧啧……”
这时,那人突然睁眼。
“!!!”
季小晴被他的眼神怔了个激灵,准备收脖子跑路,却不知为何怎么都起不来身。
完了个大蛋。
“看什么?”季演一脸淡然,对这番场面并不震惊。
“我…你…那啥…呃……”
季小晴拍了下大腿,默默念叨着:“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做这种梦!”
季演保持着当前的姿势温柔俯视,开始忽悠:“来,将我身上的禁锢解了。”
“不行,”季小晴拼命摇着脑袋,“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你在,我不跑。”
“那、那你先松开我……”
季演缓缓眨眼,突然闪出与刚才那瞬相似的目光来,随后,半趴着的她倾身一倒,差点撞到人家腿上。
季演朝身旁的灵锁递了递眼神,提示她赶紧解开,殊不料那人站着动也不动,表情又呆又傻,魂不守体。
“发什么呆,快来把这东西给我解了。”
“你要是又骗我怎么办?”
“不碍事,”季演继续忽悠,“这只是个梦而已。”
“……”
可扯他的犊子吧。
奉门的每一位长老都会有一枚印记,这印记除了有其独特的作用之外,又能保得主人降邪避灾,不管是多少魑魅魍魉,遇到仙家的长老都得尽数退散。
季演那不过雕虫小技。
之所以会配合他说这只是梦,是因为季小晴心虚,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身为祖宗还特意去瞅他,那么这张老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所幸,那混蛋忽悠别人忽悠得一本正经,却深不知自己其实也被忽悠了。
“我怀里有个好东西。”他换个话术继续唬人,“过来看看。”
季小晴脑子清醒得很,自不会像真做梦那般往他怀里一通乱摸,便只解了他一只手的禁锢。
季演将两张傀符摸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
“想要么?”
她馋得两眼发红,不敢说一个“要”字。
越是脑子清醒,就越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脑子目标明确:你和傀符都是我的,一个都别跑。
季演另一只手上的灵锁也终于解了。
他活动了几下筋骨,携着她到火盆旁坐下。
为了防止这孙子突然跑路,季小晴特地调了个位置,又将他的衣摆捡起来,在旁边的木架子腿上栓了好几个结。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人做个梦脑子都这么好使?
季小晴轻轻一笑,觉得做梦者应该寡言少语。
“与其怕我跑了,不如跟我一起跑?”
“哦~”季小晴寡言少语。
“我想带你看看,支离山现在的风景。”
“哦~”季小晴寡言少语。
“不如,我们现在就——”
“好了闭嘴。”寡不成了。
这孙子果然就是要准备跑路啊!!!
季小晴挨他更近了些,揪住他的袖子往另一只手里一顿乱塞,行为上虽然极度不信任,但言语上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我们阿演是不会跑的。”
她摊开掌心朝季演勾了勾,示意赶紧交出符来。
可对方板着一张白脸,似乎又不愿给了。
“只是问你想不想要,又没说给不给你。”
“阁下脸皮甚厚。”
“长老见笑。”
“我透露一个秘密,你将傀符给我可行?”
“说来听听。”
季小晴神色严肃,靠近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其实我…的名字是…季、小、晴。”
季演蹙眉,“这个不算。”
“为何不算?老身的名字多值钱你知道吗?”
季演觉着,这人脑子有些混乱。
他将两张符纸晾在季小晴面前轻轻晃悠,馋得人眼珠子跟着转,就这么三五下后,那符纸竟被一把丢入火盆,烧了。
季小晴:“???”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魔修与傀族之所以能共居一山,是因魔修能炼符,傀又能助成其魔,两者看上去虽相互依存,但吃亏还是傀族吃亏,又要被符咒操控,又要防备被魔修吃了。
传言傀族之所以离不开符,是因其咒印上有着接近魔血的独特香味,魔血能诱其成瘾,勾其心魂。
所以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
季演你简直混蛋!
眼睁睁看着符纸被烧成灰烬,她整颗心都凉透了。
季演十分贴心,伸着脖子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季小晴:“…”
她随后在洞外寻来五颗小石子,乐滋滋对季演说道:“阿演,我们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是何玩法?”
“你若是输了,就得从‘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里选一个,若选的真心话,那不管我问什么,你都得如实回答,若选了大冒险,那不管我叫你做什么,你也得照做。”
季演瞥见她手里的石子,抓了其中两颗到自己手里,边掂边问:“如何判定输赢?”
“呃。”
季小晴看他将石子越掂越高,最后直接抛到半空又精准接住,难免心里打鼓:怕不是还没开始就要被打脸了吧。
“就…抛…你先拿一颗石子往天上抛,能抛多高就抛多高,在它落回手中之前,迅速捡起另一颗石子并接住它,一直反复,直到地上的石子全被捡完,便算我赢,你可玩得起?”
季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