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德高望重季长老
季小晴本想掰开它的手，却发现那只东西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皮肉之感，正如一把笨重粗糙的铁锁，堵得人出不来气。
“你别……别激动……我是来救你的……”她只能勉强压出几个字。
“啊……”
傀灵一只手锁住她，另一只手牢牢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能将脑袋生生扯下来。
它的样子很痛苦。
季小晴看在眼里，这分明是痛苦到了极致，或许是因为突然染了傀心极度躁动，但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她被掐得脖子和脸火红一片，眼眶也是泛着泪光，她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挣脱的动作也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
“傀”并非恶灵，只不过是万千物种中的其中一类，它们的结果要么是化作人形在支离山安居乐业，要么就会成为傀修之人的“傀儡”工具。
随着季小晴逐渐淡然的反应，那只傀灵也开始平稳下来，或许是感应出她身上有着与自己同样的灵体。
但紧锁脖颈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这时已经有几位少年男子听见动静赶过来了。他们身着儒雅的白色弟子服，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文静。
然而他们的大师兄，此时正掐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叫嚷得撕心裂肺。
“大师兄快松手！”
“师兄！不要啊！”
“大师兄不可！”
少年们紧张到语无伦次，却不敢上前一步。
这也怪不得他们，任何人见到这种可怕的生物都会退避，更何况还是他们的大师兄，打又打不过，伤也不能伤。
但即便如此，季小晴还是做了个“大家别管我”的手势。
她摊开另一只紧握的手，想将其中的尸毒解药丢给大家，可又担心会摔碎了瓶子。眼神由左至右扫寻着在场的弟子们，希望能找出一个看起来精壮不怕死的少年过来接药。
最后，两只眼珠子已经偏到最边上的时候，她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奉子祺。
“子——”
季小晴很想使力呼唤，可又觉得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他的表情，和之前站在季家书阁窗外、看见季演虐杀门主时，是一模一样的。
季小晴的眼眶更红了，默默又攥紧了手。
她想将解药交给子琪，让他来解救奉门。
身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芒，季小晴下意识紧闭住双眼，再次睁开时，身前已经被一团熊熊烈火截住了。
傀灵拖着她倒退了好几步，后又发现那团火如长蛇般迅速朝两边爬行，头尾衔接，将他们圈在最中央。
“师弟你做什么？！那可是大师兄啊！”
“师弟你疯啦！没看见他手上还有一个姑娘吗！”
——慌乱中，季小晴听到有人在大喊。
“这女的我今日见过，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偷偷摸摸就进来了，定是邪门中人来趁火打劫的！”
这少年说完这话，奉门的其余弟子们便开始收回责备，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打到季小晴身上。
季小晴心想要完，这估计是撞上今日的那个守门弟子了。
傀灵极为害怕火焰，手里的力道又更紧了些，嘶吼声一阵高过一阵，如同哭啸中的饿狼。
随后，奉诀和一名长老快步赶来此处。
“拜见鬼师父！拜见门主！”弟子们齐声行礼。
完了完了完了，落魄的样子被奉诀看到了，好丢脸啊……季小晴心如死灰，主动将脖颈扭到了傀灵面前。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哟！”那位长老将手里的折扇塞进后衣领中，大步跑到最前方来，伸手一挥，就把那团烈火收进了袖子里。
他手上的动作还没收回，就迫不及待颤着小胡须开始责备：“要是你们大师兄真出了问题，聿长老不得活剥你们啊？”
这个花白胡须老头，季小晴从弟子们的称呼中得知，他原来就是负责书楼的“扇面鬼师”。
鬼师父是唯一一个在外貌上，真能算得上是位“长老”的人物。
但他有着老人家的外表，却没有老人家的沉稳，看到化身为傀的弟子只能无奈摆头，但看到了闭月羞花的季小晴后，眼睛都能掐出一汪水来。
“居然有那么漂亮的小娘子……”他好像吸了下口水，还不忘朝身后那群小混蛋们批评一通，“怎么可以用火烧人家姑娘！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了？”
季小晴：服了，老身现在年龄是你的两倍，您可悠着点吧。
奉诀也走上前来，先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会儿，后又施法将其身后的傀灵牢牢捆住。
傀灵被仙索勒住了脖子和四肢，倒也没有再继续掐着季小晴。它松手想要去挑开仙索，却不料那东西竟是无形，笨拙的黑手只能反掐着自己的脖子。
“门主手下留情哪！”有几位弟子紧张喊道。
而奉诀并没有搭理他们，他单手控制着仙索，目光打在季小晴身上，并朝其点了点头，“您先过来。”
季小晴向外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些什么，调头往刚才那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扫了一眼。
奉子祺已不见身影。
后来，傀灵被奉诀收押，关进了阴冷潮湿的地牢中。
奉诀一视同仁，无论那究竟是仙门长老的得意弟子，还是玉皇大帝的落难儿子，只要罔顾伦常做错了事，被逮到他手里就只有认命挨打的份。这点从他能亲手将阿音送进文姑洞时就能看出来。
只是，弟子们最不能理解的，是他用着无比礼貌谦逊的态度，将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亲自护送至了议事大堂。
连一向没个正形的鬼师父，此时都默不作声，摇着白扇左摇右晃地跟在一旁。
身后的弟子们不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门主这是怎么了？这位姑娘是何许人啊……”
“不知道。她既然能偷偷摸摸溜进奉门，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咱们先不要慌，看看局势。”
“莫不然她是门主的远房亲戚？”
……
季小晴听得耳根子都红了。
倒也不是害羞，就是觉得被这些小崽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简直太丢脸了。
于是更丢脸的来了——
她被奉诀亲手送至上席位坐好后，屁股都还没来得及蹭上椅子，就看见奉诀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小辈拜见季长老。”
！！！
季小晴连忙站起，颤抖着双手将他扶起来。
“季长老？她就是……玄季门的季长老？！”
“季长老不是已经被季演……”
“娘哎……传说中那位德高望重的百岁仙人……就、就她？”
奉诀往身后一瞥，朝那群啰嗦的弟子们拧了拧眉头。
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而后有懂事的弟子开始行礼，带头高呼：“拜见季长老——”
季小晴心底一抽，嗦了口冷气在嗓子眼里。
好……好一场声势浩大的欢迎会……
这种场面怎的在玄季门从来没有见过？！
刚才用言语间接“调戏”过她的鬼师父，也是惊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他轻微展开折扇遮住口鼻，却又发现扇面上全是一些色眯眯的獐头鼠目，于是便迅速调换成了另一面，往后缩了两步，假装自己是根木头。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仿佛连掉根针都能被听见。大家都在等待季长老开口发言。
季小晴：“呃……”
这让她该说些什么……
大家好？
平声吧？
吃了吗？
未等她琢磨好该怎么开口，奉诀就缓慢垂下头，用细微堵塞的语气说道：“那日，小辈将玄季门——”
“无妨，”季小晴立即打断他，“不是你的错。”
是个人都知道，仙风道骨的奉门主，他是被之前的玄季门叛徒、当今的支离山魔头给控制住了，所以才会对季家痛下杀手的。
表面上，仙门中没有人会责怪他，能责怪他的只有奉诀自己。
季小晴见他半垂着头的样子，心都要掰成两截了。
当日若不是自己一心想要收拾季演，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地写下那笔“上门复仇”，奉诀依旧会是仙门中的翘楚，也不至于现在，时时刻刻都要背负一道“易受操控”的说教。
【看来男主还需要进步啊。】
【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主次？男主被反派给算计了，这么搞有意思吗？】
【怪不得你会登上“十大最雷作者”榜首，加油搞，我倒要看看你能毒成什么样子。】
——那日季小晴看读者评论的时候，眼泪都能流出一条河来。
还是得稳住局面啊，她想。
季小晴将捏得比命还紧的那只手打开，掌心上静静躺着玉白色的小药瓶。
“这是……”
这是自己不小心上了季演的床，又将他一脚踹开后换来的宝贝东西。
季小晴晃了晃脑袋，重新组织语言说道：“这是傀尸毒的解药，你给弟子们服用吧。”
奉诀将它拿到手里，上面还留有汗水和余温。
想必季长老也是在自责吧，辛辛苦苦养大的玄孙，结果是个混世魔头，身为仙道长者，却只能束手无策被困魔山。想到此处，他不禁问道：“长老来此，季演可知？”
季小晴顿了一会儿。
“他知道。”
“您放心，他若敢来奉门挑事，小辈是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
“……”
奉诀对着台下其中一位少年说道：“把药给中毒的弟子们服上。再吩咐下去，从现在起，奉门严加防守，一旦见到支离山魔子的身影，众人协力将其格杀。”
“谨遵门主之令！”
多么井然有序的呼应，回荡在偌大的厅堂之中，就快要震聋季小晴的耳朵。
而后奉诀又招呼来一名女弟子，吩咐她务必要将季长老安顿好。
最开始季小晴还不能完全明白他口中“安顿”的意思，初以为只是安排自己这几日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后来听到那名女弟子说，门中的某位长老已经等待自己很多年了，这时季小晴才恍然大悟：要完。